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永远逃不掉。有些爱,活着是为了将你囚禁。而他,从未离开。
1.咖啡机的蒸汽喷头发出尖锐的嘶鸣,像一根针扎进林晚的太阳穴。
她手腕下意识地晃动奶缸,倾斜的角度熟稔到近乎本能——奶泡注入深褐色的液面,
边缘开始收拢,一颗饱满对称的心形缓缓浮现。完美、流畅,带着某种刻意讨好的圆润。
林晚的手猛地一抖。奶泡滴落,心形的右上方塌陷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角。
她盯着那个残缺的图案,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林姐,三号桌的美式好了吗?
”实习生小雅探过头,目光落在那个失败的拉花上,“哇,心形诶,
是给哪个帅哥的特制款吗?”林晚没有回答。她迅速用勺子搅乱了那杯拿铁,
将整杯咖啡倒进水池。棕色的液体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口,像某种不祥的征兆。“重做一杯。
”她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刚才那杯奶泡温度不对。”小雅困惑地眨了眨眼,
但还是点点头去招呼客人了。林晚背过身,双手撑在水池边缘。
冰凉的瓷砖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那股从脊椎爬升的寒意。又是心形。
这三个月来的第七次了。每次都是在她最放松、最不经意的时刻,
手指就自动复刻出那个图案——顾泽最爱的、总要求她在他每杯咖啡上拉出的心形。
他说那象征着她心里有他。现在她只想把那颗心挖出来踩碎。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林晚擦干手,划开屏幕。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称呼,
衫很适合你但袖口卷到小臂中段更好看像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天”林晚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她今天穿的确实是蓝色条纹衬衫。因为早上匆忙,袖口只是随意挽了两下,
此刻正堆在手肘附近。而短信里说的“卷到小臂中段”——那是顾泽的习惯。
他总是一丝不苟地帮她把袖子卷到那个精确的位置,说那样最能凸显她手腕的线条。
第一次约会……三年前的那个春日,她的袖子就是他那样卷的。林晚猛地抬头,
视线像刀片一样刮过咖啡店的每个角落。靠窗的男人在看报纸,财经版挡住了大半张脸。
角落里的情侣分享着一块蛋糕。吧台前的女学生叽叽喳喳。所有人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令人窒息。“林姐,你脸色好白。”小雅端着空托盘回来,“不舒服吗?”“没事。
”林晚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可能昨晚没睡好。”她转身假装整理糕点柜,
手指却在围裙下攥成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冷静。也许只是巧合。
也许是哪个认识她的人在恶作剧。也许……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今早出门时等电梯的背影。拍摄角度明显来自走廊另一端。
她肩上帆布包的磨损痕迹清晰可见——那是上周才被地铁闸机刮破的,她还没来得及缝。
跟着一行字:“包该补了需要我帮你吗你知道我缝东西比你细心”林晚的呼吸彻底乱了。
她冲进员工休息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镜中的女人头发凌乱,
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过大,嘴唇失去血色。不,不能这样。顾泽说过,
她情绪失控的样子“不够体面”。他喜欢她永远从容、永远优雅,像他精心修剪过的盆栽。
手机在掌心震动,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第三条短信:“别拉黑我小晚你知道那没用”小晚。只有顾泽这样叫她。
他说“晚晚”太普通,“小晚”才特别,像他私有的昵称。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姐?
有客人找。”是店长陈姐的声音。林晚深吸几口气,站起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和表情。
镜中的女人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眼底那丝裂痕,
像冰面下暗涌的黑色水流。推门出去时,陈姐担忧地看着她:“真的没事?
你看起来……”“有点低血糖。”林晚打断她,走向咖啡机,“我喝点甜的就好。
”她在给自己做拿铁时,刻意拉了一个树叶图案。简单的、不带任何情感倾向的树叶。
奶泡注入得稳而缓,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咖啡喝到一半时,小雅凑过来小声说:“林姐,
刚才有个客人好奇怪。”林晚心头一紧:“什么样?”“男的,戴帽子和口罩,
坐在最角落那个位置。”小雅指了指窗边,“点了杯美式,一口没喝,
就在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刚才你进休息室的时候,他忽然就起身走了。
”“他……有没有看我?”小雅想了想:“他一直面朝吧台方向。
但也不确定是在看你还是看菜单板。”林晚看向那个角落。桌上还留着那杯没动过的美式,
杯沿上有个模糊的圆形痕迹——像是有人故意用手指抹了一圈杯口。那是顾泽的习惯。
他总说“间接接触比直接接触更亲密”,喜欢在她喝过的水杯上留下指印,像是某种标记。
“杯子收了吗?”“还没,我现在去……”“我去。”她快步走过去,
仿佛走向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咖啡已经凉了,深褐色的液面平静无波。她戴上手套,
端起杯子。杯底压着一张折叠的纸片。林晚的手抖得厉害,纸片掉在地上,展开。
那是一张购物小票。打印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地点是三个街区外的便利店。
购买物品栏只有一项:“黑色缝纫线×1”小票最下方,
有人用黑色水笔写了一行小字:“今晚我会来帮你补包等我小晚”纸片从林晚指间飘落,
像一片垂死的叶子。她缓缓转头,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很好,
行人匆匆,鸽子在广场上啄食。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可她知道,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
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一直注视着她。从未离开。2.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
路灯接连亮起。林晚把第五只咖啡杯擦到反光,
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动作——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一圈,用软布收尾。
那是顾泽教她的方法。“杯沿最容易残留细菌。”他曾握着她的手示范,呼吸喷在她的耳廓,
“要像对待珍贵瓷器一样对待日常用品。秩序,晚晚,秩序能带来安全感。
”她当时觉得这很可爱。一个连洗杯子都有哲学的男人。现在她盯着手中过分明亮的陶瓷,
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打烊的最后一个小时,林晚心神不宁。她反复检查手机,
那个陌生号码再没有发来信息。但寂静本身就像另一种形式的压迫——他在等她崩溃,
等她主动回应。晚上九点,她锁上咖啡店的门。街道空旷,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从店门走到公交站的两百米,林晚回了六次头。没有人。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回到家——这个三个月前匆忙租下的公寓——林晚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所有窗户锁死,
拉上窗帘。第二件事,她从床底拖出行李箱。不能再待了。
短信里的“今晚”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收拾衣物时,
她的手指触到衣柜深处一个天鹅绒盒子。心脏猛地一缩。她把它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条银色手链,坠着一颗切割成心形的月光石。顾泽送的。
他说:“它会在黑暗中发光,就像你在我生命里的样子。”她戴了一年。洗澡都不摘。
直到那个失眠的深夜,林晚在完全的黑暗中发现,
手链上的石头真的在发出微弱的、不自然的蓝光。鬼使神差地,她翻出工具盒,
花半小时撬开了那颗“月光石”的底座。托座背面,嵌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元件。
她用手机拍照搜索。结果跳出来的词条是:“微型GPS定位器——超长待机款,
磁吸式充电,定位精度可达三米内。”林晚坐在地板上,盯着那颗黑色颗粒,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认识过顾泽。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梅雨季潮湿的气息。
三年前的那个午后,暴雨突至。林晚站在咖啡店门口望着泼天雨幕发愁——没带伞,
而末班公交十分钟后到站。“不介意的话,可以共用。”声音从身侧传来。她转头,
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举着一把足够容纳两人的黑伞。他身形挺拔,
戴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着。是熟客。林晚记得他总坐在靠窗第二个位置,
点一杯手冲耶加雪菲,看书,或者用笔记本电脑工作。安静,整洁,
每次离开前都会把椅子推回原位,桌面擦得一滴水渍不留。“谢谢。”她小声说,钻到伞下。
伞倾向她这边。走到公交站时,林晚左肩完全干燥,顾泽的右半边身子却湿透了。
水珠顺着他额发滑落,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
里面装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同款衬衫。“习惯了,”他笑着说,“这个季节的雨总是很任性。
”林晚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每天来,
点的单渐渐从耶加雪菲变成她推荐的瑰夏,再到她最喜欢的哥伦比亚酒香。
他记住她上班的排班表,总在她快下班时“恰好”出现。第三次约会时,
顾泽带她去一家隐蔽的书店咖啡馆。刚落座,老板就端来一杯热可可,上面撒着肉桂粉,
搭配一块柠檬磅蛋糕。“我没点……”“顾先生上周就预定了,”老板笑眯眯地说,
“说您喜欢这个搭配。”林晚惊讶地看向顾泽。他正脱下大衣,动作从容:“上次听你提过,
小时候每次考得好,妈妈都会做柠檬磅蛋糕奖励你。配上热可可和肉桂粉,
是你记忆里‘胜利的味道’。”“我就随口一说……”“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放在心上。
”那一刻,林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现在回想起来,
第一个警示信号就藏在那次约会里。吃完蛋糕,林晚想去书架区逛逛。
顾泽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我帮你拿着,你去吧。”很绅士,对吧?当时她也这么觉得。
直到二十分钟后她回来,发现顾泽正拿着她的手机,神情专注。“你在……?”“抱歉,
”他抬起头,笑容毫无破绽,“你手机一直震,我怕有急事,就看了一眼。是你妈妈,
问你这周末回不回家吃饭。我帮你回复了,说会回去。”林晚接过手机。
聊天界面确实停留在和母亲的对话,最新一条是她的账号发出的:“回去,我想吃红烧肉啦。
”语气模仿得很像。几乎和她平时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密码?
”“上次你在我面前解锁时,我无意中看到了。”顾泽说得轻描淡写,“不会生气吧?
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小事。”他的眼神那么真诚,林晚把那一丝不适压了下去。
“下次还是让我自己回吧。”“好。”他答应得很爽快,“不过说真的,
你手机里那些无关紧要的通知太多了,影响专注。我帮你清理了一些,
顺便把几个常用App整理到同一屏。看看,是不是清爽多了?”确实清爽。
杂乱无章的图标被归入几个颜色协调的文件夹。只是……她的游戏不见了。
那款她偶尔用来消消乐的简单游戏。“那个游戏呢?”“我删了。
”顾泽伸手整理她鬓边的碎发,动作温柔,“它每天推送太多广告,还要求太多权限。
我不希望任何东西过度占用你的时间和隐私。”隐私。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
带着某种奇异的重量。行李箱合上的声音把林晚拉回现实。
她盯着那条躺在天鹅绒盒子里的手链。GPS定位器早就被她拆掉扔了,石头重新镶嵌过。
但顾泽送她手链的那晚说过的话,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我希望你永远戴着它,小晚。
这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知道你是安全的。”当时她以为是情话。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宣告。
手机突然震动。不是短信,是来电。没有显示号码。
林晚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未知来电”四个字,血液仿佛倒流回心脏。她按下接听,
把手机举到耳边,没有出声。听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然后是呼吸声。
平稳、悠长、刻意控制的呼吸声。三秒钟后,电话挂断了。林晚站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那条手链。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灯火通明,
而她的公寓却像一个透明的水族箱。她冲到门口,检查密码锁的电子记录。
个时间回来)09:15-密码开锁(她早上八点半就出门了)林晚感到一阵刺骨的冷。
有人知道她的密码。有人在她在咖啡店工作时,进入了她的家。她走到猫眼前,向外窥视。
走廊空无一人。声控灯因为她的动作亮起,照亮了老旧的地毯和对面邻居紧闭的房门。
一切正常。太正常了。林晚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三年前那个雨夜,
她钻进顾泽的伞下时,以为自己找到了避风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伞不是为了挡雨,
而是为了让你看不见——看不见伞骨如何编织成笼,看不见撑伞人的另一只手,
正握着笼门的钥匙。而最可怕的是,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笼门已经锁死了。钥匙,
从来不在你手里。3.林晚在门后坐到双腿麻木,直到窗外的天色透出灰白。
她拖着行李箱冲出家门时,清晨六点的街道空无一人。行李箱轮子碾过路面,
发出空洞的回响,像心跳被放大在寂静里。她在三条街外的连锁酒店用现金开了间房,
登记时用了母亲的姓氏。房间在十二楼,她把所有灯都打开,用椅子顶住门,
又检查了窗户和通风口。凌晨两点的惊魂让她的神经像绷到极限的弦,
任何细微声响都能引发一阵心悸。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
停在四个月前那起“车库无名尸”案的新闻页面。文章配图打了马赛克,
但能看到现场轮廓——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旁边是承重柱,地面有深色痕迹。
警方通报写得简短:“死者为男性,年龄28-32岁,面部遭车辆多次碾压无法辨认。
经DNA比对,确认为失踪人口顾某。初步判断为意外事故。”“无法辨认”四个字,
此刻在屏幕上像四只嘲讽的眼睛。如果那不是他呢?手机震了一下。又是那个号码。
这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酒店大堂,拍摄角度来自前台附近。
时间显示在照片角落:23:47,正是她办理入住的时候。画面中,她背对镜头,
在电梯口等电梯。行李箱的轮子上沾着一片枯叶——那是她从家楼下带出来的。
附言:“1208房床垫太软对你腰不好记得把枕头垫在膝下”林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扑到窗边拉开窗帘。街道对面是另一栋写字楼,大部分窗户漆黑,只有零星几扇亮着灯。
她无法判断哪一扇后面可能藏着镜头。她冲回床边拿起座机,想打给前台要求换房。
但手指按在按键上时,她停住了。换房有用吗?他能知道她入住这家酒店、这个房间,
能拍下她等电梯的照片,能清楚房间设施——他甚至知道她腰不好。
那是去年冬天搬家时扭伤留下的旧疾,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电话**突然响起。
不是手机,是房间座机。深红色的老式电话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尖锐刺耳。林晚盯着它,
不敢接。响了七声后,**停了。三十秒后,再次响起。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听筒,
没有说话。“晚上好,1208房的客人。”是前台女服务员甜美的声音,
“抱歉这么晚打扰,有位先生在前台给您留了物品,需要现在送上来吗?
”“什……什么东西?谁留的?”“是一位姓顾的先生。他说是您需要的药品。
”“我不认识姓顾的!”林晚声音发抖,“我不要!别送上来!”“好的,明白了。
那我们就帮您保管在前台。”服务员的声音依旧礼貌,“另外提醒您,
明天上午酒店消防演习,警铃可能会响,请您不要惊慌。”电话挂断了。林晚握着听筒,
直到忙音变成刺耳的提示音。她缓缓放下电话,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走廊空无一人。
地毯是暗红色的,花纹在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她回到床边坐下,抱住膝盖。
房间空调开得太足,冷风直吹着她的后颈。但她不敢去调温度——空调控制器在门口墙上,
而她现在连靠近那扇门都需要勇气。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日历提醒。
“明天上午10:00新公司报到”她差点忘了。为了彻底摆脱过去,
她上周应聘了一家跨城公司的职位,明天是第一天上班。新公司在四十五公里外的开发区,
她为此又在那边租了间小公寓。这是她的第三次“重启”。第一次换了工作但没搬家,
顾泽一周后就出现在她新公司楼下。第二次搬了家但没换城市,
他在她新家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香囊——里面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香,
但夹杂着一缕他的古龙水味。这次,她换了城市。不,
严格说只是换到同一个大都市圈的另一个区,但已经跨越了行政区划。
她切断了所有社交媒体,新手机号只告诉了父母和两个最信任的朋友,连银行卡都重新办过。
应该安全了。必须安全了。林晚关掉手机,强迫自己躺下。枕头确实太软,
她腰部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她想起短信里的建议,把另一个枕头垫在膝盖下面。
姿势果然舒服了一些。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居然在遵循他的建议。窗外,
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夜归车辆驶过,车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林晚盯着那些光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时她和顾泽还在一起。她半夜醒来口渴,
发现顾泽没睡,正坐在床边看着她。月光下,他的侧脸平静而专注。“怎么不睡?
”她迷迷糊糊地问。“在看你的呼吸节奏。”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头发,
“你睡着的频率是每分钟十四次,做噩梦时会加快到十八次。我在想,
能不能训练你在梦里也保持平稳。”她当时以为这是情话。现在才明白,
那是一个控制狂在研究他的实验对象。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连续不断——是闹钟。
凌晨三点整。林晚没有设过这个时间的闹钟。她抓起手机,屏幕上不是闹钟界面,
而是一个倒计时:“距离新开始还有7小时04分22秒”数字一秒一秒地减少。
下方有一行小字:“这次我会更小心不会让你再逃走了小晚”林晚冲出房间,
连行李箱都顾不上拿。她穿着睡衣,赤脚踩在走廊冰冷的地毯上,拼命按电梯按钮。
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12楼,11楼,10楼……数字跳动时,
她听见安全通道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一步一步,从楼下往上走。咚。咚。咚。
和她心跳同频。电梯到了。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林晚冲进去,疯狂按关门键。
门缓缓合拢的瞬间,她看见安全通道的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扶住了门框。
修长、骨节分明、过分整洁的手。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和她曾经拥有、后来扔进河里的那枚,是一对。
门彻底关上了。电梯开始下降。林晚瘫坐在轿厢角落,浑身发抖。电梯镜面映出她惨白的脸,
和眼角滑落的、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的眼泪。她知道,无论电梯降到哪一层,
无论她逃到哪里去。那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生活的门框上。从未离开。电梯在一楼打开。
林晚冲过大堂,值班的前台服务员惊讶地看着她。她推开旋转门,
一头扎进凌晨冰冷的空气里。街道空旷,只有环卫工人在远处清扫。
她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去开发区。”她喘着气说,“越快越好。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多问,踩下油门。车驶上高架,
城市在身后渐渐缩小成一片光的海洋。林晚盯着后窗,没有车辆跟随。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像蛛网一样粘在皮肤上,甩不掉。四十分钟后,车停在新租的公寓楼下。
这是一个新建的小区,入住率还不高,夜晚安静得过分。林晚用现金付了车费,走进单元楼。
新装的智能锁,她设置了六位数密码——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是完全随机的数字。
门打开,里面是空荡荡的毛坯房。她只买了最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连窗帘都还没来得及挂。她反锁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天快亮了。
窗外的天空从墨黑转为深蓝。手机安静地躺在口袋里,没有震动,没有提示。
但这寂静比任何声响都可怕。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像捕食者收起爪牙的瞬间。
林晚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对面楼的窗户大部分暗着,只有零星几户亮着晨灯。
在其中一扇亮灯的窗户后,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前,面朝她的方向。距离太远,
看不清脸。但那个站立的姿势,那种静止的注视感……林晚猛地拉上窗帘。房间里陷入昏暗。
她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手腕上的皮肤在隐隐作痛——那里曾经戴过顾泽送的手链。
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但那种被锁住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也许,永远都不会消失。
4.新工作的第二周,林晚在茶水间泡咖啡时,手指依然会不受控制地微颤。
她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棕色液体,试图用呼吸让自己平静。
开发区科技园的一切都崭新而有序,玻璃幕墙反射着过于明亮的阳光,
地下车库空旷得像某种未来主义的墓穴。她特意把车停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
每天下班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但恐惧已经渗入骨髓。她开始检查车的底盘,反复确认刹车。
在超市购物时,她会突然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货架间的空隙。夜晚,
她枕着从旧家带来的枕头——唯一没有被顾泽触碰过的旧物——却依然在凌晨三点准时惊醒,
心脏狂跳。她再也没有收到那个号码的短信。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像站在悬崖边,
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推力。周五下午四点,林晚提前请假离开了公司。
她需要去原来的城区取一些遗漏的证件——这个借口她自己都快信了。真实原因是,
她想去“拾光花坊”看看老板娘,也许,也许还能见到……她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花店的门推开时,风铃发出熟悉的叮当声。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空气里浮动着百合与尤加利的清香。“小林?”老板娘从工作间探出头,脸上露出惊喜,
“你怎么来了?新工作怎么样?”“挺好的,阿姨。”林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
“就是有点想您这儿的花香了。”“你这孩子。”老板娘走过来,仔细端详她的脸,“瘦了。
是不是一个人吃饭总凑合?”林晚笑了笑,没接话。她的目光扫过店内——靠窗的位置空着。
那个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出现的身影,今天没有来。“对了,沈先生前几天还问起你呢。
”老板娘一边整理花桶一边说,“说你突然离职,他挺担心的。还留了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林晚的心脏猛地收紧。老板娘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淡绿色的信封,没有封口。
“他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是之前跟你聊起的一本花艺书,他正好多买了一本。
”林晚接过信封,手指触到里面硬质的书角。她没有立刻打开。“他……还说什么了吗?
”“就说希望你在新地方一切顺利。”老板娘顿了顿,“那孩子真是细心,你走之后,
他每天还是来买百合,说习惯了,不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林晚捏着信封,
纸张的边缘硌着掌心。她该立刻离开,把信封扔进最近的垃圾桶。但她没有。
“他今天会来吗?”“这个点,应该快到了。”老板娘看了看墙上的钟,“你要等他吗?
”“不。”林晚几乎是立刻回答,“我还有事,得走了。”她把信封塞进包里,推门离开。
风铃在身后响起,清脆得刺耳。她没有走远。在街对面的咖啡馆,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点了一杯美式——不加奶,不加糖,和沈辰的习惯一样。这个认知让她又是一阵恶心。
四点零五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店门口。沈辰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
袖子挽到小臂中段。他推门进去,几分钟后出来,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百合。
阳光落在他肩上,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光,看不清眼神。他站在店门口,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转过头,目光准确地投向街对面——投向林晚所在的这扇窗。隔着一条街,隔着玻璃,
隔着流动的车流与人潮。他在看她。林晚僵在座位上,手指紧紧扣着咖啡杯的把手。
她应该移开视线,应该低头,应该立刻离开。但她没有。
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恐惧,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寒意。沈辰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他穿过马路,朝咖啡馆走来。“介意我坐这儿吗?”沈辰站在桌边,
手里的百合散发着过于浓郁的甜香。林晚没有说话。他便在对面坐下,将花束轻轻放在桌角。
“好久不见。”他说,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温和,“新工作还适应吗?”“你一直在跟踪我。
”林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惊讶。沈辰没有否认。他摘下眼镜,
用衣角擦拭镜片,动作慢条斯理。“我想请你去看个地方。”“什么地方?
”“一个你可能需要的地方。”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安全,安静,
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林晚盯着他。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威胁的痕迹,甚至带着关切。
但正是这种完美的温和,此刻显得如此恐怖。“如果我说不呢?”沈辰沉默了几秒。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
林晚的母亲正在老家院子里浇花,哼着歌。
拍摄角度来自邻居家的二楼窗户——那个窗户应该常年空置。“伯母身体看起来不错。
”沈辰说,“她每周三下午会去老年活动中心,周日上午去菜市场。对了,
她最近血压有点高,医生开的药是……”“够了。”林晚打断他。沈辰收回手机,
表情依然平静。“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保护你重视的一切。只要你愿意。
”“用囚禁的方式?”“用最安全的方式。”他纠正,“这个世界很危险,小晚。你一个人,
太容易受伤。”小晚。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每个音节都像针扎。
林晚盯着桌角那束百合。白色的花瓣舒展着,花蕊是刺眼的黄。
她想起顾泽——他从来不喜欢百合,他说那味道太葬礼。他喜欢玫瑰,红得像血。
“顾泽喜欢玫瑰。”她突然说。沈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非常细微的,
嘴角向下抿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人都会变的。”他轻声说,“跟我去看看,好吗?
如果你不喜欢,我立刻送你回来。我保证。”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无名指上没有任何戒指。林晚看着那只手。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曾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那时她以为抓住了避风港。现在她知道,那是抓住了锁链。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车开了四十分钟,驶入一片安静的别墅区。树木高大,道路整洁,
每栋房子之间隔着宽阔的距离。沈辰在其中一栋前停下。房子是简约的现代风格,白色外墙,
落地窗,看起来和周围的建筑没什么不同。直到林晚走进门内。她站在玄关,呼吸停滞了。
眼前的一切——米色的沙发,原木色的书架,窗边那盆绿萝,
甚至书架第三层那本微微倾斜的《室内植物养护大全》——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和顾泽同居了三年的公寓,被完美地复刻在这里。连空气里的味道都一样。
淡淡的柠檬清洁剂混合着旧书页的气味。“欢迎回家。”沈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晚缓缓转身。他已经锁上了门,钥匙放在玄关的玻璃碗里——和顾泽的习惯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在颤抖。沈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客厅中央,
按了一下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开关。整面电视墙缓缓滑开,露出后面的空间。监控室。
三面墙上挂满了显示屏,分割成无数小画面。她的新公寓,她的公司车位,花店,
母亲的老家,甚至她今早买过咖啡的便利店。所有她生活轨迹中出现过的地方,
都被实时监控着。屏幕的光映在沈辰脸上,明明灭灭。“我是沈辰。”他说,
目光扫过那些屏幕,“也是顾泽的……执行者。”他转向她,
第一次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表情——不是温和,不是关切,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顾泽没有死。车库里的那个,是个绝症患者,他收了钱,愿意演一场戏。”沈辰走近一步,
“但真正的顾泽病了,很重。脑癌,晚期。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林晚后退,
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所以他设计了这个。”沈辰张开手臂,指向整个房间,
指向满墙的屏幕,“一个完美的、安全的世界。他花了三年时间准备一切——买下这里,
按照你们的家复刻,建立监控系统。他希望你能在这里生活,在他……离开之后。
”“离开之后?”林晚重复这个词,胃里翻搅。“他希望你永远记住他。
”沈辰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但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你能安全。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小晚。你需要被保护。”“所以你是来‘保护’我的?
”“我是来给你选择的。”沈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
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留在这里,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食物,衣服,书,
音乐——所有你喜欢的,都在这里。你可以自由活动,可以去院子,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只是……不能离开。”他把钥匙递向她。“或者,你可以离开。”他的目光扫向监控屏幕,
定格在林晚母亲的画面上,“但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林晚盯着那把钥匙。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
客厅里的智能灯光自动调亮,变成温暖的黄色——那是她晚上最喜欢的阅读光线。
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人想哭。“游戏开始了,小晚。”沈辰轻声说,
将钥匙放在茶几上,“这一次,规则由你定。”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哦,对了。
”他没有回头,“晚餐在烤箱里,是你最喜欢的红酒炖牛肉。七点准时开饭。”门开了,
又关上。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晚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完美复刻的牢笼。
空气里开始飘出炖牛肉的香气,和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茶几上的钥匙,在渐暗的光线中,
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她的选择。5.钥匙在茶几上躺了十分钟。
林晚没有碰它。她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这个完美复刻的空间。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件,
甚至墙上那幅她随便买来遮住水渍的廉价油画,都在完全相同的位置。她走到书架前,
抽出那本《室内植物养护大全》。书页里夹着一张干枯的银杏叶——三年前的秋天,
她和顾泽在大学校园里捡的。她以为早就丢了。书页翻到第47页,那里本该有一滴咖啡渍。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顾泽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褐色的液体溅在书上。他当时很生气,
不是对咖啡,是对“不完美”。现在这一页干干净净。林晚盯着那片空白的纸张,
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复刻。这是修正。顾泽复制的不是真实的、有瑕疵的记忆,
而是他理想中“应该”的样子。她转身走向卧室。床单是她喜欢的浅灰色棉质,
但触感比她记忆中的更柔软。她拉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从款式到颜色,
都是她会选择的类型。但仔细看,所有标签都被剪掉了。没有品牌,没有产地,
没有洗涤说明。就像这些衣服凭空诞生于此,只为她存在。浴室里,牙刷是她常用的软毛款,
牙膏是她偏爱的薄荷味。甚至洗手台上那瓶快用完的护手霜,也被替换成一模一样的新品。
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不对。晚上七点,烤箱准时发出“叮”的一声。林晚走到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