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里藏在老城区最深处，巷子窄得像条裤腰带，两个人并排走得侧着身子。两侧的墙皮剥落成鱼鳞状，露出里面的青砖，砖缝里钻出拉拉秧，叶子边缘的细刺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周六晚上十一点半，六个人在巷口碰头。胖子背着的登山包比他人还宽，红外摄像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的红光映得他脸像块猪肝。小雅换了条白色连衣裙，说是“方便营造氛围感”，手里举着个LED补光灯，把周围照得跟停尸房似的。阿哲捧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用卫星地图标出来的路线，指尖在上面戳来戳去：“不对啊，地图显示17号在巷子尽头，但编号到16号就断了，后面是空的。”
小雨的布偶猫装在宠物包里，爪子扒着网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她拽着野路子的袖子，指尖冰凉：“路子哥，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就在墙后面。”
野路子回头看，巷子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几只歪歪扭扭的鬼。“别自己吓自己。”他拍开她的手，却忍不住也往墙后瞥了眼——墙根堆着些破烂花盆，里面的野草长得比人高，风一吹，草叶晃得像在招手。“老鬼，你来过这？”
老鬼摇了摇头，手里的罗盘转得飞快，指针像疯了似的乱晃，撞得外壳“叮叮”响。“磁场不对劲。”他从包里掏出墨斗，拽出黑丝线往巷子里走了几步，把线的一头钉在墙上的砖缝里，“跟着线走，别踩线外面。”
黑丝线在空中绷得笔直，像根看不见的界碑。他们踩着线往里走，两侧的房子越来越破，窗户蒙着厚厚的灰，玻璃碎得像蜘蛛网，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些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有人在里面摆手。
走到巷子尽头，果然有座老宅。青砖院墙比人高，两扇木门漆成暗红色，上面挂着把锈得快成废铁的锁，门楣光秃秃的，没挂门牌。
“这就是17号？”小雅举着补光灯照门，灯光扫过门板，露出些深深的划痕，像被指甲抠过，“连个牌子都没有，别是找错地方了吧？”
胖子把无人机从包里掏出来，开机时发出“嗡”的轻响。镜头传回的画面在平板上显示：院子里的草长得齐腰高，风一吹像绿色的浪，正屋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串干瘪的玉米，在风里晃来晃去，活像几个人吊在那。“错不了。”胖子指着屏幕，“院子角落里有口井，跟县志里写的一模一样。”
野路子掏出撬锁工具，刚碰到铁锁，锁“咔哒”一声自己开了。他愣了下，回头看众人，发现老鬼的脸色白得像纸。“开始直播？”他强装镇定。
胖子点开直播软件，镜头对准老宅大门。在线人数瞬间从3万冲到6万，弹幕像潮水似的涌来。
“来了来了！野路子的作死现场！”
“这门怎么自己开了？特效吧？”
“小雅今天穿白裙子，是准备COS贞子爬出来吗？”
小雅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手指在锁骨上划了圈：“家人们点点关注，等下带你们看堂屋的红漆字——据说半夜能看见字在流血，还能听见有人在墙后面哭哦。”
老鬼突然按住野路子的手，抬手指了指门楣。众人抬头，只见原本光秃秃的门楣上，不知何时多了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17”，漆水新鲜得像刚泼上去的，顺着木牌边缘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珠，红得发暗。
“滴答……滴答……”
血珠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耳边滴血。小雨怀里的宠物包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猫发出凄厉的尖叫，爪子把网纱挠得“嘶嘶”响。阿哲手里的平板“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道缝，正好把“17”这个数字劈成两半，像张咧开的嘴。
野路子咽了口唾沫，对着镜头笑：“家人们看到没？这门牌还会自己长出来，够不够**？”他推开木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怪响，像个老人在磨牙，听得人头皮发麻。
院子里的草比无人机拍的更高，没过膝盖时能感觉到草叶上的露水，冷得像冰碴子。正屋的门被风吹得“哐当”响，堂屋里黑黢黢的，像个张着的大嘴，往里吸着周围的光。
老鬼往每个人手里塞了段黑丝线：“攥紧了，别松手。”他的指尖冰凉，碰得人心里发毛。
他第一个跨过门槛，黑丝线在他身后绷紧。众人跟着往里走，胖子脖子上的红外摄像机突然发出“滋滋”的杂音，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扭曲——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多出了几个模糊的人影，蹲在草丛里，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胖子，你设备坏了？”野路子皱眉。
胖子拍了拍摄像机：“没啊，刚换的电池……”话音未落，屏幕上的人影突然齐刷刷转过头，脸上光溜溜的，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镜头。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锅：
“我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假的吧？肯定是特效！”
“快跑啊！！！”
小雅的脸“唰”地白了，举着补光灯的手开始发抖，灯光在地上晃得像条挣扎的蛇。老鬼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发颤：“看堂屋门口。”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堂屋的门槛上，整整齐齐摆着六双布鞋。崭新的黑色灯芯绒面，鞋底绣着白寿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绣的。每双鞋旁边都压着张黄纸，上面用红漆写着个名字——正是他们六个人的名字，连老鬼这种临时加入的都有。
小雨“啊”地叫出声，手里的宠物包掉在地上，拉链崩开，布偶猫“嗖”地窜了出去，直奔堂屋。“**！”她想追，却被老鬼死死拉住。
“别去。”老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罗盘指针彻底停了，死死指着堂屋的方向，“里面……有人在等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