“宴宴，回头。”低沉含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贯的游刃有余。

苏宴握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颤，画布上即将完成的夕阳海景，

天际线被她不小心带出了一道突兀的红色。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沈聿，

她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也是她所在美术工作室最大的客户，沈氏集团的小公子。

他身边永远不缺莺莺燕燕，而她苏宴，似乎只是他身边停留得稍久一点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画笔，转过身。沈聿斜倚在他那辆招摇的**版跑车旁，

臂弯里搂着一个妆容精致、身材**的陌生女孩。那女孩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连衣裙，

正娇笑着往沈聿怀里蹭，眼神挑衅地看向苏宴。“介绍一下，琳娜，新认识的模特。

”沈聿笑得漫不经心，目光落在苏宴沾着颜料、有些发白的旧T恤上，

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宴宴，我晚上陪琳娜去个局，之前答应陪你去看的那场艺术展，

下次吧。”又是下次。苏宴心里一片麻木。类似的场景，在这三年里重复了太多遍。

她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默默垂泪，再到现在的……近乎无动于衷。“好。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甚至还能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玩得开心。

”沈聿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静，挑了挑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乖。

回头给你带礼物。”他敷衍地摆了摆手，搂着琳娜上了车，引擎轰鸣着绝尘而去，

溅起路边的积水，差点弄脏了她的画架。苏宴站在原地，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颜料污渍的双手，

和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她想起一年前，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自己辛苦攒钱买的音乐会门票去找沈聿，却在他的公寓楼下，

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拥吻。她当时崩溃地冲上去质问，沈聿只是不耐烦地推开她：“苏宴，

别闹，逢场作戏而已，你永远是我女朋友，还不够吗？”不够。当然不够。可她那时爱他，

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自我。她家境普通，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教师，

而沈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和他在一起，她总觉得高攀，总觉得不安。

所以他一次次出轨，她一次次原谅，用“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我”来自我安慰，

用他偶尔施舍的、带着怜悯的温柔来麻痹自己。周围的朋友早就劝她分手。“苏宴，

你图他什么啊？除了有钱有张脸，他对你哪里好了？”她图什么？或许，

最初是图他那份耀眼的光芒，图他曾经在她被欺负时，如同英雄般出现的瞬间。可那份光芒，

如今只灼伤了她自己。她慢慢走回画架前，看着那幅被毁掉的画。

就像她这段千疮百孔的感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林薇发来的消息：“宴宴，

我看到沈聿那**又……你没事吧？”苏宴看着那条消息，很久没有回复。她抬起手，

用力擦掉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润。她拿起画笔，蘸上浓重的黑色颜料，

毫不犹豫地覆盖了整片绚烂的夕阳。失恋的痛苦并没有立刻消失，它像慢性毒药，

在每一个深夜啃噬着苏宴。她失眠，厌食，工作时频频出错。工作室的老板，

一个惜才的中年女人，看不下去，给她放了一周假。“苏宴，出去走走吧，

别把自己困在原地。”苏宴听从了建议，订了一张去偏远古镇的火车票。没有攻略，

没有目的，只是想逃离这个充满沈聿痕迹的城市。古镇节奏很慢，青石板路，小桥流水。

她住在临河的民宿里，每天就是漫无目的地闲逛，或者坐在河边发呆。她试图把沈聿，

把那些糟心的往事，从脑海里清除出去。第三天，

她在古镇唯一一家有点格调的咖啡馆角落里，遇到了陈烬。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神情专注。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

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侧脸轮廓清晰，鼻梁很高，

嘴唇抿成一条认真的直线。他和沈聿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沈聿是外放的、张扬的、带着侵略性的俊美；而陈烬，是内敛的、沉静的，像深潭的水，

不起波澜，却自有力量。苏宴原本只是想找个角落安静地喝杯咖啡，

却不知不觉被他的专注吸引。他周身仿佛有一个隔绝喧嚣的气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陈烬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苏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眼睛很黑，很亮，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但更多的是探究和……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慌忙低下头，心跳有些失序。之后几天，

她总能在咖啡馆碰到他。他似乎也很忙，总是对着电脑，偶尔会接电话，语气简洁有力，

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一次暴雨，苏宴没带伞，被困在咖啡馆。客人渐渐走光，

只剩下她和还在工作的陈烬。雨声哗啦，敲打着玻璃窗。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陈烬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的大雨，然后目光转向她：“没带伞？”苏宴点点头。

“住哪里？我送你。”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低沉平稳，不带什么情绪，

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不，不用麻烦了……”苏宴下意识拒绝。“顺路。”他言简意赅，

已经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黑色长柄伞。他撑开伞，大部分倾向她这边，

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一路沉默，只有雨声和脚步声。送到民宿门口，

苏宴低声道谢。“谢谢您，陈先生。”她记得咖啡馆老板是这么称呼他的。陈烬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陈烬。”他纠正道，然后转身，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第二天，苏宴在河边写生时，又遇到了他。

他似乎是出来散步，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在画什么？”他问。

苏宴有些拘谨地把画板侧了侧，上面是远处的石桥和乌篷船。陈烬看了一会儿，

点评道：“形抓得不错，但光影关系有点乱，远处的桥太实了，缺乏空间感。”苏宴一愣，

没想到他会懂画。她自己也清楚问题所在，只是心情纷乱，一直画不好。

陈烬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没再多说，只是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坐下，看着流淌的河水。

接下来的半天，他们就这样一坐一立，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是陈烬问，苏宴答。

他问她的专业，问她对某些画派的看法，问题都很专业，一针见血。苏宴发现，

和他聊天很舒服，他知识渊博，逻辑清晰，能轻易引导她跳出固有的思维局限。

离开古镇的前一晚，苏宴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那家咖啡馆。陈烬果然还在老位置。她走过去，

鼓起勇气：“陈先生，明天我就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您。”陈烬抬起头，看着她，

目光深沉：“苏宴。”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苏宴心脏猛地一跳。“我知道你。

”陈烬接下来的话，让她如遭雷击，“我看过你的毕业设计，《烬》。很不错。

”苏宴彻底呆住了。《烬》是她美院毕业时创作的一组油画，主题是关于毁灭与重生，

带有很强的个人情绪宣泄，并未公开发表，只在毕业展上展出过。他怎么会知道？

“你……你是谁？”陈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电脑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推到她面前。

名片上印着：烬诚资本，创始合伙人，陈烬。烬诚资本！那个近年在投资界声名鹊起，

以眼光毒辣、出手精准著称的新锐机构！苏宴即使不关心金融，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工作室的老板提起时，都带着敬畏的语气。他竟然是陈烬？！“我毕业于央美，

比你高几届。你的毕业展，我当时受邀回去做分享，看到了你的画。”陈烬平静地解释，

“很有灵气，也很有力量。后来听说你签了工作室，主要接商业插画和设计？

”苏宴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毕业时那个满怀艺术理想的她，

和现在这个为了生计、为了迎合客户（尤其是沈聿）而不断妥协、磨平了棱角的她，

判若两人。在陈烬这样的人面前，她感到无地自容。“我……”她张了张嘴，

却不知该说什么。“天赋不应该被埋没。”陈烬看着她，眼神锐利，

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苏宴，如果你还想画画，真正的画画，可以来找我。

”他把名片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那一晚，苏宴失眠了。她看着那张简洁却分量十足的名片，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烬的话，还有沈聿那带着轻蔑的眼神。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苏宴，

你还要这样下去吗？为了一个根本不珍惜你的男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尊严？第二天，

她回到了城市。没有告诉沈聿。沈聿似乎也完全忘了她这个人，她的消失和出现，

对他毫无影响。她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小公寓里，思考了整整三天。然后，

她拨通了陈烬名片上的电话。“陈先生，我是苏宴。我……我想试试。

”陈烬的效率高得惊人。第二天，他的助理就联系了她，

帮她解除了和原工作室的合约（其中似乎动用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力量，

让那个一向精明的老板答应得异常爽快），

并为她安排了一个位于创意园区的、光线极好的独立画室。陈烬没有给她任何商业任务，

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画你想画的，不用考虑市场，不用考虑任何人。材料、场地，

所有开销，公司负责。我只有一个要求，拿出你毕业时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儿。

”苏宴开始了近乎封闭的创作。她把自己三年来的压抑、痛苦、迷茫、不甘，

全部倾泻在画布上。色彩变得大胆而强烈，构图充满了挣扎和冲破束缚的力量。

她不再讨好任何人，只忠于自己的内心。陈烬偶尔会来画室，从不指手画脚，

只是安静地看着，有时会带来一些她可能需要的画册或资料，或者几句关键的提点。

他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画作中最核心的情绪和闪光点。在他的引导和绝对的支持下，

苏宴感觉自己枯萎的灵感在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比以前更加蓬勃。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不断修改方案的小画师，

她重新找回了作为艺术家的自信和底气。期间，沈聿找过她几次电话，

语气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不耐烦，最后是带着怒气的质问：“苏宴你死哪儿去了？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赶紧给我回来！”若是以前，他这样“屈尊降贵”地找她，

她大概会欣喜若狂。但现在，苏宴只是平静地听着，然后在他发泄完后，淡淡地说：“沈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