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劫·血沁疑云

玉簪劫·血沁疑云

主角:沈焕楚怀舟苏砚
作者:请叫我张

玉簪劫·血沁疑云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8-19

就在沈焕苦思冥想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新科进士,翰林院庶吉士,与苏砚同科且素有往来的楚怀舟,主动来到刑部衙门,要求面见沈焕!

楚怀舟?那个数日前还与苏砚在醉仙楼争执的楚怀舟?

沈焕立刻命人将其带到一间静室。楚怀舟一身素色儒衫,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但此刻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挣扎,更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见到沈焕,并未寒暄,直接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而颤抖:

“沈大人!晚生楚怀舟……前来自首!苏砚苏年兄之死……乃是……乃是晚生一手策划!那‘玉面罗刹’索命之事……亦是晚生……装神弄鬼所为!”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守在沈焕身后的张猛猛地握紧了腰刀,眼神如电般射向楚怀舟。沈焕瞳孔微缩,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如实质般笼罩着跪在地上的年轻进士。

“自首?”沈焕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楚进士,你可知你所言为何?谋害朝廷命官,装神弄鬼,扰乱京师,皆是死罪!”

“晚生……知道!”楚怀舟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被咬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固执,“晚生……甘愿领死!但求大人明鉴,晚生所为……非为私怨!实乃……为二十年前含冤惨死的柳含烟姑娘……讨还一个公道!”

“柳含烟?”沈焕眼神一凝,“详细说来!”

楚怀舟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开始叙述。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刻骨的悲愤:

“晚生祖籍姑苏,家父……家父楚云澜,二十年前,亦在京城为官,时任吏部主事。”他提到父亲名字时,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柳含烟一案……家父……亦是当年被指收受贿赂的官员之一!然家父一生清廉,刚直不阿,他深知此案蹊跷,柳姑娘蒙冤,更疑心背后有人构陷忠良、侵吞巨款!他暗中调查,收集证据……却……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楚怀舟的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就在他即将有所发现之时,一夕之间,家父被构陷贪墨,革职查办!不久,便‘暴病’死于返乡途中!家母闻此噩耗,忧愤成疾,也随之而去……晚生彼时尚幼,幸得忠仆拼死护佑,隐姓埋名,流落江湖,方得苟活!”

“二十年来,晚生无一日敢忘血海深仇!寒窗苦读,只为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重返京城,查明真相,为父昭雪,也为那无辜惨死的柳姑娘讨个公道!”楚怀舟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入京后,晚生暗中查访,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当年陷害家父、亦是害死柳姑娘的真凶之一——苏砚之父,苏明远留下的罪证手札!其中详细记载了他如何受人指使,伪造证据,构陷柳姑娘,并借机除掉家父!而苏砚……他明知其父所为,非但不思忏悔,反而极力掩盖,甚至……甚至暗中销毁了部分关键证据!”

“所以,你便设下此局?”沈焕的声音依旧平稳。

“是!”楚怀舟咬牙道,“晚生知道,仅凭一份手札,难以撼动苏家,更难以揭露当年真相。苏砚一死,以其父当年在柳案中的角色,加上现场布置,必然引发对旧案的重新关注!晚生……晚生要这桩被刻意掩埋的冤案,重见天日!要那些道貌岸然的凶手,寝食难安!”

“你是如何做到的?”沈焕追问细节。

“晚生……略通些奇巧淫技。”楚怀舟低声道,“那枚玉簪,是晚生寻上好的羊脂白玉,依当年含烟姑娘画像所绘式样,请巧匠仿制。再以特制药汁涂抹,做出陈年血沁假象。案发前夜,晚生潜入苏府书房(他提到苏府后门年久失修,有一处隐秘狗洞),将仿制玉簪和半阕璇玑图(晚生临摹含烟姑娘笔迹所书)放置于其书案显眼处。苏砚有深夜独坐书房的习惯,晚生算准时机,在他惯用的灯油中,掺入了微量提纯的迷心草汁液和另一种致幻痉挛的毒物‘牵机引’!”

“灯油?”沈焕立刻想起书案上的桐油渍和迷心草晶屑!

“正是!”楚怀舟点头,“桐油为基底,混入特制药液,燃烧时无色无味,但吸入后,初时令人烦躁不安,继而眼前幻象丛生,最终气血逆冲,痉挛而亡!剂量控制得当,可令其死状如同厉鬼索命!晚生……晚生亲眼在暗处确认他毒发身亡,才悄然离去。那玉簪,是他毒发痛苦挣扎时,无意间抓握在手中的!”

“那福伯呢?牢中湿脚印如何解释?土地庙的女鬼?池塘倒影?”沈焕步步紧逼。

“福伯……”楚怀舟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悔恨,“晚生……晚生并非想杀他!只是……只是他当夜似乎察觉了动静,晚生唯恐他认出晚生……便在他回房途中,用浸了强效迷烟的手帕捂了他口鼻,只想让他昏睡忘事……未曾想他年迈体衰,受惊过度,竟……至于牢中脚印,是晚生买通了一个贪财的狱卒,让他用特制的、蘸了污水的女子鞋模,趁夜在福伯牢房门口拓印上去的!只为……加深厉鬼索命的恐慌!”

“土地庙的女鬼,是晚生披着白色罩袍,内藏发光磷粉画的假璇玑图,故意引那更夫王五看见。池塘倒影……是晚生用鱼线牵引,在水下布置了涂有反光药粉和致幻药剂的薄琉璃片……未曾想……”他看了一眼张猛,眼中带着歉意,“竟惊扰了张捕头……”

楚怀舟的供述,逻辑清晰,细节详实,几乎完美地解释了所有“灵异”事件和作案手法。动机是为父报仇、为柳含烟雪冤,手段是利用药物和机关制造恐怖假象。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

“你所说的苏明远罪证手札,现在何处?”沈焕沉声问。

“在晚生书房暗格之内。”楚怀舟答道。

沈焕立刻命张猛带人随楚怀舟去其住处取物证。很快,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陈旧册子被呈到沈焕面前。册子纸张发黄,墨迹陈旧,上面详细记录了苏明远当年如何受人指使(指使者名字被刻意涂黑),构陷柳含烟,伪造证据,并设计除掉试图翻案的楚云澜的过程,笔迹与苏明远其他留存文书比对,基本吻合。

人证(楚怀舟自首),物证(仿制玉簪、璇玑图、致幻药物残留、苏明远罪证手札),作案手段供认不讳,作案动机合情合理。一桩离奇的“厉鬼索命”案,似乎就此真相大白,尘埃落定。

刑部上下,包括侍郎李大人,都松了一口气。困扰京城多日的恐怖阴影终于可以驱散。李侍郎甚至拍了拍沈焕的肩膀:“沈主事,干得漂亮!此案能破,你居功至伟!本官定当为你请功!”

然而,沈焕脸上却殊无喜色。他独自坐在签押房内,案头放着结案所需的最后几份文书。楚怀舟的供词、物证清单、验尸格目……都已齐备。那枚作为关键物证的仿制玉簪,已被仔细清洗,用锦缎包裹,收入证物箱中。

但沈焕的心,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硌着,无法真正落地。楚怀舟的供述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精心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每一个疑点都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但正是这种毫无破绽的流畅,反而让沈焕感到一丝异样。尤其是楚怀舟提到柳含烟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虔诚的复杂光芒,绝非仅仅是对一个沉冤者的同情。

“含烟姑娘……”沈焕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楚怀舟的复仇,真的是为了他父亲吗?还是……为了这个二十年前就已香消玉殒的女子?

他起身,走到存放楚怀舟案所有物证的大木箱前。箱中除了仿制玉簪、璇玑图、药物皮囊等,还有从楚怀舟书房暗格里搜出的那个油布包裹——里面是苏明远的罪证手札,以及……几幅笔触细腻、显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柳含烟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倩兮,美目流盼,尤其是发髻间那枚白玉兰簪,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沈焕的目光掠过画像,落在那个油布包裹上。包裹的系法似乎有些特别。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再确认一下那份手札。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油布包裹的瞬间,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阻滞感。包裹的右下角,油布层似乎比别处略厚一点点,而且……系绳的结法,暗藏着一个极其精巧的、类似九连环的活扣!

沈焕的心猛地一跳!这种隐藏夹层和精巧活扣的手法,绝非寻常!他屏住呼吸,手指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拨弄着那几股细绳。他记得赵诚提过,柳含烟生前似乎……精于机关巧术?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油布包裹看似平整的右下角,竟然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仅容一指插入的隐秘夹层!

夹层里,没有纸张,没有信件。只有一枚簪子。

一枚白玉簪。

簪身同样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光晕内敛。簪头,也雕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其形制、大小,与苏砚手中那枚仿制品几乎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一枚,其玉质之纯净,雕工之传神,尤其是花瓣边缘那灵动自然的卷曲弧度,绝非寻常工匠所能及,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古朴雅致。

而真正让沈焕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

在这枚玉簪洁白无瑕的簪身内部,靠近簪尾处,天然形成的、如同血脉般丝丝缕缕渗透玉髓深处的,是几道极其自然、深沉内敛、仿佛已与美玉共生千百年的……暗红色沁痕!真正的、沉淀了漫长岁月的血沁!与楚怀舟在仿制品上拙劣涂抹的假沁,有着天壤之别!

这……这才是柳含烟那枚传说中从不离身的白玉兰簪!真品!

沈焕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真簪取出,放在掌心。触手温润,那丝丝缕缕的血沁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神秘的光泽。楚怀舟为何要将真品如此隐秘地藏匿?他明明可以用这真品来坐实“厉鬼索命”,为何要多此一举去伪造一个?他供奉柳含烟的画像,珍藏她的遗物……他对柳含烟,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沈焕的脑海!这枚真簪……是否接触过苏砚?!楚怀舟口口声声说只用药物杀人,未曾近身接触……但如果是这枚簪子呢?

“赵老!快!”沈焕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他抓起真玉簪,几乎是冲出了签押房。

殓房内,灯火通明。赵诚被沈焕深夜召来,虽不明所以,但看到那枚真玉簪和沈焕凝重的神色,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赵老,用‘蒸骨法’!重点验看簪尾,尤其是血沁最深的那几处纹路缝隙!看能否……验出苏砚的血气!”沈焕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蒸骨法,是极为古老且耗时的验尸秘术。需将可疑器物置于特制药醋中密封蒸煮,利用药力醋气,将器物上可能残留的、极其微量的陈旧人体组织或血气激发、显现出来。此法对器物本身有一定损耗风险,且对验看者要求极高。

赵诚不敢怠慢,立刻准备器具。特制的紫铜小鼎中注入陈年米醋和数味药性猛烈的草药,鼎下燃起文火。那枚带着古老血沁的真玉簪被小心地悬于鼎中药醋之上,鼎口用湿泥严密封闭。

时间一点点流逝。狭小的殓房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醋味和药草苦涩的气息。沈焕和赵诚都沉默地守在鼎旁,汗水无声地浸湿了鬓角。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鼎中药醋翻滚蒸腾的声音渐渐微弱,鼎身也由滚烫转为温热。赵诚示意时间已到。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厚布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湿泥封口。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强烈血腥气的醋味猛地冲出!

沈焕和赵诚同时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鼎中那枚玉簪。

只见原本洁白温润的玉簪,在蒸腾的药醋作用下,表面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但在簪尾那几道深邃的血沁纹路深处,此刻竟然隐隐渗透出几缕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丝线!那红色极其新鲜,宛如活物,在玉质的纹理中微微蠕动、晕染开来!与簪身内部那些古老沉静的暗红血沁,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鼎口揭开,那股冲出的、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竟与苏砚尸体被发现时,弥漫在书房里的那股浓重血腥味……别无二致!

“这……这……”饶是经验丰富的赵诚,此刻也惊得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人!这簪尾缝隙……有……有极新的血气被蒸出!这……这气味……就是苏翰林的!”

沈焕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的一切瞬间打败!

楚怀舟在说谎!

他绝不仅仅是用了药物!这枚属于柳含烟的真玉簪簪尾,在近期沾染过苏砚的血!而且很可能是大量的、近距离接触的血!这足以证明,在苏砚死亡现场,这枚真簪……出现过!甚至……可能就是凶器之一!

楚怀舟自首供述的“只下毒未近身”,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故意伪造一枚假簪留在现场,将真品深藏,并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复仇故事,是为了掩盖什么?这枚真簪上沾染的新鲜血迹,到底是如何来的?楚怀舟和柳含烟之间,除了复仇,还有什么更深的、不可告人的联系?

厉鬼索命的阴影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这枚染着新旧两层血迹的真玉簪,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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