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带着砂砾和血腥的气息。越靠近前线,景象越是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庄,
废弃的城池,路边倒毙无人掩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腐臭的味道。
靖王的大军驻扎在距离疫区尚有数十里的高地,营盘森严,气氛凝重。林见微他们的到来,
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军中疫情比想象的更糟。前锋营几乎整营被隔离,
每日都有新的病例出现,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恐惧和绝望在士兵中蔓延,
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谢执一到,立刻以雷霆手段接管了疫区防控。
他带来的药草和济疫坊的经验,成了支撑大局的关键。林见微则一头扎进了最危险的隔离区。
环境比京郊的济疫坊恶劣百倍。缺医少药,寒风刺骨,士兵们绝望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子。
她依旧用厚布蒙面,穿着简陋的防护,穿梭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营帐间。指导焚烧,
监督隔离,安抚伤员,处理污物。她用尽一切现代医学的知识和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手段,
与死神争夺着每一条生命。她变得异常沉默,眼神却锐利如鹰,动作麻利果决,
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谢执坐镇中军,统筹全局,调配药草,稳定军心。两人各自忙碌,
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只有在每日黄昏的疫情汇总时,才会短暂地在主帅营帐中相遇。
汇报情况,交换意见,语气公事公办,眼神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彼此眼下浓重的青黑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是无声的交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默契。那夜值房外的绝望和破碎,
被北境凛冽的风沙和死亡的阴影,暂时深埋。疫情在严密的防控和谢执带来的有效药方下,
终于艰难地出现了被遏制的迹象。新增病例逐日减少,士兵们的恐慌情绪也稍稍平复。
一日黄昏,林见微刚从隔离区出来,满身疲惫和污秽。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低阶军官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惶:“林医官!不好了!
西边…西边山坳里,发现了一群流民!拖家带口的,看着像是从被屠的朔风城逃出来的!
有好些人…看着不对劲!像是…染上了!”朔风城!
那是最早被蛮族攻破、屠戮最惨、也是此次瘟疫爆发的源头之一!
林见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朔风城的流民?他们是怎么突破封锁线跑到这里来的?!
“人呢?在哪里?”她厉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
“被、被巡逻的兄弟拦在西边五里外的鹰愁涧了!张校尉带人守着,不敢让他们靠近大营!
可、可那些人哭天抢地的,好些妇孺病得厉害,看着快不行了……”军官语无伦次。“混账!
”林见微又惊又怒,“鹰愁涧是风口!若是染疫,风一吹……”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处置!她顾不上满身疲惫,也来不及去禀告谢执。时间就是生命!
她一把抓过随身的药箱,对那军官吼道:“带路!快!”马蹄踏碎黄昏的寂静,
卷起漫天黄沙。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林见微伏在马背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赶到鹰愁涧时,天色已近昏暗。
这是一处狭窄荒凉的山坳,怪石嶙峋,狂风在石缝间呼啸穿梭,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
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被一队如临大敌的士兵用长矛远远地逼在角落。人群里,
压抑的哭泣声、剧烈的咳嗽声、痛苦的**声交织在一起,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个士兵正粗暴地拖拽着地上几具用破草席裹着的尸体,准备丢到远处焚烧。“住手!
”林见微策马冲到近前,厉声喝止。她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顾不上喘息,
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群惊惶绝望的流民。果然!不少人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的皮肤上有可疑的瘀点!更有人蜷缩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指缝间带着血丝!是瘟疫!
而且已经开始传播!一股寒气从林见微脚底板直窜上来!鹰愁涧!这该死的风口!
她猛地抬头看向阴沉的天色,风势似乎还在加大!“张校尉!
”她对着领头那个面色紧绷的军官吼道,“立刻!所有人!包括你的士兵!后退百步!
以湿布掩住口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林医官!
这些人……”张校尉看着那群流民,眼神惊惧。“我知道!”林见微打断他,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里交给我!你们立刻后退!快!”她不再理会张校尉,
提着药箱,快步走向那群流民。士兵们如蒙大赦,慌忙后退。“大家不要怕!
”林见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她一边快速打开药箱,
取出仅剩的几包预防药粉和干净的布条,一边高声道,“我是大夫!是来帮你们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