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映照着我孤零零的身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山下世界的“险恶”,而口袋里仅剩的一百块钱,让我对未来的规划瞬间变得无比现实和紧迫。
我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最后走进一家最不起眼的小面馆,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汤粉。寡淡的汤水和几根青菜,我稀里呼噜地吃完,连汤都喝了个精光,但心里的憋屈和饥饿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在油腻的椅背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脑子里乱糟糟的。总不能下山第一天就灰溜溜地打电话给二叔要钱吧,那老头子非得笑掉大牙不可。必须得想个办法搞钱。
付了饭钱后,我彻底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我背着帆布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闲逛,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路边店铺的玻璃门,希望能找到一张写着“招聘”的纸。不知不觉,我拐进了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子。巷子两边是斑驳的老旧居民楼,晾衣杆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地上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巷子深处,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墨镜的算命老头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张画着八卦图的破布。他突然朝着我的方向抬起了头。
“小伙子,留步。”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我观你印堂发黑,头顶有煞,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
我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套说辞,我在山上听二叔讲过无数遍,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街头骗子用在了自己身上。我非但不怕,反而来了兴致。我走到他的摊子前,干脆利落地蹲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哦?那您给说道说道,我有什么血光之灾?”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您再算算,我是干什么的?”
我心里暗自发笑,一个堂堂正正的龙虎山道士,还能被这种江湖骗术唬住?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这老骗子到底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那算命先生听我发问,立刻装模作样地掐起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干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复杂的轨迹,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沟通。片刻之后,他停下动作,将脸转向我,墨镜后的眼睛似乎在审视我。
“嗯,你身上带着书卷气,但又混杂着尘土味,应该还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吧?”他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算出来,你霉运缠身,煞气入体,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说完,他动作飞快地从身旁的布包里摸出一张画工粗劣的黄色符纸,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些不知所谓的符号。他将符纸递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又郑重。
“不过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我这里有张开过光的护身符,能帮你消灾解厄,保你平安。童叟无欺,只要二百九十九!”
我先是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这老家伙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冒了上来。被三轮车大爷讹了三百,现在又来个骗子想骗二百九十九,这城里人都是这么赚钱的吗?我正要开口大骂,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了。我的瞳孔微微收缩,双眼里的淡金色一闪而过,视线聚焦在老头的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灰黑色的阴气,如同盘踞的细蛇,正缠绕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那不是普通的晦气,而是长期与阴物接触才会沾染上的、难以洗刷的阴煞之气。
我脸上的玩味和怒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审视。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变得冰冷。
“呵呵,老先生。”我的声音不大,却让那算命老头身体一僵,“我看,有血光之灾的人,是你吧?你这身上的阴气,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那算命先生被我一句话戳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他猛地从马扎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好心帮你,你还咒我?滚滚滚,别耽误我做生意!”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却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双眼的淡金色光芒愈发明显,视线穿透那层阴气,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老头的耳朵里。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骂。”我向前一步,俯身凑近他,目光如炬,“你是不是每到子时,就会觉得脖子后面发凉,像是有人对着你吹气?睡着了总梦见一个穿着湿衣服的女人站在你床边,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看着你?还有,你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最近是不是总会无缘无故地抽搐,像是在模仿掐诀的手势?”
我每说一句,算命先生的脸色就白一分。当我说完最后一句时,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布满了惊恐和骇然。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两根手指恰在此时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张着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我,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颤抖着,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我直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重新勾起一丝傲然的弧度。我将帆布包往肩上甩了甩,转身就准备离开。
“呵呵,因为我可不是你这种江湖骗子。”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我是正儿八经的道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两步,身后果然传来了老头焦急万分的呼喊。
“哎,哎!小师傅!小师傅留步!大师,救命啊!”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巷口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我脸上投下一半光明一半阴影,那双泛着淡金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明亮。我看着那老头惊慌失-措的脸,伸出三根手指。
“救你,也不是不行。”我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三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老头脸上的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肉痛和挣扎。他看看我,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不自觉颤抖的手指,脖子后面似乎又窜起一股凉气。最终,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对金钱的吝啬。他一咬牙,一跺脚,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