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那个被豪门捧在手心的“千金”竟是个冒牌货。当真苏清挽着沈寒州的手臂从天而降时,林晚的整个世界骤然崩塌。昔日温情全是偷来的戏码,连未婚夫冰冷的审视都成了凌迟。她跪在雨夜里攥着五千块“封口费”,却不知这场鸠占鹊巢的骗局,早已埋下了让她万劫不复的祸根……
林晚觉得,这辈子最冷的地方,不是腊月的街头,而是“阳光之家”福利院的冬天。
暖气片半死不活地哼唧着,散发出的那点热乎气,还没走到屋子中间就被四面八方的冷风吞没了。她缩在掉了漆的木头桌子前,手指冻得有些僵,却还是紧紧攥着一支快要用完的圆珠笔,在一本旧账本背面演算着数字。
药费,检查费,手术费……后面的零多得像是在嘲笑她。
“晚晚,别算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接着是院长妈妈赵姨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喝口热水。”
林晚应了一声,却没动。她把那页写满数字的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令人绝望的数字捏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户玻璃裂了道缝,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粘着,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掉的抹布。
赵姨是上个月咳血的。起初只是小感冒,后来越来越严重,直到那天林晚看到她洗衣服时,白色肥皂泡里混着刺眼的红。医院检查结果像一道催命符——肺部肿瘤,需要尽快手术,否则……
否则什么,医生没说,但林晚明白。
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对于这个靠着微薄拨款和社会捐助艰难运转的福利院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林晚今年十八了,刚成年,离开福利院,她连个像样的住处都难找,更别说凑出这么大一笔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这冬天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走到里屋。赵姨靠在床头,脸色蜡黄,看见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引来更剧烈的一阵咳嗽。林晚赶紧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触手是嶙峋的骨头,林晚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赵姨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五岁那年,她在一个寒冷的游乐园被遗弃,是赵姨把她捡了回来,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口热饭。虽然日子清苦,但赵姨尽力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温暖。现在,这盏灯快要熄灭了。
“没事,老毛病了。”赵姨喘匀了气,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林晚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边缘。她去餐厅洗过盘子,去街上发过传单,那点钱对于巨额的医疗费来说,杯水车薪。
傍晚,她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块钱,去了街角那家小药店。穿着白大褂的店员报出几种止咳药的名字和价格,林晚沉默地听着,最后只指了最便宜的一种。
“就要这个。”
走出药店,冷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她捏着那盒小小的药,以及找零回来的一个五块钱硬币。硬币冰凉,却在她手心攥得滚烫。这五块钱,连赵姨的一顿像样的营养餐都买不起。
她站在街口,看着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这个世界繁华又冷漠,没有人在意一个孤女的绝望。她必须找到钱,必须救赵姨。无论用什么方法。
这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心里悄然埋下。
几天后,一个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表情严肃的女人走进了福利院。她自称姓陈,是苏氏集团的律师。
陈律师被请进赵姨那间兼做办公室的狭小房间时,林晚正在外面晾衣服。她隔着窗户,看到陈律师打量着简陋环境的眼神,那种不动声色的审视,让她莫名地感到不安。
过了一会儿,赵姨叫她进去。
“晚晚,这位陈律师……有事想和你谈谈。”赵姨的声音有些复杂,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陈律师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像精密仪器在扫描一件物品。林晚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手指悄悄在裤缝上擦了擦,擦掉并不存在的水渍。
“林晚**,”陈律师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我代表苏氏家族而来。我们注意到,您与我们董事长夫人失踪多年的女儿,苏清**,在外貌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林晚愣住了。苏氏集团,那是本地无人不知的商业巨头。苏家的千金**?那离她的世界太遥远了。
陈律师没有理会她的错愕,继续用平板的语调说:“苏夫人因为思念女儿,积郁成疾,目前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医生建议,需要给予她强烈的精神慰藉。”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林晚:“我们希望能邀请您,暂时扮演苏清**,陪伴在苏夫人身边,帮助她稳定病情。”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北风的呼啸声。
扮演……另一个人?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向赵姨,赵姨眼中含着泪,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
“为什么是我?”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
“因为您最像。”陈律师言简意赅,“而且,我们调查过您的背景,干净,简单。这对于苏家来说,很重要。”
干净,简单。林晚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词。听起来像是优点,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屈辱。因为她无依无靠,所以是最好掌控的棋子,是吗?
“当然,这不是无偿的。”陈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晚面前,“这是一份协议。在您扮演苏清**期间,苏家会支付您相应的报酬。同时,”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赵姨,“赵女士的全部医疗费用,将由苏家承担,并且我们会联系最好的医院和专家,为她进行治疗。”
条件优厚得令人无法拒绝。
林晚的目光落在协议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像一张巨大的网。她看到“必须完全听从苏家安排”、“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协议内容”、“不得与过去的人际关系再有瓜葛”等等字眼。
不得与过去的人际关系再有瓜葛……这意味着,一旦签下,她可能连经常回来看望赵姨都做不到了。
“晚晚……”赵姨虚弱地唤了她一声,摇了摇头,“不行,这……这太委屈你了……”
林晚抬起眼,看着赵姨憔悴的面容,看着她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眶。她想起那个五块钱的硬币,想起医院冷冰冰的走廊,想起医生那句“需要尽快手术”。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福利院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陈腐的寒气。她拿起桌上那支和账本一样旧的钢笔,笔杆冰凉。
“报酬是多少?”她问,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陈律师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足以让赵姨得到最好治疗,甚至能让福利院改善条件的数字。一个对于林晚来说,如同天文数字般的金额。
林晚没有再犹豫。她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笔画有些僵硬,但很清晰。
放下笔的那一刻,她感觉像是把自己的灵魂也一起抵押了出去。
陈律师收起协议,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很好。林晚**,请您准备一下,明天我会来接您。您的个人信息,我们会进行必要的……修正。从明天起,在外人面前,您就是苏清。”
陈律师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林晚和赵姨。
赵姨拉着她的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孩子,是妈妈拖累你了……那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你去了……要处处小心啊……”
林晚反握住赵姨干瘦的手,努力想笑一下,嘴角却像挂了铅块,怎么也扬不起来。
“没事的,赵姨。”她轻声说,“只要您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走到窗边,看着陈律师那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金碧辉煌的牢笼。
她将成为另一个人。
一个叫苏清的,陌生的千金**。
心里那片冰冷的湖水,似乎又涨高了几分,漫过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但她站得很直,像寒潭边一棵孤零零的、准备迎接风雨的小树。
第二天,陈律师准时出现。
没有太多的告别,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林晚坐上那辆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漂亮车子。赵姨被提前送往了苏家安排的私立医院,林晚甚至没能和她好好说声再见。
坐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林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看着那些低矮的、灰扑扑的建筑逐渐被高楼大厦取代。车内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暖气开得很足,她却感觉比在福利院的破屋子里还要冷。
陈律师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这里面是苏清**的资料。她的出生年月、血型、过往经历、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社交圈子……所有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细节,都在里面。”陈律师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你需要尽快熟悉,并且牢记。在苏家,任何一点纰漏,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林晚接过文件夹,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
她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巧笑倩兮,穿着精致的白色连衣裙,背景是盛开的玫瑰花园。她们确实很像,尤其是眉眼和脸型。但林晚一眼就看出不同,那个女孩的眼神,明亮、自信,带着被宠爱浇灌出来的无忧无虑。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情。
她继续往下看。苏清,十八岁,喜欢芭蕾、钢琴、油画,最喜欢的颜色是香槟色,最喜欢的食物是法式鹅肝,害怕打雷,对花粉过敏……
一条条,一件件,勾勒出一个与她林晚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的喜好呢?她喜欢在旧书摊淘换来的廉价小说,喜欢雨后泥土的味道,喜欢把掉落的花瓣夹在书里做成标本。她不怕打雷,甚至觉得雷声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这些,都将被彻底掩埋。
“到了。”陈律师的声音响起。
林晚抬起头。
车子驶过一道气派的雕花铁门,穿过一片修剪得一丝不苟、即使在冬天也显得生机勃勃的园林,最后在一栋如同欧洲古堡般的白色建筑前平稳停下。
佣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门口,为她拉开车门。
“**,欢迎回家。”
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训练有素的谦卑。
林晚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那个装着“苏清”人生的文件夹,迈步下车。
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上,她看着眼前这扇厚重的、仿佛能隔绝一切的大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