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未散尽的暑气,掠过香樟树叶时簌簌作响,细碎的光斑落在秦云星的校服袖口,
也吹得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发痒。她攥着302宿舍的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齿痕,
手心沁出的薄汗让钥匙柄变得滑腻。教学楼后的宿舍楼爬满了深绿的青藤,
三楼的窗口透出零星的灯光,每一步踏上楼梯,她的心跳就跟着楼梯板的吱呀声加快半拍,
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麻雀。推开门的瞬间,
一股混合着柠檬味洗衣粉清香和新棉絮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靠窗的下铺已经铺好了浅粉色床单,上面叠着方方正正的被子,
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听见动静猛地回头,
乌黑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女生脸上带着元气满满的笑,
晃了晃手里橙黄色的门禁卡,声音像浸了蜜的汽水,甜润又清亮:“你好呀!我叫林潇潇,
住这个床位。”秦云星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声音细若蚊呐:“我叫秦云星,住你对面。
”她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行李箱——卡其色帆布面,印着模糊的高中校服logo,
边角磨出了浅灰色的毛边,和林潇潇脚边那个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亮蓝色行李箱比起来,
像个沉默的旧物件。“秦云星?”林潇潇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眼睛突然亮了,
“你家是不是在梧桐巷那边?我刚才帮宿管阿姨搬东西,听见她念叨有个女生是梧桐巷的。
”秦云星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连声音都颤了颤:“对……你怎么知道?
”“太巧了!”林潇潇“噌”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家在银杏路,
跟梧桐巷就隔三条街!以后周末回家,咱们能一起坐10路公交了!”那一刻,
秦云星心里悬着的那块叫“惶恐”的石头突然落了地。来学校前的无数个夜晚,
、冰冷的床铺、遇到困难时没人回应的求助……可林潇潇的出现像一缕突然照进阴云里的光,
让那些模糊的不安瞬间有了清晰的出口。她看着林潇潇热情地帮她把行李箱拖到床底,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地说“巷口张记的豆浆最浓,
放两勺糖刚好”“公交站最里面的长椅晒不到太阳”,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些。开学第一周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
却又在细微处藏着温暖的慢镜头。每天清晨六点半,
林潇潇的闹钟准时响起——是清脆的鸟叫声,她说这样醒了不会烦躁。
林潇潇会趿着粉色的兔子拖鞋跑到秦云星床边,用手指轻轻戳戳她的胳膊:“快起快起,
去晚了食堂的肉包就被抢光了,昨天我就没抢到!”秦云星总是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看着林潇潇熟练地帮她把被子叠好,然后两人顶着惺忪的睡眼,在清晨的薄雾里往食堂跑,
帆布鞋踩过湿漉漉的石板路,留下轻快的脚步声。食堂的玻璃门刚拉开一条缝,
热气就裹挟着包子的麦香、油条的油香涌出来。林潇潇总能灵活地挤到最前面,
踮着脚对窗口里系着蓝布围裙的阿姨喊:“阿姨,两个肉包,一份加双蛋的煎饼,
再来两碗不加糖的豆浆!”秦云星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两人的饭卡,
指尖微微用力——她怕自己站不稳,也怕给林潇潇添乱。煎饼摊在铁板上滋滋作响,
金黄色的蛋液慢慢凝固,林潇潇会特意让阿姨多放一勺甜面酱,说“这样才够味,你试试”,
然后把裹着油纸的煎饼先递到秦云星手里。两人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桌面上,林潇潇咬一口包子,嘴角沾了点油,含糊不清地说:“云星,
你看那边的梧桐树,叶子都快把屋顶盖住了,夏天肯定特别凉快。
”秦云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浓密的梧桐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漏下的光斑在桌面上轻轻晃动。她低头咬了口煎饼,甜面酱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带着鸡蛋的香,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像揣了个小太阳。除了一起吃饭、上课,
周末回家的公交成了她们的专属时光。正午的公交站台,长椅被晒得发烫,
林潇潇会从书包里掏出两张纸巾,仔细地擦干净长椅上的灰尘,然后拉着秦云星坐下。
等车的时候,
她们会分享一周的趣事:林潇潇掰着手指说“数学老师总把‘函数’念成‘寒数’,
全班憋笑憋得肚子疼”“物理实验课上,我把酒精灯碰倒了,
幸好老师及时过来”;秦云星则小声讲“前排的男生借走我的作业本抄,
结果把我的名字也抄上去了““体育课跑步,我落在最后,老师没批评我,
还陪我走了半圈”。“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林潇潇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却没用力,“下次再有人借你作业本抄,你就说‘我还没写完呢’,
别总委屈自己,没人会因为这个讨厌你。”秦云星低下头,
手指绞着书包带——那是林潇潇帮她缝好的,上周她不小心把带子扯破了。
“我怕说了会得罪人。”她小声说。从小到大,
她都习惯了迁就别人:幼儿园时玩具被抢了不敢哭,小学时被同学起绰号也只是默默忍受,
妈妈总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她心里清楚,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
都像小石子一样堆在心里,沉甸甸的。林潇潇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轻柔:“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要是有人说你,我帮你怼回去。”公交缓缓驶来,
车身印着醒目的“10路”字样,林潇潇率先站起来,拉着秦云星的手挤上车。
两人的书包并排放在座位旁,都是半旧的款式,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秦云星靠在椅背上,
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熟悉的梧桐巷路牌、卖糖葫芦的小贩、飘着香气的面包店,
突然觉得,有林潇潇在身边,好像连陌生的公交车都变得亲切了。九月底的一天,
食堂里格外拥挤。新生军训刚结束,穿着迷彩服的学生把各个窗口围得水泄不通,
喧闹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整个食堂。秦云星和林潇潇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
对面和斜后方都坐满了人。食堂的桌子是那种带塑料隔板的连体桌,隔板不高,
刚好到胸口的位置,既能隔开不同的座位,又能隐约看见对面人的动作和半张脸。
秦云星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刚把一块胡萝卜送进嘴里——她其实不爱吃胡萝卜,
但妈妈说吃了对眼睛好,就逼着她吃——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力道不重,
却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腿,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抬起头,
透过隔板的缝隙看见对面坐着个穿白色T恤的女生,扎着丸子头,双腿跷在桌腿上,
白色的运动鞋尖还在轻轻晃动,刚才应该是她的鞋尖碰到了自己。秦云星没作声,
低下头继续吃饭,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不小心”。可没过几秒,小腿又被撞了一下,
这次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些,鞋尖甚至在她的校服裤上蹭了蹭,留下一道浅浅的灰印。
她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对面,那个女生正低头玩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
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又像是故意的。秦云星攥紧了筷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开口提醒,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对方不承认,
说“是你自己碰过来的”怎么办?要是吵起来,周围的人都会看过来,那些目光像针一样,
会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犹豫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斜后方的林潇潇,眼里满是无措,
像迷路的小孩。林潇潇正啃着一块酱排骨,油光锃亮的排骨啃得干干净净。
察觉到秦云星的目光,她抬起头看过来,眉头微蹙。秦云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
又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林潇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
当看到那个女生依旧跷着二郎腿,脚尖还在晃时,瞬间明白了,冲秦云星做了个口型,
清晰地比出“踢回去”三个字。秦云星连忙摇摇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桌布,
她怎么可能踢回去呢?光是想想和别人起冲突的场景,她就觉得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林潇潇见状,没再多说,端起自己的餐盘就站了起来,餐盘里还剩小半碗米饭。
“我跟你换个位置。”她走到秦云星身边,压低声音说,语气不容拒绝。
没等秦云星反应过来,林潇潇已经把她的餐盘轻轻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在秦云星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对面的女生终于抬起头,
不耐烦地看了林潇潇一眼,丸子头随着动作晃了晃:“你换位置能不能说一声?
挡着我看手机了。”林潇潇没理她,坐下时膝盖猛地往前一顶,正好撞在女生跷着的腿上,
力道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对方吃痛。女生“哎哟”一声,疼得立马收回了腿,
脚重重踩在地板上,怒气冲冲地瞪着林潇潇:“你故意的吧?”“谁让你总踢我朋友?
”林潇潇挑眉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强硬,眼神却很稳,像结了冰的湖面,
“刚才踢了两次,当我没看见?再让我看见你踢人,就不止撞一下这么简单了。
”女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林潇潇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围已经有几个人看了过来,女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匆匆扒了几口饭,端着餐盘就走了,
路过林潇潇身边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看着女生落荒而逃的背影,
秦云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些。她看向林潇潇,
对方正冲她得意地眨眼睛,阳光透过窗口落在林潇潇的脸上,连她脸颊边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沾着一点饭粒。那天回宿舍的路上,秦云星一直走在林潇潇身边,
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林潇潇比她高一点,走路时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棵迎着风的小杨树,
永远那么有力量,能为自己挡住所有的风雨。“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忍着。
”林潇潇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说,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调皮,“你越忍,
别人越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会找你麻烦。试着说‘不’,没那么难。”秦云星点点头,
心里却悄悄想着:有林潇潇在,我好像不用学着自己变强也没关系。
她愿意做林潇潇身后的影子,跟着她的脚步,就不会迷路,也不会受委屈。
日子在平淡的上课、考试、做值日中慢慢推进,秦云星和林潇潇的关系越来越近,
像两棵挨在一起生长的小树,根须在地下悄悄缠绕。她们会在晚自习后一起在操场散步,
分享藏在书包里的小零食——林潇潇喜欢吃橘子糖,秦云星喜欢吃薄荷糖,
两人会交换着吃;会在宿舍里挤在一张床上看手机里的老电影,看到感人的地方,
秦云星偷偷抹眼泪,林潇潇会递过纸巾,自己却也红了眼眶;林潇潇的笔记记得又快又好,
会把重点用红笔标出来,借给秦云星抄;秦云星手巧,会帮林潇潇整理乱糟糟的书桌,
把课本按大小排好,给笔袋缝上新的挂绳。秦云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直到高二开学的那天,一切都变了。八月底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秦云星早早起床,
洗漱完就赶到了学校,买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林潇潇最喜欢的,皮薄馅大,汤汁多。
她攥着塑料袋,快步跑回宿舍,塑料袋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回宿舍却发现林潇潇还没来。
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没有丝毫被人睡过的痕迹,
枕头边也没有林潇潇常用的粉色发圈和黑框眼镜——林潇潇近视,上课和看书时都要戴。
秦云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冷水一样浇下来,让她瞬间清醒。
她伸手摸了摸床单,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也跟着发凉。“秦云星,
你看见林潇潇了吗?”宿舍里另外两个女生李萌和张琪也来了,李萌:“她该没吗?
秦云星摇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走到林潇潇的书桌前,
上面空荡荡的——原本堆满的课本和练习册不见了,桌角的小盆栽也没了,
只有桌垫上还留着淡淡的印记,证明这里曾经放过东西。哦,还有桌角,
留着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是上次她们去公园玩时拍的,林潇潇搂着她的肩膀,
两人都笑得一脸灿烂,背景是盛开的向日葵。第二天早读课的时候,
班主任拿着一份花名册走进教室,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清了清嗓子,站在讲台前,缓缓开口:“同学们,跟大家说个事,
林潇潇同学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去了外地,以后不会再来上学了。”“嗡”的一声,
秦云星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个惊雷,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手里还攥着早上特意给林潇潇带的肉包,塑料包装袋被她捏得变了形,
温热的气息透过袋子传过来,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手。怎么会转学呢?
林潇潇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件事啊。她想起放假时,林潇潇还笑着跟她说“开学那天,
记得帮我带个肉包,明天见!”,原来那句“明天见”,其实是“再见”,
是她没听懂的告别。整整一天,秦云星都像丢了魂一样。上课的时候盯着黑板发呆,
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她才站起来,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却一口饭也咽不下去,
眼前总浮现出林潇潇帮她抢肉包的样子;晚自习时,她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课本上,晕开了“岳阳楼记”四个字。她掏出手机,
翻遍了通讯录和微信,想给林潇潇发消息,
却发现自己连林潇潇的新手机号都没有——林潇潇说过要换手机号,可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林潇潇就像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一句告别,
只留下满是回忆的空座位、空床位,还有桌角那张微微发皱的照片。宿舍里的李萌和张琪,
从高一开始就形影不离。她们会一起去图书馆占座,一起去超市买零食,
连周末回家都会约着一起走,分享耳机里的歌。林潇潇走后,秦云星试着融入她们,
课间主动找她们说话:“你们知道今天数学作业留了哪几道吗?
”李萌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就拉着张琪继续聊新出的电视剧;晚自习后,
她想跟她们一起回宿舍,张琪说“我们要去小卖部买东西,你先走吧”。有一次,
秦云星在宿舍里听见李萌和张琪讨论周末去看电影,是她期待了很久的动画电影。
她攥着衣角,鼓起勇气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我也想看这部电影,票钱我自己出。
”李萌和张琪对视了一眼,李萌犹豫了一下,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我们已经买好票了,
位置都满了,下次吧。”秦云星点点头,没再说话,默默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
她知道,这只是她们拒绝自己的借口。从那以后,她不再主动凑上去,
每天独自上课、独自吃饭、独自回宿舍,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没人注意,
也没人在意。十月一日的国庆假期,秦云星原本打算宅在家里,把落下的数学题补完。
书桌上摊着林潇潇以前的笔记,红笔标红的重点旁,还有林潇潇画的小笑脸,
秦云星盯着那些笑脸,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心里空落落的。“总待在屋里闷坏了,
跟妈妈去小姨家串个门。”妈妈推开她的房门,手里拿着叠好的外套,
“小姨说给你买了新裙子,正好去试试。”秦云星本想拒绝,可看着妈妈期待的眼神,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习惯了迁就家人的想法,就像迁就同学那样,从不会说“不”。
返程的路上,爸爸开着车,秦云星靠在副驾打盹。窗外的夕阳把稻穗染成金黄色,
偶尔有飞鸟掠过,留下淡淡的影子。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是林潇潇在,
肯定会指着飞鸟喊“云星你看,那是不是喜鹊”,然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突然,
一阵剧烈的撞击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耳膜发疼。秦云星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额头重重撞在前面的座椅背上,眼前瞬间黑了下去,失去意识前,
她只听见妈妈惊慌的喊声:“云星!云星!”再次醒来时,鼻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刺得人睁不开眼。秦云星动了动手指,发现左手被什么东西握着,睁开眼一看,
妈妈坐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头发也乱糟糟的。“云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她的手。秦云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说不出话。
她想动一下腿,却传来钻心的剧痛,低头一看,左腿裹着厚厚的白色石膏,
从膝盖一直缠到脚踝,像块沉重的石头。“医生说你左腿骨折了,得卧床休息至少两个月。
”妈妈抹了把眼泪,“都怪我们,不该让你坐副驾的。”秦云星看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管,
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她不怕疼,可一想到要错过两个月的课程,
想到回学校后要独自面对那些陌生的目光,想到没人帮她拿书、扶她走路,
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喘不过气。秦妈妈为了方便照顾她,
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办理了陪读手续。每天早上,妈妈会把她扶到轮椅上,
推着她去教室,帮她把课本放在桌上;中午又匆匆赶来,
带她去食堂吃清淡的饭菜;下午放学再推她回出租屋。可妈妈总有要回家的时候,
比如周末要回去拿换洗衣物,比如偶尔要去医院拿药。每当这时,
秦云星就不得不向李萌和张琪求助。“李萌,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拐杖?我想去厕所。
”一次课间,秦云星坐在座位上,小声对前排的李萌说。李萌正和张琪头挨着头聊天,
听见她的话,皱了皱眉,一脸不情愿地站起来:“知道了。”她从教室后排的角落拿起拐杖,
“咚”的一声扔在秦云星脚边,拐杖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差点碰到她的石膏。秦云星咬着唇,
弯腰去捡拐杖。石膏太重,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同桌的男生帮她捡了起来,
递给她时,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谢谢。”秦云星低声说,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知道自己麻烦别人了,可除了她们,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两个月后,拆石膏那天,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但还不能剧烈运动,得拄着拐杖慢慢走。秦云星看着拆下来的石膏,
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样就能稍微融入李萌和张琪的节奏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每天早上,
李萌和张琪总是七点准时收拾好东西出门,秦云星要慢慢穿衣服、整理书包,
等她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时,两人早就没了踪影;中午去食堂,她们走得飞快,
秦云星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着,看着两人的背影在人群里越来越小,
最后消失在食堂门口;晚上下晚自习,她们收拾好东西就匆匆离开,
从不会回头问一句“秦云星,你要不要一起走”。有一次,秦云星实在忍不住了。晚自习后,
她在走廊里叫住她们:“李萌,张琪,你们能不能等我一下?我走得慢,
一个人回宿舍有点怕。”张琪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语气带着不耐烦:“我们还要去买零食呢,你自己慢慢走吧,宿舍又不远。”说完,
就拉着李萌快步走了,两人的笑声顺着走廊飘过来,格外刺耳。秦云星站在原地,
手里的拐杖攥得紧紧的,冰凉的金属杆硌得手心生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学说说笑笑,
没人注意到她的窘迫,也没人停下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她看着李萌和张琪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她们的校服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像两只结伴的蝴蝶。那一刻,秦云星突然觉得无比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她,
连空气都带着寒意。她拄着拐杖,慢慢往宿舍走。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孤零零地贴在墙上,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路过水房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水流声,
想起以前和林潇潇一起打水的日子——林潇潇总是抢着帮她提水壶,说“你力气小,
我来就行”,现在再也没人会这样对她了。十二月的一天,班会课结束后,
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秦云星坐在座位上,慢慢整理着课本,
把它们按大小放进书包里。突然,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身,笑着对她说:“秦云星,
刚才班主任念生日表,我听见你也是三月十七号生日?”秦云星抬起头,看清了女生的脸。
她留着齐肩短发,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皮肤白白的,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是谭雅,
平时总跟一个叫朱冉的女生形影不离,
之前林潇潇还在的时候她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在食堂拼桌吃饭。秦云星点点头,
声音依旧很小:“对,你也是吗?”“是啊!”谭雅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太巧了,
居然有人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叫谭雅,你应该认识我吧?之前林潇潇在的时候,
我们偶尔会在食堂拼桌。”秦云星想起林潇潇还在的日子,确实和谭雅、朱冉拼过几次桌。
那时候林潇潇很会活跃气氛,总能和她们聊得哈哈大笑,而自己只是坐在旁边,默默吃饭,
偶尔点头附和几句。“我记得你。”秦云星小声说。“那以后我们就是‘生日搭子’啦!
”谭雅笑着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等三月十七号那天,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
”秦云星看着她真诚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很久没人这样主动跟她说话了,
像一缕微弱的光,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那天之后,秦云星和谭雅偶尔会在走廊里打招呼。
谭雅会主动停下来,跟她聊几句学习上的事:“数学老师今天留的最后一道题好难啊,
你做出来了吗?”“英语早读的单词表,你有没有不会读的?”秦云星虽然话不多,
但每次都会认真回应。她发现,谭雅其实是个很开朗的女生,只是平时和朱冉走得太近,
自己才没机会和她接触。后来秦云星才知道,谭雅和朱冉的身边,
最近多了一个叫史乐的女生。史乐在班里的人缘不太好,说话直来直去,不会看别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