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刚醒过来时，像是做了大梦一场，一半的灵魂都飘在空中。

在得知了妈妈被成功抢救回来，状态平稳时，我头向后仰倒，又昏睡了三天。

浑浑噩噩中，我的身体被热毛巾小心翼翼擦过。

身上的血污也被清理得很及时，几乎没残留下血腥味。

期间我每一次睁眼，身边总有温度恰好的热粥，和顾昭昭悲痛的眼。

她表现得就好似真的爱惨了我一样。

整个人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就连我爸都从一开始的横眉冷对到现在的态度软化。

每天默默给从不离床的顾昭昭打饭。

但我知道，我爸一个原谅的字都不会替我说。

我知道，所有人都等着我开口，但我疲惫得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手背被顾昭昭滚烫的泪水打湿，我也不曾开口。

直到离婚冷静期满的那天，我才推醒了眼眶青黑的顾昭昭。

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抬手想要摸我的脸。

只是下一秒，这惊喜又被我冷冰冰的话尽数浇灭。

“身份证带了吗？我们去领离婚证。”

顾昭昭保持着手臂抬起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她的眼底慢慢浮现泪水，声音狼狈哽咽。

“云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挺过来的吗？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些日子我都在用心赎罪，你不信可以问问爸妈，还有医生护士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悔悟的决心！”

顾昭昭的声调越说越激昂。

讲到最后，甚至流露出“我都如此诚恳地认错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的懊恼意味。

我笑笑不说话。

顾昭昭突然拍了拍脑门，表决心一样拍了拍自己的小腹：

“我和赵浅舟彻底断绝关系了！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要！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一个。”

“你身体不好生不出来也……没关系，妈那边我会去说。”

我看着她眼底的万分包容，只觉好笑。

突然眨了眨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孩子吗？因为你床头柜里的维生素，都被他换成了避孕药。”

顾昭昭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凝固。

“避孕……药？”

她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下一秒，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是母亲端着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补汤，斜眼看着云峥，语气刻薄地嫌他没用。

还有赵浅舟半真半假的调侃，说你老公是不是年轻时谈恋爱时玩太花，掏空了身子。

灭顶的愧疚几乎淹没了顾昭昭。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指节捏得发白，眼眶瞬间红得吓人。

她不是故意的，可她却是最愚蠢的帮凶。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涩开口。

“云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埋怨我是正常的，我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以后绝对不会有了！”

感同身受？

听到这四个字，我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顾昭昭，你知道结婚后我为什么再没碰过机车吗？”

“因为赵浅舟总说我飙车的样子太招摇，不是扎破轮胎就是往油箱里灌饮料。”

“你知道我为什么再也不敢穿那件球衣吗？我为什么，连双联名球鞋都不敢穿出门……因为赵浅舟会往鞋跟里倒胶水。”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接任部门经理吗？”

……

顾昭昭高扬的头就在我一句句质问中，垂了下去，脸色灰败。

她曾和人讥讽地说我贪图安逸，不肯在岗位上吃苦，才屡次拒绝升职。

可她忘了。

她最在意的小竹马那敏感的自卑心，和被她一步步纵容出来的疯狂的嫉妒心。

我每一次变好，都会遭到更猛烈的打压，和折磨。

我本不想再和顾昭昭掰扯更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当我的视线落在门口脚步颤颤巍巍，却一脸担心地来探望我的妈妈。

我还是忍不住将满腔的委屈倾泻而出。

“顾昭昭，你还记得你公司濒临倒闭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