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曜在"曜·食人间"的直播间里,刚刚结束一场痛苦的"地狱火鸡面"挑战。
胃里的灼烧感像有岩浆在翻滚,额头的冷汗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他强撑着对摄像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念出结束语:"感谢......感谢各位老板,明天......明天见。"
直播界面暗下的瞬间,他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从椅子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向通往后门的方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锈迹斑斑的铁皮门,他直接跪倒在半人高的荒草丛里,剧烈地呕吐起来。
晚上吃下去的那点泡面混合着胃酸,变成灼热的流体,野蛮地冲刷着他的喉咙和鼻腔。他吐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整个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被掏出来。冰冷的夜风一吹,他单薄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就在他感觉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他麻木的神经。
不是银行的催款短信——他早已不敢看那些了。
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异常刺眼,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直播平台的、他从未见过的高额打赏通知:
【系统】:用户"S_01"在您的直播间【曜·食人间】送出了"创世神"x1!(价值:100,000元)
十万?!
陆景曜甚至忘了继续呕吐,他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这笔钱......足够他还上三个月的房贷,能让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胃镜,甚至......能让他在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不用再吃那些令人作呕的廉价临期泡面。
希望,像一剂强心针,让他暂时压下了身体的极度不适。他连滚爬爬地冲回那个散发着霉味和食物馊味的"直播间"——一个由废弃快餐店储藏室改造的、仅五平米的狭窄空间。
他颤抖着手,在电脑上点开"S_01"的用户资料。
一片空白。没有头像,没有动态,没有关注任何人。只有那个冷冰冰的ID,和一句简介:
「我是你债主。」
债主?他欠的债太多了,银行,网贷平台,甚至一些不能见光的**......这个"S_01"是谁派来的?还是某个知道他底细、来看他笑话的"老朋友"?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欲驱使着他,立刻点开私信窗口,用尽可能谦卑、甚至带着谄媚的语气打字:
"您好!S_01......先生?女士?非常感谢您的厚爱!真的......雪中送炭!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或者......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办到!"
他紧紧盯着屏幕,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几秒钟后,对方的回复跳了出来,速度快得像预设好的程序:
【S_01】:"吩咐?陆总当年在'元宇宙巅峰论坛'上,不是说过'真正的未来属于虚拟世界,实体经济只是旧时代的残渣'吗?怎么现在靠吃实体面条讨生活了?"
陆景曜浑身一僵,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这句话......是他三年前,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行业峰会上,作为新锐企业家代表发言时的"金句"。当时他意气风发,这句话被媒体大肆报道,他也以此自傲,认为自己看到了时代的未来。
她怎么会知道?还记得这么清楚?
没等他理清思绪,又一条信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他心底最肮脏、最不愿示人的角落:
【S_01】:"明天直播,别吃面了。聊聊你当年是怎么设计,让你的前女友沈依,在出租屋里帮你写完'星海元宇宙'项目计划书的。那项目,不是让你拿到了第一笔五百万的风投吗?"
轰——!
陆景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连胃部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星海计划书"......沈依......
这是他发家的起点,也是他最深重的罪孽。
那时他刚有创业想法,但思路混乱,文笔拙劣。是当时和他住在一起的沈依,那个被他后来嫌弃"不上进"的前女友,熬夜帮他梳理逻辑,用她远超于他的文笔和洞察力,写出了那份惊艳的计划书。他只是在最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利用了她的爱和才华,将其作为自己攀上云霄的第一块垫脚石,并在功成名就后,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踢开。
这件事,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他后来的妻子林薇。这个"S_01"......她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手指颤抖得几乎打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S_01】:"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的债,该还了。"
【S_01】:"另外,那份计划书的电子版原稿,修改时间是凌晨三点,而最后保存设备的MAC地址,属于一台沈依名下的旧笔记本电脑。这些证据,值不值你这十万?"
陆景曜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冰凉。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伪装和光鲜都被剥去,只剩下最丑陋、最真实的躯壳,暴露在这个名为"S_01"的、无处不在的视线下。
沈依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却又冰冷无情的城市。
她的手机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曜·食人间】直播间的后台数据,以及陆景曜那间破败"直播间"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他正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桌上的另一部加密电话响起,她接通,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是我。针对'星辰资本'第一阶段做空报告的市场反应数据我收到了,效果符合预期。可以执行第二步,将我们收集到的林氏集团关联交易违规的线索,匿名递给他们的审计委员会。"
"另外,找到陆景曜的父母,通过可靠的第三方,把他们老家那笔二十万的欠款连本带利还清。记住,不要留下任何与我们相关的痕迹。"
挂了电话,她抿了一口杯中殷红的酒液。
毁灭他?那太便宜他了。
她要的,是"清盘"。将他偷来的、骗来的、赌来的一切,连同他那建立在虚假之上的骄傲和尊严,一点点地、有条不紊地剥离干净。
她,这个曾被他定义为"旧世界残渣"的女人,将用他无法理解的、来自新世界的力量,将他和他所依附的那个虚伪世界,一同埋葬。
这场由她制定规则、主导进程的"现实审判",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她,期待着看他如何在这为她量身定制的舞台上,挣扎着,演完这最后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