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挽是在一片温润的水汽中恢复意识的。
与其说是恢复,不如说是坠入。前一秒她还深陷在房间过于柔软的枕头里,为明天一场大型活动的最终流程殚精竭虑,后一秒,周遭的一切就变了。
闷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入肌肤的凉意,鼻尖嗅到带着植物和湿润泥土的气息,耳边是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潺潺水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动。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赤脚站在一条青石板小径上。月色朦胧,清辉洒落,眼前是一座小巧的庭院,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墙角边簇拥着几竿翠竹,影影绰绰。不远处有一方活水池塘,水光潋滟,几片睡莲叶子静静地浮在水面。
这里……是哪里?
萧瑜挽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入睡前的纯棉睡衣,而是一件质地奇特的抱腹和褶裙,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衣料柔软贴肤,行动间有轻微的摩擦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得惊人。
是梦。
一个清晰得离谱的梦。
她做过无数的梦,但从未有过如此身临其境的感受。空气的湿度,脚下青石板的微凉,甚至远处飘来的、若有似无的……墨香?
她顺着石板路往前走,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怕惊扰了这片静谧。绕过一丛茂密的芭蕉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池塘边的六角小亭里,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件深色棉麻衬衫,黑色长裤。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沉静如水的感觉,仿佛与这月色、庭院融为了一体。
萧瑜挽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梦境里出现陌生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背影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亭中的男人似乎被惊动,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萧瑜挽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干净英俊的脸。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清晰利落。他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深褐的温润色泽,此刻正带着些许惊愕与困惑,定定地看着她。
萧瑜挽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样一个人。如果见过,她绝不会忘记。可潜意识里,又觉得他无比契合某种模糊的、关于“理想型”的想象。
“你是……”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很好听,但也充满了警惕。
就是这个声音。萧瑜挽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梦里的逻辑是混乱的,欲望是直白的。她懒得去思考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只知道,这个男人,从外貌到气质,都精准地戳中了她自己都未曾清晰认知的审美点。一种强烈的、纯粹的吸引,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她的理智。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走进了亭子,一步步逼近他。
男人因她的靠近而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凉的亭柱。“姑娘,请自重。”
他的抗拒显而易见,带着疏离的边界感。但这在萧瑜挽此刻的认知里,无效,甚至……更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反正是梦,不是吗?在梦里,她可以不是那个需要处处周全、滴水不漏的活动策划总监萧瑜挽。她可以只是她自己,一个被最原始的冲动支配的女人。
“自重?”她轻笑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媚意,继续逼近,直到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松木和书卷墨香,很好闻。“在我的梦里,需要吗?”
男人眸色一沉,试图推开她,手腕却被萧瑜挽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骨骼分明,肌肤温热,触感真实得让她指尖发麻。
“放手!”他语气加重,带着薄怒。
萧瑜挽非但没放,反而借力更贴近他,另一只手大胆地抚上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其下结实肌理的轮廓和温热。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你……”他似乎被她的大胆惊到了,一时语塞,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萧瑜挽仰头看着他,月色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天真的、却又极具侵略性的诱惑。“你长得,很合我心意。”她宣布道,语气直白得像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然后,不等他反应,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唇瓣微凉,柔软。在他僵住的瞬间,萧瑜挽已经主动地、毫无技巧地撬开了他的齿关。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和挑逗意味的吻,还是一种宣告和掠夺。
“唔……”男人发出模糊的鼻音,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更剧烈的挣扎。他的手抵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推开。但萧瑜挽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她的亲吻更加深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甚至恶作剧般地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细微的刺痛感传来,男人身体猛地一颤。推拒的力量,似乎在某个瞬间松懈了一线。
梦境放大了感官,也模糊了意志。或许是他独身太久,或许是眼前女子过于清丽的容貌和灼人的气息形成了一种致命的蛊惑,又或许,仅仅是这具身体,先于理智认定了这份来自本能的吸引。
他抵在她肩头的手,力道渐渐松了。原本紧闭的牙关,在对方执拗的进攻下,无声地开启了一条缝隙。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萧瑜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她更加放肆,一只手滑进他宽大的袖袍,沿着紧实的小臂向上抚摸,另一只手则探入他交叠的衣襟。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感受到其下沉稳而逐渐加速的心跳。
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直恪守的界限在迅速崩塌。
他终于开始回应这个吻,从被动承受,到逐渐追逐,甚至反客为主,带着一种被点燃后的、压抑许久的强势。
亭子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炙热。
不知是谁碰倒了石桌上的砚台,浓郁的墨色泼洒开来,浸染了梦境。他将她压在冰凉的亭柱上,广袖长袍与她的褶裙凌乱地纠缠在一起。月光被交叠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过程中,萧瑜挽一直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眉头微蹙,眸色深得像不见底的古潭,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挣扎、沉沦、困惑,还有一丝……失控的懊恼。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她的锁骨上,烫得惊人。
她抬起手,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怜惜,与她之前的强势截然不同。这个动作让他动作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
没有更多言语,只有急促的呼吸、交织的体温和肌肤相亲的触感,构成了这个夜晚最原始的音符。青石板的冷硬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身上人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庭院的寂静被细微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打破,又迅速被风声水声掩盖。
当最后的浪潮席卷而来,将意识彻底淹没的瞬间,萧瑜挽恍惚听见他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
“……挽?”
那是她的名字吗?还是错觉?
她来不及过多思考,极致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攫住了她。视野开始模糊,庭院、月色、男人的面容,都像退潮般迅速远去。
……
萧瑜挽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胸口剧烈起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亮痕。
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陈设,空气中是空调单调运行的声音。
是梦。果然是个梦。
她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而,身体残留的、仿佛被碾过般的酸软无力感,以及脑海中清晰得可怕的、关于那个男人眉眼唇角的记忆,都在提醒她,那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梦。
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她心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睡衣,肌肤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可那种被拥抱、被占有的触感,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微凉与柔软……那么真实。
萧瑜挽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荒唐的影像驱散。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向浴室。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依旧清丽,但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未曾褪尽的、慵懒的春意,以及深深的困惑。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
“萧瑜挽,你真是……饥渴到要做这种梦了吗?”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