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镣铐与血痕
迈巴赫的车门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一道无形的闸,将唐筱筱困在了这片被皮革与冷香包裹的狭小空间里。车窗外是鎏金溢彩的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刺破夜幕,映在车窗上,却照不进顾承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唐**。”
他的声音比车载空调的冷风更刺骨,手腕轻抬时,银灰色的腕表表盘折射出一道冷光,随即,一串鲜红的数字凭空投射在防弹玻璃上——00:02:58。倒计时,像定时炸弹的引信,每跳动一秒,都在唐筱筱紧绷的神经上碾过。
“我父亲承诺的是‘监管’,不是‘囚禁’。”她攥着藕荷色旗袍的指尖泛白,高开衩下的小腿肌肉微微绷紧,藏在蕾**边缘的微型录音器硌着皮肤,提醒她时刻保持清醒。三天前,父亲唐鹤年将这个男人塞进她的生活时,用的是“保障安全”的借口,可这三天里,唐家安保组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早已暴露了他的真实权限——他不是保镖,是狱卒。
顾承渊的目光掠过她紧抿的唇线,喉结微滚:“不配合,就是需要强制约束的‘危险分子’。”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旗袍领口那颗鸽血红宝石发簪上,那是她惯用的暗器,他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唐先生特意交代过,你的小动作很多。”
倒计时跳到00:01:45时,唐筱筱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红毯上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回头便看见顾承渊正将一副银灰色的手铐放回西装内袋,动作自然得像在揣手机。
他果然是认真的。
宴会厅里的弦乐声漫过来,混着香槟的甜香与宾客的笑语。唐筱筱挺直脊背,脸上扬起属于唐氏继承人的标准微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三步之外的顾承渊。他穿一身纯黑西装,肩线笔挺如刀削,站在璀璨灯火里,却像个行走的阴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筱筱,可算来了。”一个油滑的声音**来,是合作方张总,眼神在她开衩的旗袍侧缝上流连不去,“你父亲说你最近不太舒服,看来是痊愈了?”
唐筱筱正要开口,一股冷意突然从背后袭来。她看见张总的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顾承渊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目光像淬了冰的匕首,直直刺向张总那只快要碰到她手臂的手。
“唐**身体不适,不便久站。”顾承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张总若是谈公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张总悻悻地收回手,讪讪笑着走开了。唐筱筱侧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仍黏在自己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顾先生倒是比我更像唐家的主人。”她语带讥讽,指尖悄悄旋紧了发簪的宝石底座,那里藏着一根三寸长的淬毒银针。
顾承渊的喉间溢出一声极淡的嗤笑:“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履行把她困在掌心的职责?唐筱筱心里冷笑,目光扫过人群,很快锁定了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身影。林楚楚正端着酒杯,装作不经意地朝这边张望,看见她望过来,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举起杯子遥遥示意。
很好,正愁找不到机会试探他。
唐筱筱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旋。她算准了角度,在转身“避让”一位服务生时,手腕看似不稳地一抖——橙黄色的酒液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泼在顾承渊的左胸。
“哎呀!”她恰到好处地惊呼,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对不起顾先生,我……”
话音未落,林楚楚已经提着白色药箱快步走过来,粉色裙摆扫过地毯,像一只急于献殷勤的蝴蝶。“顾先生!您没事吧?”她脸上写满担忧,目光落在顾承渊湿透的西装上,又转向唐筱筱,带着几分嗔怪,“筱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顾先生是保护你的人,你该好好待他才是。”
她说着,就想去碰顾承渊的手臂:“这里人多,我带您去休息室处理一下吧?我学过专业急救,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唐筱筱冷眼看着她表演,正要开口戳穿,却见顾承渊突然抬手。不是推开林楚楚,而是猛地攥紧了拳头——他刚才捡玻璃碎片时被划伤的掌心,此刻正有血珠往外渗,混着香槟的湿痕,在黑色西装上洇出诡异的红。
“砰!”
一声轻响,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水晶杯突然碎裂,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更多的血涌出来。林楚楚吓得尖叫一声,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
顾承渊却像没感觉到疼,目光越过她,直直落在唐筱筱脸上。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怒意,有嘲弄,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迈着长腿逼近一步,滚烫的呼吸几乎要喷在她脸上。那只染血的手,带着玻璃碎片的寒光,突然朝她的脖颈伸来。
唐筱筱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拔出发簪,却被他眼神里的狠戾钉在原地。他的指尖擦过她细腻的锁骨,带着血的温热与玻璃的冰凉,像一条毒蛇,轻轻舔过她的肌肤。
“唐筱筱。”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的滚烫,“你的小花招,比三岁小孩还拙劣。”
血珠滴落在她的旗袍领口,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灼得她皮肤生疼。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宾客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林楚楚捂着嘴,眼里满是惊愕与嫉妒。
唐筱筱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诡异的悸动。他的指尖明明带着威胁,可那触碰却像电流,顺着锁骨窜进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麻。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像一头被激怒的狼,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顾承渊,你放肆!”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因愤怒而发颤。
他终于收回手,掌心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唐**,”他扯了扯领带,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他没再看林楚楚一眼,转身走向宴会厅角落的阴影处。那里光线昏暗,正好将他笼罩其中,却挡不住他投向唐筱筱的视线——那目光像实质的锁链,缠得她喘不过气。
林楚楚这才回过神,连忙凑过来,拿出湿巾想帮唐筱筱擦领口的血迹:“筱筱,你没事吧?顾先生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唐筱筱侧身避开她的手,语气冷淡:“不关你的事。”她能感觉到林楚楚落在自己领口血迹上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这个女人,果然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抬手理了理旗袍,指尖触到高开衩处的录音器,按下了暂停键。刚才顾承渊靠近时,她已经录下了他的话,还有那声玻璃碎裂的闷响。
“顾先生好像对你格外严格呢。”林楚楚还在旁敲侧击,“不过也是,谁让你是唐**呢,责任重大嘛。”她顿了顿,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起来,我刚才好像看到顾先生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穿着黑色夹克,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黑色夹克?唐筱筱心头一动。难道是他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角落,顾承渊正站在阴影里打电话,侧脸冷硬的线条在光线下格外凌厉。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不知道在发什么指令。
“可能是安保组的人吧。”唐筱筱敷衍道,目光却紧紧盯着顾承渊。他挂断电话后,下意识地摸了**口的位置,那里正是被香槟泼湿的地方,也是……心脏的位置。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窜进唐筱筱脑海:他刚才捏碎杯子,是因为林楚楚的靠近,还是因为……她的试探?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的占有欲,简直可怕到令人窒息。
这时,父亲唐鹤年的特助晓妍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先生让您过去一趟,张总那边有点事需要您定夺。”
唐筱筱点点头,跟着晓妍穿过人群。经过角落时,她刻意放慢脚步,听见顾承渊正在低声吩咐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只捕捉到“监控”“三楼”“陆骁”几个词。
陆骁?是他的手下?
她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顾承渊恰好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朝她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吧,别乱跑。
唐筱筱攥紧了发簪,快步跟上晓妍的脚步。走过旋转楼梯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灯,灯光折射出无数碎片,像极了顾承渊捏碎的玻璃杯。
而她,就像困在玻璃碎片里的玫瑰,被一头名为顾承渊的隐狼死死盯着,逃不掉,也躲不开。
三楼的休息室里,唐鹤年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女儿进来,他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刚才在楼下,和顾承渊闹什么?”
“我不小心泼了他一身酒。”唐筱筱坐到他对面,语气平静,“爸,您到底把他请来做什么?他根本不是普通的保镖。”
唐鹤年笑了笑,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筱筱,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顾承渊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人,有他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包括您吗?”唐筱筱反问,目光直视着父亲。
唐鹤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茶壶,语气沉了下来:“我是你父亲,还能害你不成?”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宴会厅的灯火,“唐氏现在风雨飘摇,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必须保证安全。顾承渊……他是能护你周全的人。”
唐筱筱没再说话。她知道,从父亲嘴里问不出更多了。可她心里清楚,顾承渊的存在,绝不仅仅是“护她周全”那么简单。他看她的眼神,那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占有欲,更像是在看守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宝,一件绝不能被别人染指的珍宝。
回到楼下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唐筱筱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角落的顾承渊。他还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当她的身影被其他人挡住时,他才会不动声色地换个位置,重新将她纳入视线范围。
林楚楚不知何时又缠上了他,手里拿着创可贴,似乎想帮他处理伤口。顾承渊侧身避开,语气冷淡地说了句什么,林楚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气鼓鼓地转身走开了。
唐筱筱看着这一幕,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快意。她走到露台,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一丝凉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唐**,这里风大。”顾承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唐先生不希望你着凉。”
唐筱筱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倔强:“顾先生管得真宽。”她看着他掌心缠着的纱布,那是刚才服务生拿来的,“手疼吗?”
顾承渊低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不疼。”
“是吗?”唐筱筱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我听说,十指连心。顾先生捏碎杯子的时候,就没想过会疼?”
她的目光像一把小刀,试图剖开他冰冷的伪装。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承渊的黑眸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偏执。“唐筱筱,”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比如十年前的火灾?”唐筱筱猛地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比如那个在火里救了我的男孩?”
顾承渊的动作瞬间僵住,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他猛地收回手,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冰冷:“唐**,别胡思乱想。”
他在回避!
唐筱筱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猜对了,他果然知道些什么!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半个唐宅,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那个只来得及看清背影的男孩,那个把她推出火场、自己却消失在浓烟里的男孩,是她多年来的心结。
“顾承渊,”她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你到底是谁?”
顾承渊看着她,黑眸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种让她心惊的疯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唐筱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是顾承渊。”
“是你的保镖。”
“是……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像一个用生命许下的誓言。
唐筱筱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紧握的双拳,掌心的纱布似乎又渗出了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宴会厅,他用染血的手擦过她锁骨时的触感,滚烫而灼人。
这个男人,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他是父亲派来的狱卒,是暗网势力的首领,是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知情者,或许……还是那个救了她的男孩。
而他看她的眼神,那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占有欲,到底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唐筱筱抬手摸了摸锁骨,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血温。她低头看向旗袍高开衩处,录音器还在静静工作着,记录下这场以爱为名的攻防战的开端。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顾承渊之间的博弈,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监管与反抗。这背后,牵扯着十年前的真相,牵扯着父亲的阴谋,牵扯着林楚楚的算计,还牵扯着……一颗被偏执与占有欲包裹的、滚烫的心脏。
隐狼盯上了小玫瑰,用最锋利的爪牙,圈出了最坚固的牢笼。
而她,唐筱筱,绝不会坐以待毙。她要撕开他所有的伪装,看清他染血衬衫下的真相,看清那个被他用命纹在枪口对准心脏位置的秘密。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