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沉甸甸地压在小柳村低矮的茅草屋顶上。阿芷坐在父亲病榻前的小杌子上,
手里攥着一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粗布巾子。
油灯的火苗被门缝里钻进来的风撩拨得忽明忽暗,在父亲枯槁的脸上投下跳跃不定的阴影。
那张脸,曾经是红润而充满力量的,如今却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黄纸,眼窝深陷,
颧骨高高凸起,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爹……”阿芷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俯下身,用布巾小心地擦拭父亲额角渗出的虚汗。
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像烧红的炭。老郎中傍晚时摇着头离开,
留下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阿芷心上:“……药石罔效了,除非……除非能找到‘月见草’。
”月见草。这三个字在闭塞的小柳村,无异于一个禁忌的传说。
它只生长在村后那座被世代视为禁地的无名高山之巅,沐浴月华而生,
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然而,那山是山神的居所,擅入者,必遭天谴。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还残留着十年前李二狗不听劝阻,执意上山打猎,
结果失足坠崖后留下的斑斑血迹,那是山神震怒的明证。“靠山吃山,敬山如父。
”村长李老伯的话又在阿芷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山,是动不得的!
”可父亲急促的喘息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阿芷的心。她看着油灯下父亲灰败的脸色,
那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
终于,当父亲又一次在昏睡中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时,阿芷猛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墙角,
取下那柄磨得锃亮的采药小锄,又从灶台边摸出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塞进怀里。动作麻利,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最后看了一眼父亲,轻轻掩上吱呀作响的柴门,
瘦小的身影迅速融入了浓稠的夜色里。通往禁山的羊肠小道早已被疯长的荆棘和荒草淹没。
阿芷挥动小锄,奋力劈开那些带着倒刺的枝条,手上很快添了几道血痕。
夜枭在密林深处发出凄厉的啼叫,风吹过树梢,呜呜咽咽,如同鬼哭。黑暗中,
每一处摇曳的树影都像是潜伏的怪兽。她紧紧咬着下唇,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关于山魈鬼魅的恐怖传说,只凭着采药人对山势草木的本能直觉,
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又被夜风吹得冰凉,紧贴在背上。
不知爬了多久,筋疲力尽之际,眼前豁然开朗。她竟已登上了山顶。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嶙峋怪石,反而是一片异常开阔平坦的草地,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心抚平。空气清冽得仿佛能洗涤肺腑,带着草木特有的芬芳。
抬头望去,一轮巨大的、皎洁得近乎妖异的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中央,银辉泼洒下来,
将整片草地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梦幻般的清霜。就在这片月华流淌的草地中央,
阿芷看到了它——一株孤零零的植物。它不过尺许高,茎秆纤细却挺直,
顶端托着一朵碗口大的奇异花朵。花瓣是半透明的,呈现出一种近乎虚无的银白色,
边缘微微卷曲,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微光,仿佛将整个月亮都浓缩在了花心之中。
花蕊是几缕淡金色的细丝,轻轻摇曳,有细碎如星尘的光点从中飘散出来,融入周围的空气。
月见草!阿芷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希望之光。“此花只应月下观,强取恐招祸患缠。
”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如同玉石相击,
在这寂静的山巅显得格外清晰。阿芷猛地缩回手,惊骇地转身。只见几步开外,
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青灰色长衫,身形颀长挺拔,
墨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额前。
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薄唇微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整片夜空,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她,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谴责,
只有一丝淡淡的、难以捉摸的……悲悯?“你……你是谁?”阿芷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小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只受惊的幼鹿。男子并未回答,
只是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小锄和沾满泥土草屑的裤腿上,
又缓缓移向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和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执拗。“山下村人?”他开口,
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为亲求药,甘犯禁忌?
”阿芷被他看得有些无所适从,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处。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视线:“是!我爹病得快死了,只有月见草能救他!
我……我必须采到它!”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男子——云岫,
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株沐浴在月华中的奇花,眼神变得悠远:“月见草,吸月魄而生,
聚山灵而长。强摘离土,不过半刻便会光华尽失,与凡草无异。”阿芷的心猛地一沉,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那我爹怎么办?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云岫沉默了片刻。夜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袖,
猎猎作响。他缓步走到月见草旁,伸出手指,并未触碰花瓣,只是悬停在花蕊上方寸许。
指尖萦绕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有生命般,
丝丝缕缕地渗入花蕊之中。刹那间,月见草的光芒似乎更加凝练、柔和了几分,
散发出的星尘光点也多了些许。“此花需以月华和山灵之气滋养,方能保其灵性不散。
”云岫收回手,那淡青色的光晕也随之消散,“每日此时,我在此引月华汇入地脉,
可暂保它生机。若你……”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阿芷身上,“若你信得过我,
可每日此时上山,取些许花瓣露水煎药,或可救你父亲一命。”阿芷怔怔地看着他,
又看看那株在云岫指尖光晕下似乎更加灵动的月见草,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感激冲击着她。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泪水夺眶而出:“多谢恩人!多谢恩人救命之恩!阿芷……阿芷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云岫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无法跪拜下去。“不必言谢,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度,“起来吧。只是此事,
莫要对他人提起。”从那天起,阿芷的生命里多了一个隐秘而充满期盼的仪式。
每当月上中天,她便如同山间最灵巧的狸猫,避开村人的耳目,沿着那条越来越熟悉的小径,
攀上禁山之巅。云岫总是准时出现在那片月光草地上,静静地等待着。起初,
阿芷只是取了露水或一两片花瓣便匆匆下山,心中挂念着父亲。云岫也并不多言,
只是在她到来时,默默地为月见草注入那淡青色的光晕。渐渐地,
父亲的病情竟真的有了起色。高热退了,咳嗽也轻了许多,
甚至能在阿芷的搀扶下坐起来喝点稀粥。压在阿芷心头多日的巨石终于松动,
她紧绷的神经也得以稍稍放松。再去山顶时,她不再那么急切地离开。有时,
一个用草叶编成的、歪歪扭扭的蚂蚱;几颗在溪水里洗净的、红彤彤的野山楂;甚至有一次,
她偷偷藏了一块母亲留下的、舍不得吃的桂花糖。“这个……很甜的,你尝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糖递过去,脸颊在月光下微微泛红。
云岫看着掌心那块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糖,又看看少女期待又羞涩的眼神,沉默片刻,
竟真的剥开油纸,将糖放入了口中。他细细地品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但阿芷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近乎新奇的光亮。“甜。”他简单地评价道,
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这个发现让阿芷雀跃起来。她开始和云岫说话,
起初是拘谨的,后来便放开了。她讲山下村子的琐事:谁家新添了丁,谁家嫁了女儿,
谁又在田埂上拌了嘴;讲她小时候跟着父亲上山采药遇到的趣事;讲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只留下一支磨得光滑的木簪……她的话语像山涧的溪流,清澈而充满生机,
在这寂静的山巅流淌。云岫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一两句。他很少谈及自己,
阿芷只知道他叫云岫,独自居住在这山中。他懂得很多阿芷闻所未闻的事情:星辰的轨迹,
草木的语言,风雨的脾性。他会指着夜空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告诉阿芷它亿万年前的模样;会在阿芷抱怨山路难行时,随手拂开挡路的荆棘藤蔓,
那些坚韧的枝条竟真的温顺地退开;他还会在阿芷被夜露打湿衣衫时,
不动声色地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干燥温暖。阿芷发现,云岫似乎与这座山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他行走时,脚下的草木会无风自动,为他让开道路;他沉默时,
山间的虫鸣鸟叫也会随之低伏;他偶尔流露一丝情绪,
周遭的空气也会随之变得或清朗或沉郁。他就像这山的一部分,是山有了人形,
是山魂的具象。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如同月见草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芬芳,
无声无息地弥漫在阿芷的心间。她开始期待每一个月夜,期待看到那个青衫磊落的身影。
在他身边,所有的恐惧和忧愁似乎都暂时消散了,只剩下一种安宁与莫名的悸动。
一个格外晴朗的月夜,阿芷坐在云岫身边,仰头望着那轮玉盘般的明月。月光洒在她脸上,
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忽然轻声问:“云岫,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不觉得孤单吗?
”云岫侧过头看她,深邃的眼眸映着月光,也映着少女清亮的眸子。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只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萤火虫,不知从何处飞来,
轻盈地落在他指尖,翅膀微微翕动。“山不会孤单。”他看着指尖的萤火虫,
声音低沉而悠远,“风是它的呼吸,树是它的毛发,溪流是它的血脉,
飞鸟走兽是它的子民……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阿芷,那眼神复杂难辨,
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还有像你一样,偶尔闯入的……访客。”阿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云岫在月光下俊逸得不似凡人的侧脸,看着他指尖那点幽蓝的微光,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那我以后常来陪你,好不好?
只要你不嫌我烦……”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其中的莽撞与暧昧,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云岫的眼睛。山巅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阿芷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紧握的拳头。
那触感并不真切,带着一丝山间夜露的凉意,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温润。阿芷浑身一颤,
猛地抬起头。云岫正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仿佛盛满了整个月亮的清辉。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温度的、足以让漫天星辰失色的微笑。“好。”他轻声说,
声音如同山涧最清冽的泉水,温柔地淌过阿芷的心田。这一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阿芷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忘记了羞涩,忘记了山下的一切,
只觉得整个山巅的月光都汇聚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她反手,
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云岫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他的手比她想象中要凉一些,
却异常稳定,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云岫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她握着,
指尖微微收拢,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并排坐在月光如水的草地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沉睡在夜色中的山峦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月见草散发出的淡淡冷香,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云岫身上的清冽气息。阿芷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充盈过,
仿佛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轻盈的喜悦。她偷偷侧过脸,
看着云岫在月光下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一刻,她忘记了父亲的病,忘记了村中的禁忌,忘记了所有尘世的烦恼,
只愿时光永远停驻在此刻。然而,山下的世界,却正滑向另一个极端。不知从何时起,
小柳村头顶的天空变得异常吝啬。太阳每日高悬,白得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村边那条滋养了无数代人的柳溪,水位一天天下降,
**的河床龟裂出狰狞的口子,像一张张干渴嘶吼的嘴。田里的禾苗,起初是蔫头耷脑,
后来便大片大片地枯黄、焦卷,最终化为一片片毫无生机的灰烬。井水变得浑浊苦涩,
打上来的水桶底,沉淀着厚厚的泥沙。恐慌如同瘟疫,在死寂的村庄里迅速蔓延。
牲畜开始倒毙,连平日里最耐旱的野草也蜷缩起来。老人们摇着蒲扇,望着毒辣的日头,
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老天爷……这是要收人啊!”绝望催生了猜疑和愤怒。
不知是谁最先提起,那声音起初微弱,很快便汇成一股汹涌的暗流:“是山神!
一定是山神发怒了!”“没错!肯定是有人触怒了山神老爷!才降下这灭顶之灾!
”“十年前李二狗的事忘了?山神震怒,是要用血来平息啊!”恐慌像野草般疯长,
最终汇聚到村中辈分最高的李老伯面前。祠堂里,昏黄的烛光下,
一张张被饥饿和恐惧扭曲的脸孔显得格外狰狞。李老伯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锁,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目光最终变得阴沉而决绝。“天怒难犯,神威难测。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为今之计,唯有……献祭!”“献祭?
”众人一惊。“对!”李老伯猛地站起身,
枯瘦的手指向村后那座在烈日下依旧沉默矗立、轮廓却显得有些阴郁的高山,“以火为引,
焚山祭神!用这冲天的烈焰和草木的哀鸣,平息山神的怒火,祈求甘霖!”“焚山?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禁山!山神……”“正是禁山!”李老伯厉声打断,
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正因为是山神居所,焚之,方能显我等赎罪之诚!
才能让山神知晓我等敬畏之心!才能换来雨水!”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
“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妻儿老小都渴死、饿死在这片焦土上吗?”最后一句,
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短暂的死寂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开始滋生、蔓延。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世代相传的敬畏。“烧!烧山祭神!”“烧了它!求雨!”“烧山!求雨!
”狂热的呼喊声冲出祠堂,在死寂的村庄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阿芷是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从几个匆匆跑过她家院墙外的孩童口中,
隐约听到了“烧山”、“祭神”的字眼。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丢下正在晾晒的草药,不顾一切地冲出家门,朝着村中祠堂的方向跑去。祠堂前的空地上,
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村民。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亢奋,
带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疯狂。李老伯站在祠堂高高的台阶上,挥舞着手臂,
唾沫横飞地宣讲着焚山祭神的“大义”和“必要”。
几个精壮汉子正将一捆捆晒得焦干的柴草堆上板车,还有人扛来了火油罐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油脂味。“……就在明日!明日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
我等举火焚山,以祭山神!必能感动上苍,降下甘霖!”李老伯的声音嘶哑而亢奋。“烧山!
求雨!”“烧山!求雨!”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挥舞着手中的锄头、镰刀,
像一群被绝望驱使的野兽。阿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冲到台阶下,仰头对着李老伯嘶喊:“不能烧山!李伯!不能烧啊!
那山……那山是……”“阿芷丫头!”李老伯厉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话,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爹的病刚好些,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冲撞了祭典!
”“我没有胡言!”阿芷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环视着周围一张张被狂热占据的脸,
声音带着哭腔,“烧山没有用的!只会触怒……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求求你们,
再想想别的办法……”“别的办法?”一个汉子嗤笑一声,指着龟裂的田地,“你看这地!
你看这天!还有什么办法?等死吗?”“就是!阿芷,你是不是被山里的精怪迷了心窍?
”另一个妇人尖声道,“整天往那禁山跑,别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惹得山神降罪!
”恶毒的猜测和指责如同冰雹般砸向阿芷。她孤立无援地站在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