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在温家别墅的宴会厅投下暖黄光晕,水晶折射的光斑随晚风轻轻晃动,落在往来宾客的身上。
温英穿着一身火红色鱼尾裙,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像团燃烧的火焰穿梭在人群里,手腕上沉甸甸的翡翠手镯碰撞出清脆声响。
“湜芫,愣着做什么?”她一把揽住角落里的苏湜芫,将香槟塞到对方手里,“我爸刚还念叨你呢,说要介绍几位古籍收藏界的前辈给你认识。”
苏湜芫指尖微凉,浅杏色旗袍领口的珍珠扣硌着锁骨。
她望着杯中摇晃的金色液体,轻声道:“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陆勖”二字让她眉峰微蹙。
“别理他。”温英眼尖地瞥见,伸手按灭她的屏幕,“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敢使唤我苏大才女,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掀了他的桌子。”
苏湜芫无奈地摇摇头。
温英这火爆性子,倒是和自己骨子里的隐忍形成奇妙的互补。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宴会厅入口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骚动。
一少年穿着深灰色手工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温英的弟弟温图。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谁身上都像带着无形的压力。
“程家小爷可算来了。”温英挑眉,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湜芫,“你看他那眼神,好像全岭京的名媛加起来都不够他看一眼的。”
苏湜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好与程暮视线相撞。
男人的瞳孔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礼貌性地颔首,随即转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上绣着的兰草纹样,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细密,藏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倔强。
程暮的脚步顿了半秒。
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神很特别,温婉里藏着点什么,像蒙着薄雾的刀锋。
他见过太多急于攀附的嘴脸,这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反而让他多了几分兴趣。
“那是谁?”他问身边的温图。
“苏湜芫,我姐的闺蜜,岭大教古籍的老师。”温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补充道,“听说苏伯父把她许给陆家那位了。”
程暮端起侍者托盘里的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格外清晰。
陆家?那个当了千年老二还不死心的家族?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苏湜芫正和一位温润的中年男人说话,侧脸线条柔和,却在对方提到某个名字时,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白二哥,你怎么才来?”温英大大咧咧地拍上白故新的肩膀。
这位白家二公子穿着米白色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子,看起来像位学者多过豪门子弟。
白故新温和地笑了笑,将盒子递给她:“刚从实验室出来,路上有点堵车。生日快乐。”
他比温英大八岁,看着她从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长成如今明艳张扬的模样,这份喜欢藏了太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温英打开盒子,里面是支雕刻着缠枝莲纹的玉簪,水头极好。
“眼光不错啊,”她随手插在发髻上,“比那些送钻石的有品味多了。”
白故新看着她发间晃动的玉簪,喉结轻轻滚动:“你喜欢就好。”
他的目光越过温英,落在不远处的苏湜芫身上,又很快收回,那里已经站了另一个人。
陆勖不知何时出现在苏湜芫面前,一身白色西装,笑容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跟我来,我爸想介绍几位长辈给你认识。”
他说话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苏湜芫是他随手可及的附属品。
苏湜芫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陆公子,我正在和白先生谈事。”
“有什么事比陆家的人脉更重要?”陆勖皱起眉,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程暮端着酒杯缓步走来,看似不经意地撞了陆勖一下。
琥珀色的威士忌洒在白色西装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抱歉。”他语气平淡,连眼神都没给陆勖一个,目光直直落在苏湜芫脸上,“苏**对古籍修复也有研究?刚才听白先生提起,我正好有个藏品想请教。”
苏湜芫愣了愣。
她能感觉到程暮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探究,却没有冒犯。
陆勖气得脸色铁青,却碍于程家的势力发作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苏湜芫:“我在外面等你。”
等人走远,程暮才慢悠悠地晃了晃酒杯:“陆公子好像对你很不满。”
“程先生说笑了。”苏湜芫垂下眼帘,“我对古籍修复只是略懂皮毛,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她不想卷入程陆两家的纷争,更不想成为别人博弈的棋子。
程暮看着她刻意拉开距离的姿态,反而觉得有趣。
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苏**藏在旗袍口袋里的手,是不是在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湜芫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她口袋里揣着的,是六家公司的季度报表摘要,刚才陆勖突然出现,来不及收好。
这个程暮,观察力未免太敏锐了。
“程先生看错了。”她后退半步,恰好撞上前来寻她的温英。
“聊什么呢?这么投机?”温英狐疑地看看两人,“湜芫,我妈正找你呢。”
苏湜芫如蒙大赦,连忙跟着温英离开。
走过程暮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和白故新身上的味道不同,带着冷冽的侵略感。
程暮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
他刚才看得真切,苏湜芫转身时,旗袍开衩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上面戴着个银质脚链,链坠是枚极小的印章,刻着个“芫”字。
“哥,你刚才故意的吧?”温图凑过来,笑得不怀好意,“陆勖那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
程暮没说话,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苏湜芫和温英相谈甚欢的身影上。
温英正指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苏湜芫微微侧头听着,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角落里,白故新安静地站着,看着温英明媚的笑脸,手里的酒杯早已空了。
他知道程暮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那位心高气傲的程家小爷,显然对苏湜芫产生了兴趣。
而自己呢?连上前和温英多说几句话,都需要鼓足勇气。
宴会厅外的长廊里,陆勖烦躁地扯着领带。
他不明白苏湜芫有什么可傲气的,一个没落世家的女儿,能嫁入陆家是她的福气。
等结了婚,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女人知道谁才是主子。
他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苏湜芫最近和哪些人来往密切。
晚风穿过雕花栏杆,吹起苏湜芫旗袍的下摆。
她站在二楼露台,望着楼下觥筹交错的景象,轻轻吐出一口气。
口袋里的报表硌着腿,像她此刻的处境,表面平静,内里早已波涛汹涌。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温英,回头却看见程暮站在月光里。
男人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眼神比白天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
“苏**好像有心事。”他靠在栏杆上,姿态随意。
“程先生说笑了。”苏湜芫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
“那个印章脚链,”程暮的声音带着笑意,“是苏**自己刻的?”
苏湜芫的脚步顿住。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用第一笔稿费定制的,从未有人注意过这个细节。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与程先生无关。”
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程暮低笑出声。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特助的电话:“查一下苏家苏湜芫,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他望着露台上残留的淡淡栀子花香,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陆家想要的人?他偏要争一争。
宴会厅内,温英正缠着白故新教她玩古董相机。“你看我拍得怎么样?”
她举着相机凑过去,胸口几乎贴着他的胳膊。
白故新的耳朵瞬间红了,视线落在取景框里,照片上,苏湜芫站在露台上,程暮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月光勾勒出两人的剪影,像幅意味深长的画。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保存键,轻声道:“角度很好。”
温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笑着跑去展示给别人看。
白故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露台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宴会,似乎注定要搅乱很多人的心思。
水晶灯依旧璀璨,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
今日,这个看似寻常的生日宴,已悄然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轨迹。
苏湜芫低头看着脚踝上的银链,程暮的话在耳边回响,她隐隐有种预感,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