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发不出声音。

霍沉修已经搂着沈稚楚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周围的人群重新开始流动，音乐再次响起，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林歆染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的备忘录。

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因为用力过猛，几乎要划破纸背。

【十月十七日。雨。】

【他把戒指扔了。】

【他说我让他恶心。】

【霍沉修，如果有一天，我也把你忘了，你会不会……哪怕有一点点难过？】

写完这一行，她合上本子，紧紧抱在胸前。那里贴着心脏，是她最后一点温度。

而在备忘录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的数字，刺眼得可怕：

**【距离德国手术：14天】**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薄膜，糊在鼻腔深处。

林歆染坐在冰冷的皮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张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B超单。纸张边缘沾着干涸的咖啡渍，皱巴巴的，像她此刻的心电图。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医生调整了一下眼镜，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影像，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林小姐，根据复查结果，脑部的阴影比上个月扩大了约12%。”

林歆染没说话。她的视线落在窗外，那里的梧桐树叶正在一片片往下掉。

“压迫到了海马体。”医生顿了顿，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记忆功能会受到不可逆的影响。我建议你尽快通知家属，安排去德国的手术。越拖，风险越大。”

家属。

这个词让林歆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想起了霍沉修。那个刚刚在走廊里，当着沈稚楚的面，斥责她“手段下作”的男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不手术，大概三个月。如果手术，成功率只有40%。”

三个月。六十天。一千四百四十个小时。

林歆染低头，看着自己因为消瘦而凸起的指节。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恐惧。

如果她连霍沉修都忘了，那她这二十二年，算什么？

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已经是深夜。

林歆染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翻出了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她的手在抖，笔尖好几次划破了纸张。

她必须记下来。

在一切变得模糊之前。

她翻开第一页，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写下：

【姓名：霍沉修。】

笔锋因为手抖而显得凌乱，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抹除。

【身份：小叔。】

写完这四个字，她停住了。大脑像是一台卡顿的老旧机器，拼命想要搜索出关于这个人的更多细节，却只捕获到一些断续的画面。

他抽烟时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后的冷淡眉眼。

他斥责她时，低沉而没有温度的嗓音。

林歆染咬着下唇，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继续写，笔尖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他不喜欢甜食。咖啡只喝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他习惯在周三晚上开会，无论多晚都会回家。】

【他有胃病，但总是忘记吃药。】

写到这里，一滴眼泪砸在纸面上，晕开了墨迹。她慌乱地用袖口去擦，却把字迹抹得更花。

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抢救，试图用文字留住正在从指缝间流逝的沙。

【他不喜欢我叫他‘沉修’，只允许我叫‘小叔’。】

【他送过我一只猫，后来猫丢了。他说，丢了就丢了，别找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