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温信若，一家新媒体公司的内容编辑，人称“小温”，日常工作就是整理资料，本分得像个隐形人。
主编姚蔓，空降的关系户，为了KPI，命令我写一篇挑拨性别对立的毒流量文章。她说：“信若，要爆款，懂吗？骂的人越多，钱越多。”
同事们劝我忍，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们不知道，下班后，我是几个千万粉丝知识类大号的幕后主理人。我定义的爆款，从不靠骂街。
我交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姚蔓想要的垃圾，另一个，是我的。
姚蔓选了我的，不是因为她有眼光，而是因为我用数据告诉她，我的方案，能让她在年终总结上，笑得比谁都灿烂。
后来，文章爆了，火得一塌糊涂，正面效应甚至拉动了公司股价。
庆功宴上，大老板举着香槟，点名要见这位“力挽狂澜的天才策划”。
姚蔓整理着领口，准备上台领奖。
而我，只是在角落里，默默按下了手机的发送键。
“下一个热点，就写这个。”
姚蔓，我们的新任主编，用她刚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指，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敲了敲。
幕布上是一个社会新闻的截图。
一个女孩深夜骑车，被一个醉驾的富二代撞了，还在ICU躺着。
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
有人骂富二代，但另一波声音，开始歪楼。
“穿得那么少，大晚上在外面晃，能是什么好女孩？”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肯定也有问题。”
“我合理怀疑这是新型碰瓷。”
我看着那些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姚蔓显然很满意这种效果，她环视一圈会议室，音调都高了八度。
“看到了吗？这就是流量！冲突！争议！”
她清了清嗓子，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我们要做一个专题，就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角度切入。深入剖析一下，为什么受害者总是一些特定的女性？她们的行为模式，是不是在主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连空调出风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老编辑低着头，假装认真记笔记，手指头却一动不动。
只有姚蔓的头号跟班刘洋，立刻像闻着味儿的狗一样凑了上去。
“姚主编，您这个角度真是绝了！太犀利了！咱们要是发了，肯定能爆！”
姚蔓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小温，你觉得呢？”
我叫温信若，是编辑部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日常工作是搜集素材、整理数据，偶尔写点没人看的行业分析。
在姚蔓眼里，我大概就是个会喘气的办公软件。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姚主编，这个选题……是不是有点太偏激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足够清晰。
刘洋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我。
“温信若，你什么意思？你在质疑主编的专业判断吗？你懂什么是新媒体吗？现在就是要搞对立，才有流量！”
姚蔓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
她不爽的，不是我质疑她，而是我让她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
我没理会刘洋的狂吠，继续对姚蔓说。
“我不是质疑您的判断。只是，这种纯粹靠挑起骂战获取的流量，是‘毒流量’。它会严重伤害我们账号的口碑和粉丝黏性。而且，万一受害者家属追究起来，我们可能会有法律风险。”
姚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
“小温，你来公司多久了？”
“一年半。”
“还是实习期那套学生思维。”她敲了敲桌子，“我不管什么口碑，什么黏性，我只看KPI。这个月的阅读量，你们谁给我扛？刘洋，你说说，上个月我们掉了多少粉？”
刘洋立马接话：“掉了三万多，主编。”
“听见没？再这么温吞下去，我们整个部门都得被优化掉！”
姚蔓的声音陡然提高，“温信若，你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就问你，这个选题，你做还是不做？”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
我知道，我只要说一个“不”字，明天就可以去人事部办离职了。
我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抬起头，对姚蔓露出了一个微笑。
“做。当然做。”
我看到姚蔓和刘洋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
我顿了顿，继续说。
“不过，姚主编，您把这么重要的选题交给我，我有点诚惶诚恐。为了保证文章能达到您预期的爆炸效果，我希望能有两天时间，做一个详细的用户情绪分析和传播路径预测，用数据来支撑您的观点，让它爆得更有理论依据。”
我把“您的观点”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姚蔓愣了一下。
她大概没想到，我不仅服软了，还给她递了个这么高的台阶。
用数据来支撑她的观点？
这话说出去，显得她多么科学，多么严谨。
她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了。
“嗯，小温这个态度就很好嘛。”她满意地点点头，“有想法，还知道用数据说话。行，就给你两天时间。我等着看你的报告。”
她站起身，宣布散会。
刘洋跟在她身后，经过我身边时，轻蔑地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
我没看他，只是低头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
走出会议室，几个老同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
我朝他们笑了笑，表示我没事。
回到工位上，我打开了公司的后台数据。
看着那条断崖式下跌的粉丝增长曲线，我轻轻叹了口气。
姚蔓来了一个月，账号就从行业标杆，变成了现在的乌烟瘴气。
她不懂内容，只懂钻营。
她以为流量就是一切。
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比流量更重要。
两天后，我会交给她一份报告。
一份让她无法拒绝，也让她从此怀疑人生的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