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打谷时，明远和建军合伙买了台新脱粒机，俩男人在场上忙得满头汗，玉婷和彩霞就负责往家运谷粒。玉婷推着独轮车在前头走，我挺着还没完全消下去的肚子在后头扶，遇到坎儿，两人就喊着号子一起使劲，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倒像支快活的调子。

分粮食那天，婆婆没像往年那样亲自挑拣，而是把木耙递给玉婷：“你俩分吧，玉婷心细，眼睛亮，保准分得匀匀的。”玉婷往彩霞筐里多扒了些圆粒的：“这种适合磨粉做馒头。”彩霞又往玉婷筐里拨了把长粒的：“熬粥得用这个，香。”

夕阳落在谷堆上，金闪闪的，像撒了层碎金子。妞妞和小宝在谷堆边滚来滚去，浑身沾满谷糠，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婆婆坐在门槛上，看着俩媳妇并肩翻谷的背影，手里的烟袋锅子半天没动——原来这日子啊，就像这谷粒，看着各归各筐，实则早被同一片土地养着，同一片太阳晒着，哪分得清谁比谁更金贵呢？

冬至那天包饺子，玉婷和面，彩霞调馅，婆婆坐在旁边给孩子们讲古。“我年轻时候，跟你婶子也吵过架，”婆婆捏着饺子边说，“后来她生娃大出血，我守在灶前给她熬了三天三夜的米汤，才明白啊，一家人哪能真记仇，就像这饺子，皮和馅裹在一起，才叫团圆。”

玉婷擀面皮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彩霞，对方正好也抬眼看她，俩人都笑了。锅里的水“咕嘟”冒泡，饺子下进去，转着圈地浮，像一群白胖的鱼。蒸汽漫上来，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过去那些针尖对麦芒的日子。

夜里，孩子们睡熟了，玉婷和彩霞坐在炕头纳鞋底。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手里的布面上，一个绣着荷花，一个描着牡丹，针脚密密麻麻，像她们此刻缠在一起的心。

“开春咱种点黄瓜吧，”彩霞忽然说，“你爱吃拍黄瓜，我会腌酸黄瓜。”玉婷穿好一根线，笑着应：“再种点西红柿，给孩子们做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