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支架上的屏幕泛着冷光,将“野路子”那张带着疤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他指尖划过直播间后台,私信栏里一条未读消息格外扎眼——发信人头像一片漆黑,消息内容像用指甲刻在屏幕上:“槐安里17号,午夜十二点开播,满三小时,十万块。”
直播间的弹幕正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翻滚。
“路子哥今天歇菜了?半小时没动静,是不是怂了?”
“上次那废弃精神病院还没探完呢,说好的‘敢闯就能火’呢?”
“我赌五包薯片,他绝对不敢接槐安里的活儿——那地方邪乎得很。”
野路子扯了扯嘴角,把私信截图怼到镜头前。左眉的疤痕在光线下泛着浅白,那是三年前在拆迁楼探险时被钢筋划的,如今倒成了他“敢拼”的标志。“看见没?槐安里17号。老粉应该记得,九十年代那灭门案就出在这儿——一家五口死在堂屋,墙上用红漆写满‘债’字,之后谁靠近,准能听见屋里有人哭,哭得跟杀猪似的。”
镜头扫过身后的四人,画面瞬间被弹幕淹没。
-小雅正对着补光灯补口红,豆沙色唇膏在她唇上涂得一丝不苟。她穿件露脐短T恤,牛仔裤上故意划了几个破洞,镜头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去这种破地方?”她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娇嗔,“上次在殡仪馆被保安追三条街,流量还没我穿吊带跳操高。”
-胖子蹲在地上调试设备,红外摄像机的线缠在他手腕上,像条发光的蛇。他啃着汉堡,油汁顺着下巴滴在冲锋衣上,把“技术担当”四个字染得油腻。“那地方我查过,信号盲区。”他含糊不清地说,“得带备用基站,不然直播断了,钱可就黄了。”
-阿哲推了推眼镜,手指在一本泛黄的《槐安县志》上滑动,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他是团队里的“知识储备”,总爱研究些地方志和民俗传说,此刻脸色发白:“县志里说,槐安里17号的地基压着清末的乱葬岗,当年盖房子时,挖出过七具没头的尸骨。那墙上的红漆……是用人血混着糯米调的。”
-小雨抱着布偶猫坐在角落,猫毛蹭得她浅蓝色卫衣上到处都是。她刚满二十,是团队里的“软妹担当”,负责在镜头前装害怕博同情,此刻指尖绞着卫衣带子:“我妈说……说那地方晚上会有人拍肩膀,回头就会被勾走魂。”
野路子把手机往支架上一磕:“不去?十万块够换套4K设备,还能去三亚住海景房。”他忽然朝门口扬下巴,“老鬼,你也来?”
老鬼刚从外面进来,五十多岁的人,背却挺得笔直,头发白了大半,在灯光下像蒙着层霜。他是团队的“向导”,据说年轻时倒过斗,手里总攥着个锈迹斑斑的罗盘。此刻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解开时露出个墨斗,线轴上缠着黑得发蓝的丝线。
小雅嗤笑一声,飞快地用小号发了条弹幕:“有老鬼在怕什么?上次坟地探险,他用墨斗线给我们圈了个安全区,那些‘东西’根本不敢靠近。”她转头对着镜头笑,“家人们放心,咱们有专业人士护航。”
胖子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拍了拍登山包:“设备包在我身上——夜视仪、热成像仪、无人机,保证360度无死角,连墙角的蜘蛛网都拍得清清楚楚。”
阿哲的指尖在县志上停住,那里印着张模糊的老照片:青砖瓦房,门楣上挂着“赵府”的匾额,门口站着个穿马褂的男人,身后跟着三个半大孩子。“灭门案之后,那宅子换过三任主人。”他声音发颤,“第一任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在堂屋上吊,舌头伸得老长;第二任是对教师夫妻,半夜被发现淹死在院子里的井里,可那井早就枯了十年;第三任……”
“别念了!”小雨怀里的布偶猫突然尖叫,猛地窜出去,撞翻了桌上的保温杯。水“哗啦”泼在县志上,墨字晕开成一片黑,正好遮住“第三任”后面的内容,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
老鬼弯腰把猫捞回来,猫在他怀里乖得离谱,尾巴圈成个圈。“明晚十二点,准时到。”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把猫留下。”
小雨立刻把猫抱得更紧:“**不碍事的,它很乖……”
野路子突然笑了,点开后台那条新私信——“别带猫”。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带就带吧,观众就爱看这种反差。越邪门,咱们流量越高。”
直播关掉时,后台在线人数停留在8.7万。野路子看着屏幕暗下去,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总觉得那私信里的字,像用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