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修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随手将怀表扔在红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

男人的喉结滚动，溢出一声低沉的嗤笑，轻蔑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死物。

“画皮画骨难画魂。她学得再像，也不过是个廉价的复刻品。”

“复刻品”三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林歆染的心脏，然后用力搅动。

她猛地推开门。

屋内的暖气混杂着雪松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沈稚楚正依偎在霍沉修身侧，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有些泛黄。

是一张合照。背景是漫天烟花。

照片里的男人，是年少时青涩却依旧冷峻的霍沉修。

而他怀里搂着的女孩，有着一双和林歆染极其相似的笑眼，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原来。

原来是这样。

林歆染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张照片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寒冷。

那些所谓的“宠爱”，那些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情，那些他盯着她眼睛出神的瞬间……

全都有迹可循。

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你怎么进来了？”霍沉修皱眉，眼底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下意识地将沈稚楚挡在身后，动作充满了保护欲。

林歆染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穿过沈稚楚得意的脸，落在那张照片上。

她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我长得……像她？”

霍沉修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得像是在审视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既然看到了，那我也省得废话。”

他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倒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林歆染，你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就是仗着这张脸吗？”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颧骨，动作温柔，话语却残忍至极。

“现在，正主回来了。你是不是该有点自知之明，把位置让出来？”

林歆染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爱了二十二年、从小叫到大的“小叔”。

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

她引以为傲的、那份独属于她的“特殊对待”，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

她以为的深情凝视，其实他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的灵魂。

“所以……”林歆染用力眨了眨眼，逼回眼底的酸涩，嘴角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所以你给我买的糖炒栗子，是因为她爱吃？”

“所以你带我去海边看烟花，是因为那是她的喜好？”

“所以……你一直不碰我，是因为觉得我脏，配不上这张脸？”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她自己。

也在挑战霍沉修的耐心。

“够了。”霍沉修猛地松开手，嫌恶地在手帕上擦了擦指尖，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别在这发疯。”

他侧过身，将沈稚楚完全纳入怀中，用行动宣告着谁才是他此刻想要保护的人。

“林歆染，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影子，连替身都算不上。”

林歆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门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嶙峋的手指。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脑海深处，那团名为“爱意”的迷雾，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真相撕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荒芜、死寂的荒原。

她抬起头，眼底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