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京城,消息越纷杂。
茶寮酒肆里,都在议论立储之事。
“三皇子这太子之位,怕是悬了。”
“听说他在吏部安插自己人,被皇上察觉了。”
“还有呢,他那个皇子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像跟她母家……”
流言蜚语,真真假假。
我默默听着,心里盘算。
李瑾地位动摇,对我有利有弊。利在更容易找到突破口,弊在于,若他彻底失势,我的复仇就少了将他从高处拉下的**。
我要的,从来不只是他们的命。
是他们最在意的东西——权力、地位、名声。
我要在他们拥有这一切,志得意满的时候,亲手夺走,碾碎。
商队在一个大城镇休整两天。
我找了家安静的客栈住下。
关上门,从行囊最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
里面是一支素银发簪,样式简单,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还有一小块边缘被磨得圆润的碎瓷片——当年林婉儿“送”我的那块。
看着这两样东西,三年前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我淹没。
婚房的喜庆,侍卫的粗暴,李瑾的冷漠,林婉儿的恶毒,牢房的阴冷,碎瓷划破脸颊的剧痛,乱葬岗的绝望……
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
我猛地将碎瓷片攥紧在手心,尖锐的疼痛让我稍微清醒。
不能失控。
复仇需要绝对的冷静。
我深吸几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把发簪和碎瓷片重新包好,贴身收起。
这是警示。提醒我来自哪里,要去做什么。
京城遥遥在望。
商队首领指着远处隐约的轮廓:“看,那就是了!”
巍峨的城墙,熟悉的景象。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找了个借口,脱离商队,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京郊一处偏僻的村落租了间小屋。
我需要一个临时的据点,来完成最后的准备。
取出京城的地图,铺在桌上。
将军府旧址,三皇子府,林婉儿的母家……一个个熟悉的地点被标注出来。
还有太医署,几个可能与当年“巫蛊”案有关的官员府邸,以及……靖王府。
李玥。
他是我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借他的势,才能将证据送到御前,才能确保李瑾和林婉儿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需要谨慎。
接下来的几天,我易容成不同模样,混入京城,在各个关键地点附近踩点。
三皇子府守卫森严。
林婉儿偶尔会出府去寺庙上香,前呼后拥。
太医署管理相对松散。
我还去了一趟乱葬岗。
三年过去,那里依旧是尸骸遍地,荒草丛生,似乎什么都没变。
我站在当年爬出来的那个位置,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衣衫。
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恨意。
“我回来了。”我低声说。
声音消散在雨里。
但我知道,有些人,很快就能听到。
踩点过程中,我听到一个消息。
太后凤体欠安,太医署束手无策,正在暗中寻访名医。
机会。
一个直接接触到权力核心,获得庇护的机会。
但风险也极大。一旦失手,万劫不复。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太后。
“无垢先生”这个名号,该打出去了。
我在京郊租下一个小院,挂上“无垢医庐”的牌子。立下规矩:一日只看三人,诊金随缘,但需预约。
规矩越怪,越容易引起好奇。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上门。
第一个病人是个久咳不愈的老秀才。
我诊脉,开方。用的方子很寻常,但其中加了一味不起眼的草药,是我在边境试出的,对某种特定咳疾有奇效。
三天后,老秀才带着锦旗来谢,说他咳了十几年,吃了我的药居然好了大半。
口碑慢慢传开。
第二个是个被毒虫咬伤,伤口溃烂的农夫。
我给他清创,敷上特制的解毒膏。
同样,药到病除。
“无垢先生”的名声,渐渐在平民百姓中传开。
但这还不够。
我在等那个人,那个能直达天听的“贵人”。
时机很快来了。
一位穿着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上门,态度倨傲:“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请了多位名医都看不好。听说你有点本事,跟我走一趟吧。”
我看他的气度,不像普通富贵人家。
“贵府是?”
“吏部侍郎,张大人府上。”管家语气带着优越感。
张侍郎?似乎是李瑾一派的人。
很好。
我背上药箱。“带路。”
张府奢华。
张夫人躺在锦榻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旁边站着两个一脸愁容的大夫。
诊脉。
脉象沉滞,似是顽疾。
但我细看她的指甲和眼底,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淡青色。
中毒。
一种很隐蔽的慢性毒,症状类似虚弱之症,一般大夫很难察觉。
下毒的人手段很高明。
“夫人是否时常心悸,夜间盗汗,食欲不振,但喉间总觉有异物?”我问。
张夫人虚弱点头。
旁边一个大夫忍不住道:“这些症状我们都知道,关键是病因!”
我没理他,对张夫人说:“夫人并非患病,是中了毒。”
满室皆惊。
“胡说八道!”另一个大夫喝道,“我等怎会诊不出!”
张夫人却挣扎着坐起:“先生……可能解?”
“能。”我取出银针,“我先为夫人施针,缓解症状。再开方解毒,需连服七日。”
施针过程,我刻意用了将军府秘传的一种行针手法,极其隐蔽,外人难以模仿。
张夫人感觉针后胸口的憋闷感减轻了许多,立刻信了七八分。
我开了药方,其中几味药的配伍方式,也暗含了苏家秘法。
“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我交代,“七日后,我再来复诊。”
离开张府时,管家态度恭敬了许多。
我知道,鱼饵已经放下。
就等着,看看能钓上谁来。
七日后,我再去张府。
张夫人气色明显好转,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
“先生真乃神医!比宫里那些太医强多了!”
我淡淡应着。
果然,没过两天,又有人上门。
这次来的,是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中年人。
他打量着我,眼神锐利。
“你就是无垢先生?”
“是。”
“跟咱家走一趟吧。”他亮出一块腰牌,宫里的制式。
“去哪?”
“宫里。”他压低声音,“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宣你入宫诊治。”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
“容我准备一下。”
我转身进屋,拿出最好的一套银针,还有几瓶救急的丹药。
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那张平凡的脸。
“无垢先生”的舞台,该换到皇宫了。
我走出门。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