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调查丈夫的死因,我植入了他的记忆芯片。
每晚我都在梦中经历他的童年、求婚、还有我们争吵的画面。
直到我发现记忆中有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墙上贴满我的日常照片,
有些甚至在我洗澡时拍摄。而记忆的最后一幕,是他微笑着对我说:“终于等到你进来了。
”沈薇站在冷白色的实验室中央,指尖冰凉。周围是精密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液混合的、毫无人气的味道。
她的视线牢牢锁在面前那个男人手中托着的物品上——一片比指甲盖还小,
泛着幽微蓝光的半透明芯片。“沈女士,这是林默先生生前自愿备份的‘忆核’,
全部个人记忆的数字化储存,”男人的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项普通的技术参数,
而不是她丈夫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明。“植入您的神经接口后,您将在睡眠状态下,
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这些记忆片段。过程可能……伴有强烈的沉浸感和情绪冲击。
”沈薇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自愿备份?林默从未对她提起过。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因为要不要孩子这件事吵得不欢而散。他摔门而去,
留下的话带着酒气,也带着刺。然后,就是那个电话,冰冷无情地通知她,车祸,当场死亡。
她不信。不信那样一个鲜活、有时甚至有些偏执的男人,会以如此潦草的方式退场。
警方的结论是意外,酒精超标,单人单车撞上了护栏。可她总觉得那碎片后面,
藏着别的东西。这片小小的“忆核”,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可能藏有真相的角落。“我明白。
”她终于挤出三个字,伸出手,近乎虔诚地接过了那片承载着林默一生的、冰冷的科技造物。
植入手术很顺利,创口微小,隐藏在耳后发际线里。当天晚上,沈薇躺在空了一半的床上,
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连接。黑暗涌上,然后是被强光刺破的晕眩。她变成了他。
童年的午后阳光带着陈旧的暖黄色,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
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大概是林默早逝的母亲,正笑着招手,
声音隔着一层水般模糊:“小默,慢点跑,
别摔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矮小的身体奔跑时膝盖弯曲的弧度,
感觉到心里那份无忧无虑的雀跃,还有掌心被塞进一颗水果糖的黏腻甜味。画面跳跃,碎裂,
重组。是求婚那天。餐厅摇曳的烛光在她(或者说,记忆中的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看到“自己”——沈薇,穿着那条宝蓝色的裙子,眼眸亮得惊人,
带着一丝属于过往的、未被生活磨砺的柔软和依赖。然后,
她听到林默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腔里发出,带着紧张的颤抖,却又无比清晰:“薇薇,嫁给我。
”同时,她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爱意、期待,
还有那枚戒指盒被汗湿的掌心紧紧攥住的触感。沈薇在梦中泪流满面。这是她曾拥有的,
如此真切,如今却隔着生死的鸿沟。记忆的洪流不受控制,夜复一夜地席卷她。
她经历他熬夜赶项目方案的疲惫,颈椎隐隐作痛;经历他第一次升职时的志得意满,
脚步轻快;也经历他们婚后的点滴。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此刻以林默的视角重新呈现——她抱怨时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晚归时他坐在黑暗客厅里无声的等待,
她取得成绩时他眼中混合着骄傲与某种难以捕捉的黯然……然后,是争吵。这一次,
她不再仅仅是自己愤怒的视角,她同时是林默,承受着那些尖锐的话语。“林默!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记忆中的“沈薇”声音拔高,
带着指责的锋芒。而沈薇(作为林默)感觉到一股沉重的郁气堵在胸口,喉咙发干,
他想解释,想反驳,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别开视线。
她听到“自己”(林默)心里有个声音在无力地辩解:“不是那样,薇薇,
我只是……”只是什么?后面的话碎裂开,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和……疏离。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些她从未知晓的片段。她看到林默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他的侧影在玻璃上显得格外孤寂。他指间夹着烟,却没有吸,
任由烟灰缓缓掉落。他在想什么?她努力去感知,却只捕捉到一片空茫的、灰蒙蒙的迷雾。
还有一次,记忆场景是深夜的书房。他反锁了门,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亮他半边脸,
眼神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全神贯注的锐利。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她在梦中试图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却总是模糊一片,
只能感觉到林默身体里传递出的那种紧绷的、混合着焦虑与某种决绝的情绪。
这些碎片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与她印象中的丈夫格格不入。
那个温柔、有时略显沉闷、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的林默,背后似乎藏着另一个陌生的影子。
直到那个晚上。记忆的迷宫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岔路。没有预兆,场景切换。
不再是家,不是办公室,不是任何她与林默共同去过的地方。一个房间。狭小,昏暗。
墙壁是粗糙的、没有粉刷过的水泥原色,散发着一股灰尘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用一根电线垂吊下来,灯罩残破,
光线因此变得昏黄而摇摆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沈薇(作为林默)站在这个房间里,心脏在胸腔里突兀地、沉重地跳动着。她的目光,
不受控制地移向墙壁。然后,寒意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墙上,
贴满了照片。密密麻麻,大小不一。有的用图钉固定,有的直接用胶带粘黏,层层叠叠,
覆盖了整面水泥墙。全是她的照片。有她在小区楼下遛狗的抓拍,
有她在咖啡馆靠窗位置看书时的侧影,有她和朋友聚餐时大笑的瞬间,
有她穿着职业装匆忙走进写字楼的背影……拍摄角度各异,
有些明显是隔着很远用长焦镜头捕捉,有些则近得仿佛拍摄者就在身边。她的呼吸停滞了。
视线惊恐地扫过那些照片,最终定格在几张上——那是她的卧室窗口!照片清晰地放大,
能看见她穿着睡衣在室内走动的模糊身影。还有……浴室!
那张照片是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拍摄,透过磨砂玻璃上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缝隙,
捕捉到了她淋浴时朦胧的、**的轮廓!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猛地涌上喉咙。这不是怀念,
不是爱。这是窥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彻底的监视!
她感到林默(她自己)的视线在这些照片上流连,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抬起,
轻轻拂过照片上她浴室的轮廓,指腹传来水泥墙冰冷的、粗粝的触感。
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恐惧攫住了她。林默?那个和她同床共枕七年的人,竟然在暗处,
用这种病态的方式,窥视着她的一切?她猛地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弹坐起来,
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擂鼓,在寂静的卧室里发出巨大的回响。她大口喘息,
胃里翻江倒海,下意识地环抱住双臂,指甲深深掐入胳膊的皮肉,试图用疼痛来确认现实。
那不是梦。那是林默的记忆。真实发生过的,属于他的记忆。接下来的几天,沈薇魂不守舍。
白天,她对着空荡的家,感觉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质疑。夜晚,她恐惧入睡,
却又像染上毒瘾一般,迫切地想要再次进入那个记忆迷宫,找到更多线索,
弄清楚那个房间到底在哪里,林默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再次潜入记忆。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