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说我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十五岁时我被送到玉妃宫里磋磨了五年，

二十岁时我爬上了皇帝的龙床。我抛却尊严，奴颜媚骨，终于坐上了皇贵妃之位。

可皇帝用一碗碗汤药无声无息地折磨了我十年，只为了给他的心头肉试药。地府里，

阎王问我与死对头有何投胎心愿。我说我要高贵的出身，这辈子再不被人当个玩意儿！

周如意嘟着嘴巴眨着眼睛，一脸憧憬。「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1.「皇后娘娘，您醒了？

」我猛然惊醒，李玉小心谄媚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好暖，不是地府。

昏黄的镜面里映出一张脸，精致的眉眼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我重生了，

我成了周如意！殿门被无声拉开，那个前世永远用眼缝看我的老阉狗恭敬地进来俯首贴地。

「娘娘万安，陛下晨起听闻娘娘凤体欠安，特命奴才送来百年老参。另……」他顿了顿，

言语间的恭敬瞬间变成嘲讽：「今早皇上有旨，答应卫氏，晋封为燕贵人。」「哦？

怎么越级晋封了，李公公也不提醒着点皇上。」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卫贵人今早给皇上进献了一碗火腿燕窝鸡汤，皇上大赞，称燕贵人这汤做得甚好，

于是赐封号为燕。」「知道了，退下吧。」是周如意，一定是她，上一世她就喜欢给人做汤！

阎王啊阎王，你真是导了一出好戏，竟然让我和周如意互换了！2.我是卫颜晚。

一个从花房爬上来的宫女，皇帝亲封的皇贵妃。前世的周如意人淡如菊，

自有皇帝的爱意和优越的家世就可以保她一辈子无忧无虑。但她的夫君是当今圣上，

他哪里肯几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上一世的我便是在他们又一次闹误会时，才被来玉妃宫里消遣的皇帝一眼看中，

做了周如意的替身。我侍奉皇上处处小心，这宫里人人都看不起我，

她们嘲笑我用尽心机讨好皇帝，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当绣着如意云纹的袜子被错送，

穿到皇帝的龙足上那日。皇帝阉了一个侍卫，皇后打了皇帝一个嘴巴子。

我被首领太监匆匆喊来乾清宫时，里面的周如意大骂皇帝无德。「萧澈，

你早就不是我的少年郎了对吗？」气得皇帝满脸通红，无助得像个五十岁的孩子。

皇后觉得在我面前失了体面，她已经生出皱纹的眼睛通红，

抄起一把剪子剪断了他们曾经年少定情时的手串，她将手串扔在地上转身就走。皇帝大怒，

立刻封我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可我没想到，周如意回去以后便自尽了，但很不幸，

她没死成。皇帝对我说：「颜晚，你最是心善体贴，替朕照顾好皇后。」整整十年，

每天一碗汤药灌下去，我成了周如意的试药傀儡。最后呢？周如意前脚刚咽气，

我也因为药性太猛撒手人寰。如今死而复生，**在软榻上忍不住笑出声。周如意，

你不要的家室和后位，我就笑纳了。只是不知道周如意，如今占着我曾经卑微低贱的身份，

该如何再和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3.「皇后娘娘，国师到了。」侍女的声音响起，

我突然想起前世此时正逢南方水患，国师频繁入宫祈福，前世周如意和国师走得很近，

被有心之人玉妃构陷私通。她不肯解释，和皇帝闹了好大的误会。我点头让侍女请国师进来，

又安排首领小安子去请皇帝。「给皇后娘娘请安。微臣此来，是有宝物想献给娘娘。」

国师清冷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带着疏离的恭敬。这也能被构陷私通？

直到国师命手下人端上来一本经书：「这是微臣亲手抄录的金刚经，娘娘可以供奉在佛堂前，

可为娘娘祈福。」「国师有心了，本宫看这金刚经甚好，不如借花献佛，献给皇上。」

「皇后要送给朕什么礼物啊？」话音未落，皇帝挽着卫颜晚，不，

是套着卫颜晚壳子的周如意踏入了凤仪宫。「陛下万安。」「皇后今日气色甚好。」

他随口应着。周如意穿着一身深褐色宫装，看上去倒比现在的我还要成熟许多。

「给皇后娘娘请安。」「燕贵人也来了。」我笑容不变，

甚至更盛了几分：「皇上和妹妹来得正好，臣妾看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心疼不已，

特意嘱咐国师亲手抄录一份金刚经献与皇上，供奉在佛前为南方水患受灾的灾民祈福。」

「皇后有心了。」萧澈看向我的脸色温柔了几分：「好啊，皇后来安排吧。」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自是盼着皇上万事顺遂的。」

我回握着萧澈的手挤开一旁的周如意来了一番深情告白，

没有忽略她袖子里的护甲都快攥变形了。周如意啊周如意，这香菇，如今轮到我来摇了！

4.皇帝牵着周如意的手离开没多久，下人就通传兰妃过来请安了。兰妃，

前世周如意最忠实的狗腿子，踩我踩得最狠。她和我一样没有家世，

当年刚入宫时也处处受人挤兑。后来她傍上了周如意的大腿，在宫里横行霸道，

专替周如意打压受宠的嫔妃。「姐姐，皇上新得的燕贵人着实不懂规矩，竟还给太监行礼。」

「兰妃啊。」我叹了口气。「燕贵人受玉妃磋磨久了，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

「姐姐就是太心善了！听闻她得宠也是因为像姐姐的缘故，皇上怎么能如此对姐姐！」

兰妃义愤填膺，见我面色不虞又立刻改口。「一个宫女摇身一变做了贵人，

真不知道用了什么不知廉耻的法子勾引皇上！姐姐放心，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交给臣妾管教！」周如意人淡如菊，她对这宫里的太监侍卫老嬷嬷态度都很温和，

唯独对我们这样穷苦出身却有些姿色的小宫女嗤之以鼻，

认为我们会仗着容貌起不该有的心思。我前世为了好过一些向她求助，

她却满脸厌恶地看着我：「你连青梅竹马都可以抛弃，足以可见你是个卑劣之人，

玉妃虽然爱折磨你，可你也没死啊，你能有什么苦衷？你的少年郎的心却因你而死了。」

我端起茶杯遮住嘴角的冷笑，前世兰妃便是这样被周如意授意去磋磨我的吧。

5.第二日阖宫请安，玉妃姗姗来迟，草草行了个礼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颜晚妹妹愈发水灵了，这皇上来了真是不用怕拉错了人，毕竟，皇后娘娘年长了几岁，

更添风韵呢。」她掩着帕子轻笑。前世的我当时局促不安，生怕得罪了皇后，

又怕玉妃的报复。只因周如意当年入宫时并非中宫皇后，

她做贵妃时就常常穿着正宫规制的衣服挑衅先皇后。她是舒坦了，

我这个随她一同来送花的小宫女倒了大霉。我被先皇后送到玉妃宫里折磨了五年，

我无时无刻都想自尽，却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见我没说话，

顶着我身份的周如意也沉默不语，玉妃捂着嘴赔罪：「是臣妾失言了，皇后娘娘切莫怪罪。」

「既是知道失言了，玉妃为何不起身赔罪？」玉妃见我冷脸也不当回事，

「皇后娘娘不至于跟臣妾一般见识吧。」我向兰妃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会意：「玉妃姐姐慎言，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虽是不至于和你一介宫妃计较，

但是尊卑有别，玉妃姐姐穿着如此鲜艳的宫装，这是正室才能穿的，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本宫是皇长子生母，我什么身份，还需要你一个绣娘出身的妃子提醒吗！」

玉妃不敢再出言讽刺我，但依然气势不减。「皇子们都要尊称皇后娘娘为母后，玉妃姐姐，

你出身外族，如今到了咱们大昭就要守大昭的规矩，咱们再得宠，身份再尊贵，

那也越不过皇后娘娘去。」一直与周如意交好的舒妃开口说道。

另一位来自匈奴和亲的颖嫔也忍不住了：「我母妃御下极严，妾室们没有敢犯上造次的！

玉妃姐姐如此以下犯上，皇后娘娘必得严惩。」

其他低位的嫔妃看有人带头杀灭了玉妃的威风，也随之跟上帮腔。

我做周如意时什么都不用做，她们都愿意为我说话，替我不平；我做卫颜晚时讨好每一个人，

她们却嘲讽我伺候人伺候惯了，一日为奴终身**。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我没有。

她们只是觉得，野鸡即便飞上了枝头，也永远变不了凤凰。

玉妃见情势不对不情不愿的跪下来请罪，

我看着台下未发一言的周如意随口说道：「燕贵人呢？」「皇后娘娘，后宫之主本在人心，

臣妾相信，玉妃娘娘不是有意要冲撞您的。」原来双标的不一定是狗，还可以是周如意。

前世你可是足足让下人抽了玉妃十个大嘴巴子，还让她亲手剪碎衣服送到凤仪宫以示惩戒。

「不是有意冲撞，那就是故意冲撞的了！燕贵人真是聪慧啊！」

兰妃立刻抓住周如意话里的错漏帮腔。「好了，都不要吵了，本宫身为皇后掌管六宫，

六宫和睦才是皇上想看到的！玉妃出言不敬，禁足一个月，抄录宫规十遍。」

我端坐在凤位上恩威并施地发号施令：「另外，即日起贵人以下的嫔妃，

每日按顺序去御书房伺候笔墨，能不能留住皇上的心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若是让本宫知道谁动了歪心思……」「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我看着下首一众嫔妃跪倒在地，不禁感慨，原来有一个好的家世，

就能轻松获得别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尊敬。我执迷了两辈子的权力，竟然这样轻松地得到了。

曾经的周如意不许妃子们争宠，认为那是下作、狐媚，自己却常常霸着皇帝，

让皇帝许诺不去其他妃嫔宫里。但我不一样，我比她更会做一位称职的皇后。

6.穿过长长的宫道去往乾清宫时，我的目光随意扫过，却在触及其中一人侧脸时猛地怔住。

沈铎。他不认识我，不，他认识的是这具周如意的皮囊，而非皮囊之下，

那个满手鲜血、忘恩负义的卫颜晚。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

那是在我刚被封为答应的时候，兰妃克扣了我宫里的炭火。

是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悄悄在我宫墙外放了一筐上好的银丝炭。没有署名，但我认得他，

也曾在玉妃宫里受苦的时候，撞见过他来不及收回的、带着心疼的目光。

兰妃那个**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跑到皇帝面前添油加醋。

说我曾经做答应时私通侍卫，意图秽乱后宫。我好不容易才爬上贵妃之位，

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侍卫耽误！为了自保，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当众指认了沈铎。

我说他对我心怀不轨，当初趁我病中送炭，是想挟恩图报，污我名节。

我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变成一片死寂的灰。他被拖下去的时候，没有辩解，

只是最后看了我一眼。再后来，听说他死在了诏狱，罪名是「秽乱宫闱，意图谋刺」。

是我杀了他。用最卑劣的方式，杀死了唯一给过我一丝温暖的人。

7.自从我安排低位嫔妃轮流去御书房伺候笔墨，萧澈也享受佳人的红袖添香，

刚得宠不久的周如意很快就被皇帝忘在一边。兰妃动作也很快，

周如意的份例很快就被克扣了。内务府疏漏，送去的都是些陈米旧布，

连饭都是端下去又端回来的馊饭，也没有让冰室送冰过去。听说她的宫女去理论，

被管事太监指着鼻子骂「贵人以下不准用冰！燕贵人还不曾接受册封，便算不得什么贵人！」

。再后来，她宫里的宫女也不去闹了，听说是燕贵人给拦下了。她说兰妃不是有意欺负她的，

她会让兰妃知道什么是分寸的。消息断断续续传到我宫里。李玉那老阉狗一边给我捶腿，

一边幸灾乐祸地汇报：「娘娘您不知道，兰妃娘娘雷厉风行！

那燕贵人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不过，都是她咎由自取！」我闭着眼听着。

「叫兰妃不要闹得太过了。」「娘娘您放心，兰妃爱折磨燕贵人，

必不会让她伤得太重或是死了。」8.令我没想到的是，周如意和玉妃同时有孕了。

宫人来报说燕贵人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兰妃娘娘，被罚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跪两个时辰，

早不晕晚不晕，正好晕倒在路过的萧澈面前。萧澈大喜，当即就封为燕嫔，

赐燕窝百两给周如意安胎。「姐姐，咱们不能让她生下孩子！」兰妃急匆匆地赶到凤仪宫，

人还未进门声音就传过来了。「妹妹，本宫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一听到要害孩子就激动，本宫平日里是这样教你的吗？」我按捺住她激动的手说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解了玉妃的禁足。」李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兰妃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借刀杀人？姐姐，还是你聪慧。」按我大昭习俗，

皇长子是大吉之子，皇次子是大祥之子，皇三子是大富之子，皇四子是大贵之子。吉祥富贵，

后宫人人都迷信得很，萧澈便是行三，从小便不受先皇的重视，若不是当年的四阿哥早夭，

这皇位还真轮不到萧澈来做。玉妃势必不会对周如意下手，只是谁先发动，那可就不好说了。

9.夏日炎炎的午后，我正斜靠在软垫上吃内务府送来的冰酥酪，宫女蜜雪正在给我揉肩，

宫女奈雪正在给我剥葡萄。已经显怀的周如意扶着肚子来了：「皇后娘娘恕罪，

臣妾身怀有孕不便行礼。」「无妨，赐座吧。」我看着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的水果，

内心觉得好笑。她虽被封了嫔位，但御膳房送去的都是一些滋补养胎的膳食。后宫向来如此，

原来的她有家世傍身，子以母贵，如今她只能依附皇帝若有若无的宠爱，

那便只能处处以皇嗣为先。「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放肆，燕嫔怎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掌事宫女容佩突然窜了出来，抽了她一巴掌。容佩，就是前世那个敢打皇帝的宫女，

就连我也挨过她的巴掌。「燕嫔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你到底是谁！」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啊。」我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倒是你，燕嫔，

谁给你的胆子敢质问皇后？」「你撒谎！」「本宫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劝你，认清现实。」

「好好做你的燕嫔，否则凌云峰这一世还能不能继续做个男人，本宫可不敢保证。」

10.周如意愤怒地走了，自从她有孕之后日日进补，肚子上长满了纹路。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她了，他整日流连在更多年轻貌美的妃子当中。

我心中有报复的**，对萧澈的恨意也更甚。听说她开始学我，学我前世的样子。

是谁说卫氏品行低略，即便告诉她法子，她也不会学的来着？侍卫沈铎当值回来，

面无表情地跟我汇报宫禁情况，末了，像是随口一提：「今日在乾清宫外，

看见燕嫔似乎在等陛下，言行颇为怪异。」怪异？我都能想象那个画面，

周如意风光了一辈子，哪里会讨好一个男人？李玉讲得更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陛下起初还觉得新鲜，笑了两声。后来燕嫔想给陛下喂葡萄，结果皮剥不干净，

葡萄还掉龙袍上了！然后燕嫔不死心，又给皇上拿了个苹果，整的，让皇上直接啃！

陛下当时脸就沉了，拂袖而去！还说了句『粗鄙无知，一点都不体面！』」周如意啊周如意，

你用着我的身体，却连我最基本的本事都学不会。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李玉告退后，沈铎留下来，说是有宫防要务需单独禀报。单独？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挥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他垂着眼恭敬地行礼。「沈侍卫，何事？」「娘娘……」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又似乎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确认。「今日看着燕嫔举止怪异，

臣心中甚是思虑。」他抬起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娘娘，」「您……还记得银丝炭吗？」

银丝炭！他也重生了！他认出了我这具皮囊之下，

是那个忘恩负义、亲手把他送进地狱的卫颜晚。我僵在原地，在七月下旬的日子，

我的手指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我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恨，至少此刻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他会怎么做？告发我？报复我？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沈侍卫，」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银丝炭？本宫听不懂。

」沈铎看着我，他缓缓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是臣失言了。」

他声音恢复了往日里的恭敬，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问话从未发生过。「宫防事宜已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