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山握紧剑柄,目送北狄骑兵退回大营。他转身走下城楼,苏文清紧随其后。
“召集将领。”韩重山对传令兵下令,“中军帐议事。”
传令兵快步离去。韩重山和苏文清走进中军帐,帐内烛火通明,沙盘上的旗帜已被重新布置。
将领们陆续到齐。韩重山站在沙盘前,目光扫过众人。
“北狄主力已到,我们必须立即执行死间计划。”
苏文清展开一张羊皮卷,铺在桌案上。羊皮卷上绘制着云中城的布防图,但有几处标记与真实部署不同。
“需要挑选死士扮作商队,携带这份假军图进入北狄大营。”苏文清指着羊皮卷上的几处关键标记,“这些虚假布防信息会让耶律洪做出错误判断。”
韩重山抚着腰间佩剑,沉吟片刻。
“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必须智勇双全。”他的声音低沉,“更重要的是,此人需无后顾之忧。”
帐内一片寂静。将领们都明白“无后顾之忧”的含义——执行这个任务的死士,很可能有去无回。
“我愿前往。”一位年轻将领站出来。
韩重山摇头。“你的妻儿还在城中。”
另一位将领刚要开口,韩重山抬手制止。
“不必争了。这个人选需要慎重考虑。”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传令兵端着茶水进帐时,不慎撞翻了门口的铜灯。铜灯倒地发出巨响,传令兵怀中的一封信件也随之掉落。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封信上。传令兵脸色煞白,慌忙拾起信件。
韩重山眼神一凛。“拿来。”
传令兵颤抖着递上信件。韩重山拆开浏览,脸色逐渐阴沉。
“这是写给耶律洪的密信。”韩重山将信纸拍在案上,“信中详细记载了云中城的粮草储备情况。”
帐内顿时哗然。几位将领怒视着传令兵,手按剑柄。
“不是我写的!”传令兵扑通跪地,“这信是我今早在城楼巡视时捡到的!”
韩重山盯着传令兵看了片刻,转向苏文清。
“你怎么看?”
苏文清接过信件仔细查看。“笔迹工整,用词准确,不是普通士兵所写。”
这时,负责清点粮草的老吏闻声进帐。他看到韩重山手中的信件,脸色微变。
“你见过这封信?”韩重山敏锐地捕捉到老吏的反应。
老吏低下头,双手微微发抖。“昨日在粮仓附近,我看到有人掉落这封信。但当时……”
“当时为何不报?”一位将领厉声质问。
老吏抬头看向韩重山,欲言又止。韩重山目光如刀,老吏最终闭口不言。
“都退下。”韩重山对帐内众人说道,“苏先生留下。”
将领们依次退出,传令兵也被带离。老吏最后离开时,回头看了韩重山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帐内只剩下韩重山和苏文清。
“你怎么看这件事?”韩重山问。
苏文清沉吟道:“老吏显然知道什么,但有所顾忌。传令兵应该说的是实话。”
韩重山走到帐门前,望着外面忙碌的士兵。
“城内已有奸细。死间计划必须尽快执行。”
“人选问题……”苏文清欲言又止。
韩重山转身,目光坚定。“我有人选。”
苏文清略显惊讶。“谁?”
“我自己。”
苏文清立即反对:“这太危险了!你是全军主帅,万一……”
“正因我是主帅,耶律洪才会相信这份军图。”韩重山打断他,“而且,我儿子在他手中,这是最好的借口。”
苏文清还要再劝,韩重山抬手制止。
“我意已决。你留在城中指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老吏的声音。“将军,老朽有事禀报。”
韩重山示意他进帐。老吏走进来,神色凝重。
“关于那封信……”老吏深吸一口气,“我确实看到是谁掉的。是粮官张焕。”
韩重山与苏文清对视一眼。
“你之前为何不说?”韩重山问。
老吏苦笑:“张焕是朝廷派来的,我……我不敢得罪。”
“现在为何又敢说了?”苏文清追问。
老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因为我想明白了。守不住城,大家都得死。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拼死一搏。”
韩重山微微点头。“你去把张焕带来,不要惊动他人。”
老吏领命离去。
苏文清忧心忡忡地看着韩重山。“你若亲自执行死间计划,城中军心恐怕不稳。”
“正因如此,才要尽快揪出内奸。”韩重山说道,“等我出发后,你再公布消息。”
不久,老吏带着粮官张焕来到中军帐。张焕一进帐就看到桌上的密信,脸色顿时变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韩重山冷冷问道。
张焕强作镇定:“将军这是何意?”
韩重山将密信扔到他面前。“你的笔迹,我认得。”
张焕突然跪地:“将军饶命!是朝廷逼我这么做的!主和派大臣让我传递消息,促成议和……”
“议和?”韩重山冷笑,“耶律洪的铁骑已经兵临城下,现在议和就是投降!”
张焕磕头不止:“我也是被迫的啊!”
韩重山对老吏说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老吏押着张焕离开后,苏文清皱眉道:“朝廷主和派竟然通敌……”
“不意外。”韩重山语气平静,“他们向来如此。”
夜幕降临,韩重山开始准备行动。他换上一套商贾服饰,将假军图仔细藏在特制的腰带中。
苏文清在一旁协助,神色忧虑。
“我走之后,城防就交给你了。”韩重山说道,“按计划,三日后若我没有消息,你就执行第二套方案。”
苏文清点头:“放心。”
韩重山走到帐门前,又停下脚步。
“若我回不来……告诉我儿子,他父亲不是懦夫。”
苏文清郑重承诺:“我一定把话带到。”
韩重山掀开帐帘,融入夜色。苏文清独自站在帐中,久久未动。
老吏悄悄进帐,低声问道:“将军真的去了?”
苏文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
“我能做些什么?”老吏问道。
苏文清转身看着他:“看好张焕,别让消息走漏。”
老吏郑重答应,退出帐外。
苏文清走到沙盘前,移动代表韩重山的小旗,将它缓缓推向北狄大营的方向。
帐外,北狄大营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眼睛。
传令兵站在不远处,望着韩重山离去的方向,拳头紧握。
老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相信将军。”
传令兵重重点头:“我一直相信。”
城墙上,哨兵警惕地注视着远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帅已经孤身潜入敌营。
苏文清走出中军帐,仰望星空。今夜无雨,却比任何一个雨夜都更加寒冷。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城墙,开始巡视防务。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韩重山仍在城中坐镇。
在北狄大营方向,一队商旅打扮的人马正在接受盘查。为首的商人摘下帽子,向守卫出示通关文牒。
烛光映照下,那张脸正是韩重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