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盛会的仙乐戛然而止时,我正端着琉璃盏,听旁边的仙子八卦新任战神的丰功伟绩。
碎玉声清脆,像极了千年前昆仑墟那场大雪里,我亲手摔碎的那支玉簪。
周遭的仙气忽然凝滞,所有目光都往殿门口聚。我顺着视线回头,
就撞进了一双沉寂了千年的眼眸里。玄宸上神站在鎏金殿门外,素白的广袖沾着昆仑的雪,
墨发仅用一根白绫束着,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瑶池的暖光冻裂。他的目光越过众仙,
精准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发髻间那支修补过的玉簪上。我的指尖猛地一颤,
琉璃盏险些脱手。千年了,我从昆仑墟那个连仙法都捏不稳的小凤凰,
熬成了掌管三界姻缘的栖梧上神,却还是躲不开这双眼睛。
有仙子低声惊叹:“玄宸上神竟也来了!他不是自封仙骨,在昆仑墟闭关千年了吗?
”另一个声音接话:“听说当年他为了一个徒弟,甘愿自毁半生修为……”议论声像针,
密密麻麻扎进我心里。我攥紧了那支玉簪,簪身的裂痕硌着指腹,疼得我眼眶发涩。
殿外的风卷着桂花香吹进来,玄宸的身影在光雾里晃了晃,竟和千年前那个雪夜的背影重合。
我忽然就想起,他将我逐出师门时,也是这样一身素白,站在昆仑墟的桃花树下,
声音冷得像冰:“凤栖,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断,再无瓜葛。
”天帝笑着起身迎上去:“玄宸上神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玄宸微微颔首,没说话,
目光依旧黏在我身上。众仙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逡巡,我只觉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
想借着整理衣袖躲开这阵仗。可越慌越乱,起身时裙摆勾到了桌角,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
“小心!”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身侧仙子的惊呼,另一道,
是玄宸那熟悉到刻进骨髓的清冽嗓音。我还没稳住身形,发髻间的玉簪先一步滑落。
银链拴着的半块玉坠在空中翻了个身,坠向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
玉簪稳稳落在了玄宸掌心。他垂眸看着那支簪,指腹摩挲过簪身的裂痕,
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指尖冰凉。
这玉簪是他当年赠我的,后来被我摔碎,只修补好了一半,另一半的玉坠,
还在千年前的轮回里,不知所踪。“栖梧上神,”他忽然抬头,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这簪子,还戴着?”周围的议论声彻底消失了,连仙乐都停了。
所有人都在看我,看我和他,看这支破了又补的玉簪。我攥着广袖,指甲掐进掌心,
勉强扯出一个笑:“不过是件旧物,上神不必挂怀。”他没接话,只是将玉簪递过来。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清寒仙气涌进我经脉,尘封的记忆突然就决了堤。昆仑墟的雪,
桃花林的风,他教我练剑的模样,他为我挡天劫的背影,还有他将我推入轮回时,
那句没说完的话……我猛地缩回手,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玄宸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的白绫滑下来一点,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我挡魔刃时留下的。
他收回手,将玉簪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既是旧物,便该妥善收好。
”说完,他转身走向天帝,再没看我一眼。我望着他的背影,望着案几上那支玉簪,
眼眶忽然就湿了。千年前的昆仑墟,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亲手将这支簪子簪进我发髻,
说:“凤栖,此簪护你周全,莫要遗失。”可后来,是我亲手摔碎了它,也是我,
弄丢了我们的师徒情分。我初见玄宸,是在九重天的渡劫台。
那时我还是只刚修出人形的火凤凰,渡劫时被天雷劈散了半条命,从梧桐境坠落到九重天,
摔在渡劫台的白玉阶上,连化出完整的人形都做不到,只能维持着半鸟半人的模样,
蜷在台阶下发抖。周围的仙娥仙官指指点点,没人肯伸手帮我。凤凰一族虽为上古神族,
可我爹娘早逝,族中无人撑腰,在九重天,我不过是只没靠山的小凤凰。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冻死在白玉阶上时,一道清冽的寒气裹着淡淡的松香落下来。我抬头,
看见玄宸站在我面前。他穿着月白的仙袍,广袖垂地,墨发如瀑,周身的仙气纯净又强大,
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他垂眸看我,眼神很淡,却没半分嫌弃,只是伸出手,
指尖的温度落在我额头上,瞬间抚平了我经脉里的灼痛。“昆仑墟缺个洒扫的仙侍,
你可愿去?”他的声音像昆仑山顶的雪水,清润又冷冽,却莫名让我安了心。
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三界敬仰的玄宸上神,是昆仑墟的主人,是连天帝都要礼让三分的战神。
我只知道,他是第一个肯对我伸出援手的仙。我点了点头,用尽力气化出完整人形,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身上的凤凰羽衣破破烂烂,狼狈得很。
玄宸递给我一件干净的白裙:“换上,随我回昆仑。”昆仑墟常年落雪,却不冷。
山门前的桃花林四季常开,雪落在桃花上,红白相映,像一幅流动的画。
玄宸的居所在昆仑之巅的揽星殿,殿外种着一棵巨大的松树,树下有块青石,
他总爱坐在那里看云。我成了揽星殿的仙侍,每日的功课就是洒扫庭院,整理典籍,
偶尔给玄宸煮一壶松针茶。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打坐或看书,可只要我闯了祸,
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有一次我贪玩,偷拿了他的剑去桃花林练,结果剑气失控,
劈断了半棵桃树。我吓得缩在树后,以为他会罚我,可他只是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断枝,
指尖凝起仙气,竟将桃树接了回去。“仙法未稳,不可擅动法器。”他的语气依旧淡,
却没半分责备,还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下次想练剑,我教你。”那是他第一次碰我的头,
松香混着雪气的味道,让我心跳得厉害。日子久了,我才知道,玄宸是三界最厉害的战神,
曾以一己之力封印魔族,护了三界安宁。可他性子冷,除了我,揽星殿再无其他仙侍,
连昆仑墟的弟子都很少来打扰他。我问他:“上神,你为什么不收徒?
”他正坐在青石上看书,闻言抬眸看我,雪光落在他眼里,像盛了一汪寒潭:“收徒麻烦。
”我瘪瘪嘴,心里却偷偷盼着,要是能做他的徒弟就好了。我的心愿,在三个月后实现了。
那天魔族余孽突袭昆仑墟,我为了保护殿里的典籍,被魔修的黑气伤了心脉。玄宸赶来时,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意识模糊间,只觉得他抱着我回了揽星殿,周身的仙气疯狂涌入我体内,
暖得我想哭。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床榻上,玄宸坐在床边,脸色有些苍白,
显然是耗损了不少修为。“谢上神救命之恩。”我撑着身子想行礼,却被他按住。
“你本是凤凰神族,血脉纯净,若好好修行,前途无量。”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我欲收你为徒,赐名凤栖,你可愿意?”我愣了愣,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用力点头:“弟子凤栖,拜见师父!”玄宸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眉眼弯起时,
昆仑的雪仿佛都暖了几分。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簪身是昆仑玉所制,
顶端雕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温润通透。“此簪乃我早年所得,内蕴仙力,可护你心脉,
遇危险时能替你挡一次天劫。”他亲手将簪子簪进我发髻,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垂,
烫得我耳根发红,“凤栖,从今往后,我护你。”那支玉簪成了我最宝贝的东西,
日夜不离身。玄宸开始教我仙法,从基础的吐纳到高深的术法,他都耐心至极。
昆仑的雪落了又融,桃花开了又谢,我的修为日渐精进,也越来越依赖他。我总爱黏着他,
他看书时我就坐在旁边磨墨,他练剑时我就递帕子,他打坐时我就趴在青石上睡觉。
他从不嫌我烦,偶尔还会给我带昆仑山下的糖葫芦,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样甜的东西。
师兄云舒总打趣我:“凤栖,你跟在师父身后,像只小尾巴。
”我噘着嘴反驳:“我是师父的徒弟,当然要跟着师父!”云舒是玄宸唯一的弟子,
比我入门早五百年,性格温和,待我极好。他偷偷告诉我,玄宸以前从不爱笑,
也从不近女色,自从我来了昆仑墟,揽星殿的雪都好像少了几分寒意。我听了心里甜甜的,
却不敢多想。师父是高高在上的上神,我只是他的小徒弟,能待在他身边,
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可有些心思,一旦生根,就会疯狂蔓延。那年桃花开得最盛时,
我在桃花林练剑,不小心崴了脚,坐在地上疼得掉眼泪。玄宸寻来时,二话不说就抱起了我。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熟悉的松香,我趴在他肩头,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样快。
回揽星殿的路上,雪落在我们身上,桃花瓣飘进他的发间。我偷偷抬头看他,
他的下颌线很清晰,侧脸在雪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我拜师百年后,九重天举办仙门试炼,三界的年轻修士都可参加,
前三名能得到天帝亲赐的法器。玄宸让我和云舒一同参加,说是历练。临行前,
他仔细检查了我的法器,又将玉簪重新簪紧,叮嘱道:“试炼凶险,莫要逞强,
万事以保命为先。”我点头应下,心里却憋着一股劲,想在试炼中好好表现,让他为我骄傲。
仙门试炼的场地在陨仙秘境,里面不仅有强大的妖兽,还有各种机关陷阱。
我和云舒一路过关斩将,很快就闯进了前十。可就在最后一关,我们遇上了麻烦。
最后一关的守关妖兽是一头千年玄龟,皮糙肉厚,还会吐息寒冰,云舒的剑根本伤不了它。
我想起玄宸教我的凤凰真火,便凝聚全身仙力,祭出真火攻向玄龟。凤凰真火乃上古神火,
威力无穷,玄龟瞬间就被烧得惨叫连连。可我没控制好力道,真火失控,竟引来了九重天雷。
天雷是修仙者的大忌,尤其是在秘境中,天雷落下,不仅会伤了我,还会波及周围的修士。
云舒想替我挡,却被天雷震开,口吐鲜血。我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天雷,吓得浑身发抖,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玄宸竟出现在我面前。他没来得及多说,
直接将我护在身后,周身仙力暴涨,硬接了那道天雷。“轰隆”一声巨响,
天雷落在他身上,他的白袍瞬间被天雷灼出焦痕,嘴角溢出鲜血。我扑上去扶住他,
声音发颤:“师父!你怎么来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摇头道:“无妨。
”可我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发抖,那道天雷威力极大,就算是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秘境的禁制被天雷触发,天帝和众仙很快就赶来了。看到玄宸受伤,
天帝脸色沉了下来:“玄宸上神,仙门试炼乃小辈历练,你私自闯入,还动用仙力硬抗天雷,
触犯天规,该当何罪?”玄宸躬身道:“是臣思虑不周,甘愿领罚。”我急得哭了出来,
跪在地上:“天帝,是弟子的错!是我失控引来天雷,与师父无关!”“住口!
”玄宸喝住我,眼神却带着安抚,“此事与你无关,是为师的决定。”天帝叹了口气,
道:“念你护徒心切,罚你禁闭百年,禁足昆仑墟,不得外出。”回到昆仑墟后,
玄宸的伤一直没好,还落下了心悸的病根,时常会咳血。我守在他床边,端药送水,
心里又愧疚又心疼。“师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握着他的手,
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他反手握紧我,语气依旧温和:“傻丫头,不怪你。
是为师没教好你控火之术。”可我知道,他是为了护我,才甘愿受罚。从那天起,
我更加努力地修炼,只想快点变强,能护着他。可自那以后,玄宸好像变了。
他依旧教我仙法,却不再让我黏着他,不再揉我的头,不再给我买糖葫芦。他看我的眼神,
也多了几分疏离。我以为是他还在生我的气,便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可他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有一次我在桃花林等他,想给他送新采的松针茶,
却听见他和云舒的对话。“师父,您为何要疏远小师妹?”云舒的声音带着不解。
玄宸沉默了很久,才道:“她是凤凰神族,前途不可**,我不能耽误她。
”“可小师妹她……”“莫要再说了。”玄宸打断云舒,声音冷了几分,“天规森严,
师徒不得相恋,我与她,只能是师徒。”师徒不得相恋。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
劈得我愣在原地。原来他疏远我,是因为这个。我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都知道。
我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玄宸闻声回头,看见我站在树后,
眼神复杂。我没敢看他,捡起地上的碎片,狼狈地跑回了揽星殿。那晚,
昆仑墟下了很大的雪,我坐在窗边,摸着发髻上的玉簪,哭了一夜。原来,我和他之间,
隔着的不仅是师徒名分,还有天规森严。自那以后,我和玄宸之间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他依旧教我仙法,却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亲近。我也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徒弟,可心里的委屈却越来越重。我总觉得,他是嫌弃我,嫌弃我资质差,
嫌弃我总给他惹麻烦,所以才用天规当借口,疏远我。这种念头,
在他拒绝带我去参加蟠桃盛会后,彻底爆发了。蟠桃盛会是九重天最重要的宴会,
三界的神仙都会参加。往年云舒都会去,可今年云舒闭关,我以为师父会带我去,
可他却说:“你修为尚浅,留在昆仑墟好好修炼。”我不甘心,
问他:“是不是弟子哪里做得不好,师父才不愿带我去?”他看着我,
眼神很淡:“你只需安心修炼,莫要多想。”“我没有多想!”我红着眼眶,声音发颤,
“我只是想跟着师父,难道这也不行吗?”“凤栖!”他的语气重了几分,“休得胡闹!
”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和失望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猛地拔下发髻上的玉簪,
摔在地上:“既然师父这么嫌弃我,这簪子,弟子也不配拥有!”玉簪撞在青石上,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断成了两半。玄宸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蹲下身,捡起那两半玉簪,
指尖都在发抖:“你可知这簪子对你有多重要?”“再重要,也比不上师父的天规!
”我梗着脖子,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
嫌弃我是只没爹娘的小凤凰,嫌弃我总给你惹麻烦!”“你胡说什么!”他猛地站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动了怒,可看着我哭红的眼睛,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凤栖,
我没有嫌弃你……”“你就是有!”我不听他解释,转身就往外跑,
“我再也不要待在昆仑墟了!”我一口气跑出了昆仑墟,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最后竟走到了陨仙秘境的入口。想起上次在这里闯的祸,又想起玄宸的冷漠,
我心里的火气更盛,干脆一咬牙,闯进了秘境深处。我想证明自己,
证明我不是只会惹麻烦的小凤凰,证明我就算没有他护着,也能活下去。可我忘了,
陨仙秘境深处,远比我想象的凶险。我刚进秘境深处,就遇上了一群魔修。
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一上来就对我下死手。我祭出凤凰真火,勉强抵挡,可魔修太多,
我渐渐体力不支。就在我以为要葬身于此的时候,
为首的魔修忽然笑道:“没想到竟是只纯血凤凰,这下赚大了!只要吸了你的血脉,
我魔族就能重振旗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想逃,
却被魔修的黑气缠住了手脚。黑气蚀骨,疼得我几乎晕厥,就在这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