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与太医院院判府的联姻,在皇帝“乐见其成”的默许和靖王顾珩的亲自督办下,
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尽管京城内外仍笼罩在瘟疫的余悸中,这场仓促却注定盛大的婚礼,
依旧像一剂强行注入的**,暂时驱散了部分阴霾。大婚之日,终于来临。谢府内外,
张灯结彩,红绸铺地,宾客盈门。喧嚣的锣鼓唢呐声,混杂着宾客的道贺寒暄,
隔着几条街巷都清晰可闻。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盛景象。林见微没有去。
她以“疫后需静养”为由,告假留在了太医院那间狭小清冷的医女值房里。窗外,
属于谢府的喧嚣喜庆,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绵绵密密地扎进她的耳朵,刺入她的心里。
她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小小的银针——那是她刚来时,
偷偷用簪子熔了改的,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手术器械”。窗外喧天的喜乐,
屋内死寂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夜色渐深。外面的喧嚣并未停歇,
反而随着宴席进入**,愈加热烈。觥筹交错的喧哗、划拳行令的吆喝,
伴随着更密集的鼓乐笙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这小小的值房淹没。林见微闭上眼,
将那枚冰凉的银针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
却丝毫压不住心底那片荒芜的疼痛。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
那剜心蚀骨的痛楚,依旧清晰得让她浑身发冷。就在这时——砰!砰!砰!
一阵沉重而杂乱的拍门声,猝然响起,粗暴地打断了值房内死水般的寂静。
林见微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辰,谁会来?她警惕地起身,走到门边,
并未立刻开门:“谁?”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更加沉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拍门声,
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林见微的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栓。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混合着夜露的寒凉,扑面而来!门外,不是凶神恶煞的侍卫,
也不是颐指气使的管事。是谢执。他一身大红的吉服,
金线绣制的龙凤呈祥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目。可那身象征喜庆和圆满的华服,
此刻却凌乱不堪,衣襟被扯开,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束发的金冠歪斜,
几缕墨色的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苍白的额前。他一只手死死撑在门框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体摇摇欲坠。
那双曾沉静如深潭、也曾为她掀起惊涛骇浪的眸子,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眼神涣散而痛苦,如同濒死的困兽,直直地、绝望地钉在林见微脸上。他显然已酩酊大醉,
平日里清冷自持的仪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痛苦彻底撕裂的灵魂。
“见…见微……”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哽咽,“我…别无选择……”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
顺着门框缓缓滑落,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门槛上。那身刺目的红,在昏暗的夜色里,
像一滩绝望的血。他仰着头,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看着她,眼尾一片湿润的潮红,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束缚,顺着那清瘦却染着醉意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我…别无选择……”这绝望的哀鸣,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见微的心上。
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痛苦嘶吼的男人,看着他眼尾那抹刺目的湿痕,
看着他身上那件刺眼的喜服,所有的疼痛、委屈、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又被一股更深的、几乎将她溺毙的悲哀死死压住。她慢慢地蹲下身,与他平视。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药草气息混合着,
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暧昧与绝望。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
却异常轻柔地拂去他眼尾那滴冰冷的泪痕。动作温柔,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谢执,
”她看着他涣散而痛苦的眼睛,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医者仁心,不该困于私情。”她重复着济疫坊那日剜心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回去吧。你的新娘,在等你。”这句话,
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谢执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他身体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