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之后,程以宁和裴照陷入了冷战。
可偏偏有个项目考察,需要两人一起去,同行的还有安黎。
考察地偏远,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绿皮火车。
火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行至半途,天色阴沉下来,裴照去车厢连接处接电话。
突然,一阵极其剧烈的颠簸传来,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整个车厢猛地倾斜失控。
惊恐的尖叫声充斥整个空间。
程以宁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抛起,又重重砸下,她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皮革里。
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在可怕的断裂声中,脱离了轨道,因惯性冲向旁边的陡坡!
混乱中,她看到安黎半个身子被甩到窗户外,摇摇欲坠。
程以宁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忍着剧痛挪过去,死死抓住了安黎的手腕。
“抓紧我!”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安黎拉回来。
程以宁感觉自己手臂的肌肉快要撕裂,她低下头,想寻找借力点,却对上了安黎的眼睛。
那双总是含着得体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惊慌,只有冰冷的狠厉。
紧接着,程以宁感到手臂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她闷哼一声,手下意识一松。
安黎用碎玻璃狠狠扎进她的小臂,逼迫她松手。
鲜血瞬间涌出。
裴照匆忙过来,看到的就是程以宁松手,安黎惊呼下坠的最后一幕。
“安黎!”
裴照目眦欲裂,猛地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破碎的衣角。
程以宁捂着手臂上不断流血的伤口,疼得脸色发白,想解释:“她……”
“你竟然松手?!”裴照回头怒吼。
她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
几个小时后,救援队在山谷乱石堆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安黎。
命是保住了,但头部受到重创,失明了。
安母冲到医院,指着程以宁的鼻子骂她蛇蝎心肠,因为安琪的事情怀恨在心,故意害安黎,嚷嚷着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裴照承受着来自安家的压力,安黎是为了裴氏的项目才出事,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给安家一个交代。
他找到程以宁,将一份文件递给她,声音低沉:“签了它。”
程以宁低头,看清了上面的字——眼角膜自愿捐赠协议书。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安黎的眼睛,需要角膜移植,如果适配,你的就捐给她。”裴照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要拿走的只是一件物品。
“我不签!”程以宁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没有要害她,是她自己松开了手,甚至用碎玻璃扎我。”
她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裴照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消失。
“程以宁,证据呢?谁会相信安黎用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就为了陷害你?”
“裴照,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把人命当儿戏的人吗?”程以宁不甘心地问了最后一句。
裴照没有说话,只把协议书往前递了递。
程以宁轻轻开口:“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当初我根本就不会救你。”
裴照的身体一僵,想说什么被赶来的医生打断:“程**的角膜不适配。”
可这个结果让安家更加不满。
安母哭诉,当年为了帮裴照稳住裴氏,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如今又因为程以宁伤成这样,未来一片黑暗,裴照必须给一个说法。
站在安黎的病床前,裴照许下承诺:“安黎,我会娶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病床上的安黎别过脸:“阿照,我不需要你因为愧疚而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些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她无神的目光落在窗外,继续说道:“程**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人,不要因为一时的责任,辜负了真正重要的人。”
“不是愧疚。”裴照握住她冰凉的手,“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我们之间早就不仅仅是合作伙伴了。”
安黎缓缓闭上眼睛,良久,才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程以宁站在病房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看到安黎终于接受时,心头猛地抽痛,她记得,四年前,裴照也是这样紧张地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才红着眼眶把她揽进怀里,给出照顾她一生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