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十大寿这天,在菜市场和人为了三毛钱的葱争得面红耳赤。儿媳王梦看不下去,
一把将我拽走,当着众人的面甩给我两百块钱。“妈,求你了,别给我们家丢人了行不行?
你缺钱吗?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块生活费不够你花?”三千块。我给她带孩子,做家务,
二十四小时待命。一天一百块钱。她转身就给她妈报了八千块一个月的瑜伽班,
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当天晚上,儿子林子轩拿着一份宣传册放到我面前。“妈,
我跟王梦给你找了个好地方,社区新开的养老中心,环境特别好,还有专业的医护人员。
”我拿过来一看。“夕阳红临终关怀中心”。哦,原来他们嫌我丢人,是想让我直接去死。
也好,我这辈子为他们做的也够多了。我卖掉老伴留下的房子,给他们付了三百万的首付,
自己一分没留。现在,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我平静地签了字,
第二天拉着行李箱就住进了那个“好地方”。他们不知道,这家临终关怀中心,我有股份的。
1.“妈,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为了一根葱,你至于吗?”王梦的声音又尖又利,
拽着我胳膊的力道像是要把它拧断。菜市场里人来人往,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手里还攥着那根蔫巴巴的小葱,手心被汗浸得发黏。“我……”“别我了,赶紧走,
回家还不够丢人的?”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拖离菜摊,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票子,
直接塞进我手里。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拿着,不够再跟我要,
别再出去给我们家抹黑。”我看着那两百块钱,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痛。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涌来。“这不是林家那个媳妇吗?对婆婆真凶。”“可不是,
老太太也挺可怜的。”“有什么可怜的,你看她穿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儿子有出息娶了城里媳妇,享福还不知道足。”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回到家,
王梦把菜往厨房一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客厅里,我儿子林子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头也没抬。“妈,回来了?”我嗯了一声,把那两百块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子轩,
这钱你拿着。”他终于抬起眼,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王梦给你的?她就是那个脾气,
你别往心里去。”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刚才在菜市场被当众羞辱的人不是他妈。
“我没往心里去。”我声音有些发涩,“今天是我六十大寿,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我跟王梦给你订了蛋糕,晚上出去吃。”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妈,你那个退休金卡,下个月开始就别自己拿着了,我帮你保管。”我的心一沉。
“为什么?”“帮你理财啊,你看你今天为了一根葱都要吵,理财利息一天都够你买菜钱了。
”他皱起眉,“王梦她妈的退休金都是交给她保管的,人家一个月八千的退休金呢,
也没见像你这样。”我浑身发冷。我一个月三千五的退休金。
两千用来给这个家买菜、交水电。剩下的一千,要给孙子安安买零食、买玩具,
偶尔还要接济一下手头紧的他们。现在,他连这最后一点属于我的钱也要拿走。我看着他,
这个我从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他的眉眼和我那过世的老伴有七分像,
可眼神里的冷漠和不耐,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2.晚上的寿宴定在一家高级餐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地板,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我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看着对面的王梦和林子轩,还有我那五岁的孙子安安。他们一家三口,穿着光鲜,其乐融融。
我像个外人。菜一道道上来,精致得像艺术品,价格也同样“艺术”。
我看着菜单上动辄三位数的标价,心疼得像被刀割。这些钱,够我买多少天的菜了。
王梦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妈,今天你生日,放开吃,
子轩升职了,不差这点钱。”她说着,夹了一块鲍鱼放进自己妈妈的碗里,
后者正通过视频通话参与这场寿宴。“妈,你尝尝这个,对身体好。等你下个月瑜伽课结束,
我带你来现场吃。”视频里,王梦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女儿孝顺。
”林子轩也凑过去,殷勤地喊:“妈,祝您越活越年轻。”一顿饭,我成了背景板。
他们一家人和亲家母在视频里聊得热火朝天,从瑜伽班聊到下个月的欧洲旅行。
安安吵着要吃冰淇淋,王梦不耐烦地瞪了孩子一眼。“妈,你带安安去旁边甜品站买一个。
”我起身,默默带着安安过去。等我领着吃得满嘴都是奶油的安安回来,
蛋糕正好被服务员推了上来。林子轩和王梦簇拥着我,给我戴上生日帽,唱起了生日歌。
周围几桌的亲朋好友也投来友善的目光。“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
我看着面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林子轩拿出手机,对着我:“妈,来,笑一个,许个愿。
”我闭上眼。如果愿望真的可以实现。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卖掉我的老房子。我希望,
我从来没有把那三百万给他们。我希望,我从来没有搬来和他们一起住。睁开眼,
我吹灭了蜡烛。掌声响起,林子轩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妈,生日礼物。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丝巾,标签上的价格还没来得及撕,1888元。王梦笑着说:“妈,
这可是名牌,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配您那件新衣服正好。
”我身上这件所谓的“新衣服”,是去年在打折处理的摊位上花五十块钱买的。
我攥着那条丝滑的丝巾,心里没有半点喜悦。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
戏演完了,就该轮到我这个老道具退场了。3.果然,回到家,
林子轩就从书房拿出一本宣传册。他脸上的笑容客气又疏离。“妈,你看,
我跟王梦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安安也上幼儿园了,你白天没事做。
”他把宣传册摊开在我面前。彩色的铜版纸上,印着“夕阳红临终关怀中心”几个大字。
下面是几张配图:窗明几净的房间,笑得一脸慈祥的护工,
还有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打牌的和谐画面。“你看这环境,比家里还好。
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还有专业的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你身体要是有个什么不舒服,
马上就能得到照顾。”“我跟王梦都忙,有时候顾不上你,把你送去这里,我们也放心。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临终关怀。多么体面的词。说白了,
就是等死的地方。我六十岁,身体硬朗,没有半点毛病。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我送走。
我抬起头,看着他。“这是王梦的意思?”林子轩的眼神有些躲闪。“是我们俩共同的意思。
妈,我们也是为你好。再说了,我们准备卖掉现在这套房子,换个大点的房子,
到时候家里要重新装修,乱糟糟的也不适合你住。”“卖房子?”我愣住了。这套房子,
当初买的时候,我卖掉了老伴跟我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凑了三百万给他们。如今房本上,
写的是他们夫妻俩的名字。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觉得都是一家人。现在看来,
我才是那个外人。“那你们换了新房,我住哪里?”我追问。林子轩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新房那边……可能暂时没有你的房间。王梦她妈身体不好,可能要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方便照顾。”“所以,你们就要把我送到养老院?”“不是养老院,”他纠正道,
“是高端护理中心。”他指着宣传册上的价格。“一个月三千呢,要不是我找了熟人,
这个价都拿不下来。妈,我们对你够可以了。”三千。用我退休金的钱,
住我给自己挖的坟墓。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养了三十年的儿子,
在我六十大寿这天,亲手把我推进了坟墓。“好。”我听到自己平静地说。“我同意。
”林子轩和王梦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王梦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愧疚,
但很快就被欣喜取代。“妈,你能想通就太好了。”林子轩也松了口气,
立刻拿出另一份文件。“妈,这是入住协议,还有一份财产授权书,你签一下。
以后你的退休金卡就由我来保管,每个月直接划扣到护理中心账上。”他准备得真是周全。
我拿起笔,看着那份授权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自愿将名下所有财产,
包括但不限于银行存款、退休金,全权委托给儿子林子轩处理。我一笔一划,
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江姝。签完字,我把笔放下,抬起头看着他们。“我明天就搬过去。
”他们走后,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这是这个家里最小的房间,常年见不到阳光。我从衣柜最底层,拖出一个上了锁的旧皮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我所有的家当。几件旧衣服,一本相册,还有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
我打开红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那是我当初卖掉老房子,
将三百万“借”给他们时签的协议。协议上,
我当时亲手加了一条:此三百万为购房专项投资款。
若借款方林子轩、王梦未履行对出资人江姝的赡养义务,则江姝有权要求按出资比例,
享有该房产的全部产权及增值收益。下面,是他们夫妻俩急着要钱时,
看都没看就签下的名字和红手印。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小雅,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姝姐,你可算联系我了!怎么样,想通了没?
”“想通了,”我轻声说,“我明天就过去你那里。”“太好了!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那帮小崽子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撕了他们!”我笑了笑,眼角有些湿润。“不欺负我,
他们对我‘好’着呢。”“给我报了你们那的至尊VIP套餐。”4.第二天一大早,
我拖着我的旧皮箱,站在了“夕阳红临终关怀中心”门口。林子轩和王梦开车送我来的,
车停在远处,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下车时,王梦摇下车窗,递给我一个保温杯。“妈,
里面是热水,到那边多喝点。”她的语气听起来比昨天温柔了不少。
或许是签了那份财产授权书,让她良心发现。也或许,是终于甩掉了我这个包袱,
让她心情舒畅。我没接。“不用了,里面有。”我说的是实话,中心里什么都有。
林子轩也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催促。“妈,快进去吧,我们还要上班。”我点点头,
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大门。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见我过来,
立刻敬了个礼。“江女士,欢迎您。”我没回头看,但我能感觉到,那辆黑色的轿车,
在我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就立刻发动,飞也似的逃离了。我走进大厅,一个穿着职业套装,
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快步迎了上来。她一把抱住我,声音里满是心疼。“姝姐,你受苦了。
”她是陈雅,我过世老伴的远房表妹,是我的闺蜜,也是这家“夕阳红”的老板。
我拍了拍她的背:“傻丫头,我这不是来了吗。”她拉着我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忿忿不平。
“我昨天就想冲到你家去骂人!把你当保姆使唤了十年,现在倒好,直接给你送终了!
那俩白眼狼!”“算了,都过去了。”我拉住她,“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几天日子。
”陈雅为我准备的,是顶楼最大的一间套房。朝南,带一个巨大的露台,种满了花花草草。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崭新的,柔软的羊毛地毯,智能化的家居设备,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茶室。
“这……”我有些迟疑。“姝姐,你就安心住下。当年要不是姐夫资助我,我哪有今天。
现在他不在了,我给你养老送终,天经地义。”她说得眼眶发红。我心里一暖,没再推辞。
安顿下来后,陈雅把一份文件递给我。“姐,你看看这个。”我接过来,
是关于我老伴留给我那另一套老房子的拆迁补偿方案。文件上写着,
由于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我的那套六十平的老破小,
将获得三套回迁房或者换五百万现金补偿。我看着那串零,手有些抖。“这么多?
”“这还是初步方案,”陈雅说,“姐夫当年眼光真好,那块地现在是寸土寸金。
开发商抢着要。”我摩挲着那份文件,想起了老伴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话。他说:“阿姝,
房子我留给你,是给你傍身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卖。”幸好,我留了一手。
此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拆迁的消息,林子轩和王梦还不知道。这几天,
我过上了从未有过的舒心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在露台上浇浇花,喝喝茶。
中心里有各种兴趣班,我报了书法和国画。我的字画虽然比不上大家,
但在老头老太太里也算出类拔萃。很快,我就成了中心里的“名人”。
林子轩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王梦倒是在家庭群里发过几次我的照片。
照片是我在露台上晒太阳时,护工**的。配文是:“我婆婆在养老中心过得很好,
我们做子女的也就放心了。”下面一堆亲戚的点赞和夸奖。“子轩和王梦真孝顺。
”“老太太真有福气。”我看着那些虚伪的吹捧,只觉得讽刺。一周后,陈雅找到了我,
表情有些严肃。“姐,林子轩今天打电话到前台,询问你的‘病情’。”我挑了挑眉。
“我有什么病?”“他问,你的‘阿尔兹海默症’有没有加重,需不需要用药。
”我瞬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非要把我赶出来,为了拆迁款,还要给我安上一个病名。
这样,他们侵占我所有财产的行为,就变得合情合理了。毕竟,一个精神失常的老人,
财产由儿子代管,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我冷笑一声。“他想得美。”“那怎么办?
”陈雅很担心,“他们有你签的授权书。”“放心。”我安抚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