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突然顿住了。

林歆染盯着那行字，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个瞬间，她想写什么来着？

她想写他喜欢什么颜色？黑色？还是深蓝？

她想写他左眼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还是右眼？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那种灵魂被抽离身体的失重感，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想不起来了。

就在刚才，有那么几秒钟，她完全想不起来霍沉修的脸。

林歆染猛地合上笔记本，把它死死地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大口大口地喘息，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窗外的车流声呼啸而过，光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备忘录。】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这是她对抗遗忘的武器，也是她给自己立下的墓碑。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刺眼。

林歆染坐在床边，打开笔记本，看着昨晚写下的那些字。墨迹已经干透，工整又扭曲，透着一种绝望的执拗。

她拿起笔，在新的一行写下：

【今天，我要去见霍沉修。我要告诉他，我要去德国了。】

也许他会挽留。也许不会。

但至少，在她还记得他的时候，要让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死缠烂打的替身。她只是……生病了。

她换上了一件还算体面的米色风衣，画了个淡妆，试图遮盖住眼底的青黑。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玄关处的垃圾桶。

那是昨晚她翻找B超单的地方。

戒指还躺在里面吗？

她没有勇气再去看。

林氏集团的大楼依旧矗立在市中心。林歆染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着那巨大的玻璃幕墙，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电梯直达顶层。

霍沉修的助理拦住了她：“林小姐，霍总在开会。”

“我可以等。”林歆染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霍总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满了。”助理面露难色，“而且，沈小姐也在里面。”

沈稚楚。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林歆染的心口。她想起了那张B超单被霍沉修丢进垃圾桶时，沈稚楚站在一旁，那副楚楚可怜又带着胜利者姿态的表情。

林歆染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包带。

“那我就在这里等。”

她就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下。那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的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一些片段。

那是很久以前，她刚被接到霍家的时候。霍沉修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以后，叫我小叔。”

那是她第一次来例假，弄脏了裙子，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是他敲开了门，递进来一条毯子和一包卫生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那是她高考结束那天，他在校门口等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对她说：“考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她当时说：“我想去海边。”

后来，他真的带她去了。虽然第二天一早他就因为公司的事匆匆离开，留她一个人在酒店里看了一整天的海。

这些记忆，曾经是她赖以生存的糖。

现在，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

林歆染闭上眼睛，试图把这些画面刻进脑海里。但她惊恐地发现，有些画面已经开始褪色，像是老旧的胶片，边缘泛着模糊的白。

她猛地睁开眼，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

【他带我去过海边。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穿休闲装。卡其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

她写得很急，字迹潦草。

【那天风很大，他给我买了粉色的棉花糖。我不喜欢吃甜的，但我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