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涛苑那令人窒息的悲戚氛围中退出来,沈知微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谢恒那双琥珀色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警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看出什么了?
”陆沉的声音在僻静的回廊转角处响起,低沉而直接。沈知微定了定神,压低声音,
语速极快地将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世子指甲甲床隐现淡粉,发根浓密异常,
与垂死之态不符。手腕皮肤弹性极差,受压后凹陷留痕,疑似皮下有伪装物覆盖。
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加重语气,“他睁眼瞬间,眼神清明,对陌生人有本能的警惕,
绝非濒死昏聩之人该有!”陆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说……装病?
”“十之八九!”沈知微斩钉截铁,“而且装得极其高明!若非刻意观察细微处,
几乎难以察觉!”陆沉沉默片刻,周身气息更冷:“此事非同小可,我即刻禀报大人。
你……”他看了一眼沈知微,“先在此等候,莫要乱走。”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知微独自站在廊下。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头的沉重。谢恒装病,林氏知情吗?
若知情,为何要让他装病?若不知情……谢恒装病的目的是什么?老侯爷的死,谢文轩的死,
与这对母子之间,又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她正心乱如麻地思索着,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
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盖碗,正脚步匆匆地从回廊另一头经过。那人神色看似平静,
但眼神闪烁,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沈知微认得他。卷宗上有画像,
承恩侯府的二管家,姓孙,是侯夫人林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之一。
他去的方向……似乎是通往侯府祠堂的偏僻小路?沈知微心中一动。侯府祠堂,
供奉着历代先祖牌位,平日里除了祭祀,少有人去,
尤其在这府里接连办丧事、人心惶惶的当口。这孙管事此刻端着东西去祠堂做什么?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她看了一眼陆沉消失的方向,
又看了看孙管事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咬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借着回廊的柱子和茂密的花木遮掩身形,远远地缀在后面。孙管事显然心事重重,
并未留意身后。他穿过几道月洞门,绕过假山池塘,
最终来到一处被高大松柏环绕、显得格外肃穆阴森的院落前——正是侯府祠堂。
孙管事在祠堂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才轻轻推开沉重的木门,闪身进去,
又迅速将门掩上。沈知微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祠堂。祠堂的窗户都糊着厚厚的高丽纸,
看不清里面。她绕到祠堂侧面一处背阴的角落,那里有几扇用于通风换气、位置较高的气窗,
窗纸似乎有些破旧。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点口水,
无声地在破旧的窗纸上润开一个黄豆大小的孔洞,凑近一只眼睛,向内窥视。
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供桌上几盏长明灯跳跃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灰尘混合的气息。孙管事正跪在供桌前,背对着沈知微的方向。
他手里捧着的那个青花瓷盖碗放在脚边。而他面前的地上,赫然……散落着几块碎裂的牌位!
深色的木料,断裂处露出新鲜的茬口!沈知微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孙管事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借着昏暗的光线,
沈知微隐约看到那是一包白色的粉末!他将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那个青花瓷盖碗里,
然后又拿起供桌旁的一个铜盆,里面似乎还有残留的清水,他倒了一些水进盖碗,
用一根小木棍快速搅拌着。白色的粉末……水……他在调什么?沈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现——糨糊!他在调糨糊!他想用糨糊粘合那些碎裂的牌位?
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牌位是怎么碎的?谁打碎的?就在这时,孙管事似乎调好了糨糊,
他拿起一块碎裂的牌位,蘸了点碗里的白色粘稠物,就要往另一块上粘……突然!
“吱呀——”祠堂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昏暗的祠堂,将孙管事和他手中粘了一半的牌位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