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镜中影梅雨季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公寓里还浸着昨夜的潮气。
林小满站在淋浴间镜子前,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镜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抬手想擦掉水雾,指尖刚触到玻璃,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镜子里的淋浴间玻璃门后,
站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很高,瘦得像根晾衣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领口处洇着一块深色的污渍,在水雾里泛着黑红,像没洗净的血。
林小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淋浴间空空荡荡,
只有热水器还在嗡嗡作响,热水顺着瓷砖缝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汪小小的水洼,
泛着冰冷的光。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回去看镜子。这一次,那影子又往前挪了半步,
水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了清晰的脸——面色青白,像是在水里泡了太久,
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黑沉沉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后颈,
像盯着一块早已标好归属的猎物。是陈生。这个名字像一根生锈的针,
猝不及防地扎进林小满的太阳穴。她几乎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属于陈家老宅的檀香味,
混着他身上常年不散的、河岸边的潮湿气息。他是陈家的独苗,比她大八岁。她十岁那年,
被乡下的远房亲戚送到陈家,名义上是“养女”,实则是给陈生当童养媳。
陈家老太太总摸着她的头说:“小满是个好姑娘,将来给我们家阿生做媳妇,稳稳当当的。
”可只有林小满知道,陈生看她的眼神有多让人发毛——那不是看一个小姑娘,
是看一件跑不了的物件,带着打量、占有,还有一种让她脊背发凉的、近乎病态的专注。
十八岁那年,她攒够了偷偷打工的钱,趁着暴雨夜逃出了陈家老宅。
她记得那晚的雨下得像瓢泼,她光着脚踩在泥里跑,身后传来陈生的吼声:“林小满!
你敢跑,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后来她才听说,陈生追她的时候,
脚下一滑掉进了村口的河里,等捞上来时,人早就没气了。她以为那就是结束。却没想,
是另一场纠缠的开始。“小满。”镜子里的人动了动嘴唇,声音像是从水底捞出来的,
黏糊糊的,裹着水汽,“跑什么?”林小满猛地抓起台面上的吹风机,
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镜子。“哐当”一声巨响,玻璃瞬间裂成蛛网,碎片簌簌往下掉。
而那道影子,却顺着裂纹一点点渗了出去,像墨汁滴进水里,最终消失在墙缝里,
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从那天起,陈生就没再离开过。从那天起,
陈生就没再离开过。他会在深夜拧开她卫生间的水龙头,让冷水哗哗地淌,直到漫出洗手池,
在地板上积成一片冰冷的水滩;他会趁她趴在桌上写新闻稿时,偷偷掀起稿纸的一角,
用阴气在空白处画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回家去;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
他总喜欢在她身后站着,那股带着河底淤泥味的冷气,像一条蛇,缠在她的脖颈上,
让她无论穿多少衣服,都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她报过警,警察来了,
只看见满地水渍和被撕碎的稿纸,皱着眉说“可能是水管老化,风刮的”;她找过物业,
检修管道的师傅围着卫生间转了三圈,拍着胸脯保证“水管好得很,
没漏水”;她甚至跟同事提过,可大家只当她是写社会新闻压力太大,
笑着说“小满你是不是最近看恐怖片了”。没人相信她。只有林小满自己知道,
那个来自陈家老宅的阴魂,正用他阴魂不散的方式,一点点把她拖回那个让她窒息的过去。
他像一张浸了水的网,慢慢收紧,要把她重新困在“陈家童养媳”的名分里,
困在那个她拼命逃离的泥沼里。第二章:道士与空门林小满找到王道士的时候,
是个难得的晴天。道观藏在城郊的半山腰上,院子里晒着密密麻麻的黄纸符咒,风一吹,
哗啦啦地响,朱砂的腥气混着艾草的清香,呛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道士是个精瘦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正蹲在竹匾前翻晒符咒。听见脚步声,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林小满,看了半晌才开口:“姑娘印堂发黑,眉宇间缠着股阴气,
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林小满攥着袖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道长,他跟着我快一年了。能穿墙,能附在镜子里,
还能弄出声音……我之前买过符纸扔他,可他用手指一弹就碎了,好像一点都不怕。
”王道士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慢悠悠地说:“哦?有这般法力?那这阴物对你,
怕是不一般啊。”他顿了顿,补充道,“看姑娘这气色,阴物对你似有执念,
不是单纯的作祟。”“不是执念,是恶心。”林小满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他是我家以前……定的童养媳对象。
我十八岁那年逃出来了,他追我的时候掉进河里死了。可他现在……非要把我拽回去。
”王道士“哦”了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从墙角拿起一把缠着红布的桃木剑,又摸出一个黄铜罗盘:“走,去你家看看。是骡子是马,
总得拉出来遛遛。”可陈生像是提前得了信。两人刚踏进林小满的公寓门,
王道士手里的罗盘突然“嗡”地一声,指针疯狂地打转,最后死死指向客厅的落地窗。
王道士眼神一凛,举起桃木剑,大喝一声:“何方阴魂,在此作祟!速速现身!”话音刚落,
落地窗的玻璃上瞬间凝出一层白雾,陈生的脸在雾里若隐若现,
嘴角还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嘲弄。但不等王道士的桃木剑刺过去,
那层白雾“唰”地一下就散了,连带着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寒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跑了?
”林小满愣在原地,心里又气又急。王道士皱着眉,举着罗盘在屋里转了一圈,
指针渐渐平稳下来,恢复了正常。“这阴物法力不弱,还懂趋利避害。”他放下罗盘,
语气凝重,“他怕我手里的家伙,却更怕你趁机跑掉,所以只敢躲着,不肯现身硬拼。
”、接下来的三天,王道士在林小满家里布了阵,门窗上都贴满了符咒,
甚至夜里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守着桃木剑不敢合眼。可陈生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别说弄出动静,连那股阴冷的气息都没再出现过,卫生间的水龙头安安静静,
稿纸也没再被撕碎。直到第三天傍晚,王道士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林小满送他到楼下。
两人刚走到单元门口,头顶突然传来陈生轻飘飘的笑声,像一片羽毛落在她耳边:“他走了,
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林小满猛地抬头,只见三楼楼道的窗户后,
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王道士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姑娘,
这阴物躲得紧,我也没办法。他缠着你,根结在你俩过去的牵扯上,外人怕是难插手。
”林小满没说话,看着王道士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不甘心,又找了第二个道士。那道士带了一面据说能照出阴魂原形的八卦镜,
刚在客厅墙上挂好,镜子“咔嚓”一声就裂了道缝,裂缝里慢慢凝出一行字,歪歪扭扭的,
是陈生的笔迹:别多管闲事。第三个来的是个老道士,胡子都白了,据说有真本事。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问了林小满许多关于陈家老宅的事,最后摇着头说:“姑娘,
这阴魂缠的是你的‘根’啊。他知道你怕什么,也知道怎么逼你,躲着不现身,
就是不想给我们下手的机会。这结,还得你自己解。”那天林小满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
看着墙上被陈生用阴气写的“小媳妇”三个字,那字迹歪歪扭扭,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她突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不是哭,是憋了太久的气,
终于像火山一样炸开了。她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壁,“哐当”一声,杯子碎了,
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她又抓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灿烂。她把相框砸在地上,玻璃碎了,照片也皱了。
直到掌心被碎片划破,血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朵红,她才停下来。墙缝里,
陈生的声音又钻了出来,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得意:“小满,别闹了。闹够了,就该回家了。
”林小满缓缓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血,血珠蹭在脸颊上,像一道狰狞的疤。她盯着墙缝,
突然笑了,笑声又哑又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好啊,不闹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磨出来的,“陈生,你不是想找我吗?你不是想让我回家吗?
我去找你。”第三章:棺材里的法器决定去找陈生的那天起,林小满就开始跑旧货市场。
她需要一个能“藏住法器,又能镇住阴魂”的容器。起初她试过木箱,可木箱太薄,
总觉得挡不住陈生的窥探;后来又看了铁柜,铁柜太沉,而且目标太大,
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她甚至考虑过行李箱,可转念一想,行李箱太寻常,陈生那双眼睛,
说不定早就盯上了——这两年他躲躲藏藏,却把她的生活摸得一清二楚,
她买过的符纸、用过的辟邪物件,他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总能在她拿出东西前就躲得无影无踪。直到在城郊的旧货场,她看见了那口黑沉沉的木棺。
棺身是深褐色的,表面有些地方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坚硬的木头。棺盖和棺身的缝隙处,
刻着一圈模糊的镇煞纹,边角被磨得发亮,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旧货场的老板是个光头大汉,
叼着烟说:“这是民国年间乡绅家的镇宅棺,据说底下埋过桃木,能锁邪祟。
后来那家败落了,就扔在祠堂里积灰,前阵子才被我拉来。”林小满伸手摸了摸棺身,
木头冰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稳,像是能把所有的阴邪都压在底下。她心里一动,
问:“这玩意儿……显眼吗?”老板哈哈大笑:“扔在路边,谁会多看一眼?
这年头谁还捡棺材啊?”就是它了。林小满付了钱,
特意让老板留了把配套的铜锁——锁扣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字:镇魂。
她看着老板把棺材装上小货车,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得很,却又奇异地安定。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小满把所有能找到的法器,都往棺材里装。她先去道观旁边的法器店,
买了整整三斤朱砂,又托人弄来黑狗血,按照老道士留下的方子,掺着自己的血调成墨。
每天下班后,她就关在屋里画符,黄纸铺在地板上,她跪在地上,一笔一划地画,
指尖被笔尖磨得发肿,渗出血珠,滴在符纸上,和朱砂混在一起,变成更深的红。
起初她手抖得厉害,符咒画得歪歪扭扭,陈生就在旁边吹冷气,想冻住她的笔尖。
可她把画好的符咒往棺材里一塞,那股冷气就像撞了墙,
再也进不来——这棺材果然能挡阴邪。画到第七天,她的指尖已经磨出了茧,
符咒终于画得像模像样了。每张符纸上的朱砂都透着一股热气,陈生的冷气一靠近,
就“滋滋”地冒白烟。她数了数,一共七十二张,正好能铺满棺底。然后是桃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