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咎那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刺穿了我所有不堪一击的伪装。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借刀杀人?逃出牢笼?在他那双洞悉一切、淬着寒冰的眼睛面前，我那点可怜的算计和挣扎，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拙劣。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被沈氏囚禁、比被李嬷嬷发现时更甚百倍!我面对的，是一个能轻易废掉国公爷、执掌生杀予夺的阎罗!他会怎么处置我?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碾碎我?还是……把我这个知晓他秘密的隐患，彻底清除?

我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冰冷的恐惧让我浑身抖如筛糠，声音破碎不成调：“督公……督公饶命!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我语无伦次，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不仅逃不掉，连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暖阁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银霜炭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沉水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此刻却浓烈得令人窒息。

良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笑。

“不敢?”冯无咎的声音依旧阴冷，却似乎少了些方才那刺骨的杀意，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头顶，仿佛要将我的骨头都看穿。“抬起头来。”

我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狭长冰冷的眸子，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探究。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的时间比刚才更长。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东西，快得让我无法捕捉。

“几个月了?”他突然问，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声音抖得更厉害：“一……一个多月……”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竟然承认了!在这个煞星面前!

冯无咎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沉默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煎熬。暖阁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起来吧。”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地上凉。”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不杀我?还让我起来?

“没听见?”冯无咎的声音微沉，带着一丝不耐。

我如梦初醒，慌忙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腿脚早已冻得麻木，加上恐惧，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沉水香和某种冷冽气息的味道靠近。一只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的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惊恐地抬头，对上冯无咎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在暖阁柔和的光线下，依旧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着，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微微俯身，那双淬冰的眸子离我极近，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惊恐、毫无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