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时,我成了你

月落时,我成了你

主角:林夏沈砚
作者:莲似火

月落时,我成了你第1章

更新时间:2025-09-18

银镜悬顶时

**

沈砚是被窗棂上的月光烫醒的。

不是那种温柔的银辉,是像烧红的铁丝贴在皮肤上的灼痛感。他猛地睁开眼,阁楼里的月光浓得能拧出水,把书架上的《青雾镇志》照得泛着冷白的边。抬手摸了摸后颈,月牙形的疤痕又在发烫,跟过去二十年每个月圆夜一样,准时得像手机闹钟。

他坐起身时,木床发出老骨头似的**。楼下传来擀面杖敲案板的声响,咚、咚、咚,节奏比平时快了三倍。沈砚套上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赤脚踩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糖里——不是柔软,是虚浮的怪异感,全镇人这会儿估计都在这种感觉里挣扎。

推开阁楼门,楼梯扶手上的铜环泛着青灰色的光。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图书馆大厅里传来压抑的尖叫。不是惊恐那种,是老太太发现自己突然有了八块腹肌的茫然尖叫。沈砚扶着栏杆往下瞥,看见平时总坐在窗边织毛衣的张奶奶,正对着玻璃倒影使劲挺肚子,身上那件碎花棉袄套在屠夫老王壮硕的身子上,扣子崩开两颗,露出毛茸茸的胸毛,活像穿了件不合身的玩偶服。

“王大哥,您悠着点,张奶奶的针线笸箩在您左手边第三个抽屉。”沈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荡开,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张奶奶的——哦不,现在是老王的——脑袋猛地转过来,脸上还沾着点面粉,眼神里的混乱慢慢沉淀成认命。“小沈啊,”那声音是老王的粗嗓门,说出来的却是张奶奶的口头禅,“今儿个轮到我伺候这堆肉了?昨儿个在李寡妇身上摘菜,腰还没缓过来呢。”

沈砚没接话,径直走到前台翻出那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第一页是光绪年间的字迹,记录着青雾镇第一次“月换”,最后一页停留在昨晚,他写的“铁匠刘三→教书先生周明,豆腐西施→镇长家丫鬟”。现在得更新今天的名单,这活儿他干了二十年,熟练得像刷短视频。

刚写下“张桂芬→王铁柱”,门外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把拖拉机开进了墙里。沈砚抬头,看见图书馆的木门被撞得凹进去一块,泥水顺着门缝往里淌,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花。

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姑娘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头发跟被台风卷过似的,脸上还挂着泥点,看见大厅里穿碎花棉袄的壮汉,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好意思打扰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喘,“我车陷沟里了,想问下……”话说到一半卡壳了,目光在张奶奶(老王)肚子上的胸毛和旁边突然开始哭鼻子的小男孩身上来回扫射——那是平时调皮得能掀翻屋顶的二柱子,现在顶着镇上最害羞的姑娘的脸。

沈砚合起笔记本:“沿这条路直走三百米,找赵木匠,他儿子开拖车的。”

姑娘却没动,掏出个掉漆的录音笔:“我叫林夏,来采访月神祭的。刚才在镇口看见王屠夫穿着张奶奶的花棉裤追猪,这是你们这儿的特色民俗?”

沈砚的指尖在笔记本封面上顿了顿。每年都有不信邪的外来人闯进来,有的天亮就吓跑,有的……就永远留在了某个人的身体里。他抬眼看向林夏,她冲锋衣拉链上挂着个褪色的熊猫挂件,眼尾有颗小痣,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民俗谈不上,”沈砚往门口走,“今晚不适合采访,你最好赶紧离开。”

“别啊帅哥,”林夏几步跟上来,鞋底带的泥点子蹭在地板上,“我查过资料,你们镇每到月圆就有怪事,是不是跟百年前那场祭祀有关?我听说……”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鸡鸣打断。不是一只,是全镇的鸡像被按了开关,争先恐后地扯开嗓子叫,明明离天亮还有三个钟头。张奶奶(老王)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再站起来时,眼神里的茫然换成了凶悍:“哪个兔崽子把我刀放菜板上了?”

换身结束了。

林夏看得眼睛都直了,举着录音笔的手差点把笔杵到王屠夫脸上:“**?这是……大变活人?”

王屠夫一把拍开她的手,粗声粗气地吼:“小丫头片子瞎拍啥?赶紧给我删了!”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花棉袄,脸“腾”地红了,抱着胳膊就往后门跑,“张桂芬你给我等着,明儿非把你家鸡都买下来炖汤不可!”

沈砚靠在门框上,看着林夏原地石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跟之前那些记者不一样,别人要么吓得屁滚尿流,要么就两眼放光地追问,她现在像卡bug的游戏角色,嘴巴半张着,熊猫挂件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

“现在信了?”沈砚问。

林夏猛地回神,把录音笔往兜里一塞,搓了搓手:“帅哥,不,沈先生是吧?我刚才可能看错了,要不……你再给我演示一遍?”

沈砚差点被气笑:“你以为这是魔术表演?”

“不是不是,”林夏连忙摆手,“我意思是,你们这情况持续多久了?有没有人研究过?我查过地方志,你们镇在1925年突然从地图上消失了三个月,是不是跟这有关?”

她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沈砚却注意到她冲锋衣肩膀处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印着“发财”字样的红色秋衣。这姑娘看起来挺精明,装备却糙得像刚从山里钻出来的。

“不知道。”沈砚转身要关门,“拖车来了叫你。”

“别关门啊!”林夏用脚抵住门,“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她从背包里翻出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倒出一沓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黑白的,一群穿着长袍马褂的人围着个石头祭坛,祭坛中央躺着个模糊的人影,月亮在他们头顶像个惨白的盘子。

“这是我在旧货市场淘的,”林夏指着照片,“背面写着‘青雾镇月神祭,民国十四年’。你看这月亮,跟今晚一模一样。”

沈砚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里站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脖颈处隐约有个白色的印记,形状像极了他后颈的疤痕。他的指尖突然有点发麻,就像每次触摸到旧物时的感觉。

“这照片哪来的?”他问,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就说了旧货市场啊,”林夏眨眨眼,“老板说这是他太爷爷留下的,他太爷爷当年是个摄影师,据说拍完这组照片就疯了。”她凑近了点,熊猫挂件几乎要碰到沈砚的胳膊,“沈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咱们交个朋友,我请你吃桶面,老坛酸菜的,绝对没过期!”

沈砚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他讨厌别人靠这么近,尤其是在刚结束换身的夜里,空气里还飘着各种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王屠夫身上的猪油味,张奶奶的皂角香,还有二柱子的奶腥味,搅在一起像碗乱炖。

“赵木匠的拖车来了。”沈砚朝门外努努嘴。

昏黄的车灯从巷口照进来,赵木匠的儿子探出头喊:“是哪个美女车陷了?赶紧的,我还得回去看球赛呢!”

林夏啧了一声,把照片塞回包里:“行吧,沈先生,咱们后会有期。”她转身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沈砚挥了挥挂着熊猫挂件的手,“对了,你后颈的疤挺酷的,跟我奶奶家老铜镜上的花纹有点像!”

沈砚的手猛地攥紧了门框。

拖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镇子里又恢复了平静。王屠夫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正蹲在图书馆门口抽烟,看见沈砚出来,闷声说:“那丫头片子是外地来的?”

“嗯。”

“小心点,”王屠夫弹了弹烟灰,火星在月光下亮了一下,“上次来的那个记者,现在还在李寡妇家当闺女呢。”

沈砚没说话,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圆得像枚银币,边缘却泛着淡淡的红,像被人抹了层血。他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里还在隐隐发烫,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林夏说这疤痕像铜镜上的花纹。

他想起图书馆禁书区那本锁着的《月神祭考》,封面上的铜镜图案,确实跟这疤痕一模一样。

巷口的风吹过来,带着山涧的湿气。沈砚裹紧了衬衫,转身回了图书馆。笔记本还摊在前台,“张桂芬→王铁柱”那行字下面,他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月牙。

今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的是,林夏的背包里,那张民国十四年的照片背面,除了日期,还有一行被磨损的小字:“祭品,沈氏子,月痕……”

而此刻的林夏正坐在拖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手机信号格始终是零。她掏出那个掉漆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只有沈砚那句平平淡淡的“不知道”,还有自己被王屠夫吼时吓出来的一声短促的“**”。

“有意思。”林夏勾了勾嘴角,把录音笔塞回兜里,“这破镇子,肯定藏着大瓜。”

拖车驶过镇口那块刻着“青雾镇”的石碑时,她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觉得那轮圆月像是在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像极了博物馆里那些古老的青铜器,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她摸了摸冲锋衣口袋里的熊猫挂件,那是她去年在旧货市场买的,老板说这熊猫肚子里塞着块老玉。刚才碰到沈砚胳膊的时候,挂件好像烫了一下,跟手机充电接触不良时的感觉差不多。

“奇了怪了。”林夏嘀咕了一句,把挂件攥在手里。

青雾镇的夜,还很长。而属于沈砚和林夏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上一章 章节目录 APP阅读
安装APP,阅读更加方便 立即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