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我是个渔夫。不打渔时就摆渡,分文不收。今日却被人甩脸色说“天经地义”。
心中郁闷,我对月独酌。手一滑,酒洒进河里。河里突然钻出一个少年,咂吧着嘴,
说自己是水鬼。他说他就要投胎了,临走前求我把酒都给他喝,权当超度。可我等了又等,
他迟迟不消散。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勾起嘴角:“我在等人来替我。”1“替你?
”我正欲追问,那少年却抓起水往我脸上泼。待我睁眼时,眼前空无一人,
唯有水面残留的圈圈涟漪。环顾四周,始终不见少年的身影。
“不会真碰到鬼了吧……”我蹲下收拾杯盏,脑中回想方才一切。若他是鬼,
那他说的“等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想害人?!
幼时娘亲陪我一起看的话本里也不是没有鬼去投胎前要找个人替他的情节。思及此,
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困意瞬间消散,小船在河面徘徊。我要找到少年,阻止他伤人。
可直到月光黯淡,河面依旧平静如初。放下竹篙我才发觉手心汗涔涔的。
昨夜他因我把酒洒进水里而出现,
那么若我再洒些酒——但他若趁我上岸买酒的空当伤人该怎么办?
我强撑着眼睛等到红日初升,街市热闹起来,岸边也有人路过。瞅见熟人,
我赶紧上岸托他帮我带壶酒过来。可我等得望眼欲穿,那人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他才提着酒意犹未尽地回来。“宁安坊那聚集了好多人,
我忍不住看了下热闹,抱歉啊。”拿到酒,我把船划到昨夜的位置。酒洒进水里,
我心疼地盯着水面的涟漪。“哗啦——”浸了酒香的浪花扑面而来,手一滑,酒壶掉入水中。
“多谢了。”少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把酒壶抛回给我。“你在这等了一晚上,是等我?
”他挑眉。“你昨夜说的‘等人’,是等下一个人来替你吧?”我抓紧酒壶,
“我不会让你伤人的。”少年先是瞪大双眼,紧接着大笑起来。他笑得捂住肚子。
“若我真要伤人——”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移至我背后,往我脖子上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寒意刺骨,我捂住脖子。“你一介凡人,又该如何阻止呢?”我抄起酒壶往他身上砸,
他像条滑溜溜的鱼,灵巧躲过攻击。“你不如听我解释?”我正要答话,
远处的河岸却传来阵阵粗犷的喊声。喊声中夹杂着女子的怒吼。我还未反应过来,
少年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你不是好奇‘等人’是什么意思吗?”他扭头看向远处,
“先划过去吧。”2少年说他叫舒鱼,是一个死了八年的水鬼。余光瞥了一眼,
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么年轻便死了么……“至于‘等人’,
其实和你理解的大差不差。”舒鱼坐在船头,双脚浸入水中,“不过,我只是‘等’。
”见我不甚理解,他进一步解释:“我是溺水鬼嘛。”“在这河里待了几年,
洗去了身上的执念戾气,所以今日便能投胎。”“但我去投胎,
意味着会有下一个人命绝于今日。”我动作一滞,失声问道:“为什么?”“制衡之道嘛。
”舒鱼语气淡然,“原先我是这片水域众鬼的头头,可以压制他们的阴气和害人的心思。
”“但若我走了而无人替我,这片水域不多时就会出现鬼怪伤人。”说话间,
船驶入茂盛的芦苇丛。拨开层层芦苇,我看到了凄惨的一幕。只见前方,
四个大汉分为前后两组,抬着一条有碗口般粗壮的竹竿。竹竿中间,吊着一个猪笼。
猪笼里的女子双手被麻绳捆住,膝盖蜷曲。
而她的腹部和小腿则被几块比斗笠小一圈的石头给压住。石头划烂了女子的衣物,
割破她的肌肤。乌青的石头沾上鲜红的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几缕发丝黏在脸颊,
遮盖不住上面鲜红的掌印。但她依旧在呐喊。“我没有错!”“阮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你们!”我听着不远处的喧哗,声音颤抖:“所以,那姑娘今日注定因沉塘而死。
”舒鱼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女子。“……我要救她。”我握紧双拳。
我却听见一声嗤笑。“救她?”舒鱼语气轻佻,“你要怎么救?
”“是打算潜在水底把笼子拽下去,等那群人离开了再浮上来?
”“还是打算冲过去把那群人打一顿,把姑娘抢过来?”他伸出手,
指向不远处的岸边:“你打得过人家吗你。”顺着他的手望去,
那几个彪形大汉已经把猪笼抬到水边。他们脱下短褂,露出结实精壮的臂膀。
“更何况生死有命。”舒鱼幽幽道:“那姑娘的命数是写在生死簿上的。”“若逆天而行,
你也会遭到反噬。”“如何?”他回头,目光幽深。“你还救吗?”3即使身上压着石头,
四肢被牢牢捆住,可女子没有停下反抗。纵然满身伤痕,哪怕她清楚自己必死无疑,
她依旧没有放弃。我握紧竹篙:“救。”“你方才说,‘生死有命’,一切皆有天意。
”我呼出一口长气:“那么,我能遇见你,在你的指引下碰到这位姑娘,
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更何况,我在这条河上不收钱摆渡多年,也救下不少人。
”“若今日我见死不救,必定良心难安,此后夜夜难寐。”不再看舒鱼,
我把小船停在芦苇茂盛处,打算过去揍人。我从小跟这条河打交道,
若是把那几个大汉都拉下水,未必没有胜算。正当我摩拳擦掌之时,我被舒鱼给拉住了。
“你认识人家吗?”他问。我摇头。“那你知道那个姑娘为什么被沉塘吗?”“你知道?
”我反问。舒鱼摇头:“那万一那个姑娘就是干了天理难容的事情呢?
”“那也应当交由官府处置。”我拨开他的手,
“不管她做了什么——”“也不该被这样对待。”我不欲跟他多言,抬步就走。“林青扬,
你可曾悔改?”远处传来质问声。那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高高在上。半晌,
一把沙哑的女声响起:“我只不过想过自己的人生罢了。”“何罪之有!”声音不大,
却异常坚定。猪笼被踹了一脚,姑娘发出一声闷哼。“别废话!”一个老者捋着长须,
“快开始吧!”我握紧拳头,就要冲出去。“等会。”舒鱼施展法力,把我扔到船上。
他自己则下了水。“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他朝那姑娘一指,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那群人的嘴脸。”“我给那姑娘施了个法术,封闭了她的五感,
护住了心脉。”“待那群人一走,你赶紧过去捞姑娘上来。”我呆呆地看着他。日头愈烈,
四个大汉抬着猪笼走至水中,直到水浸到腰部,他们停了下来。
四人分别握住猪笼的四个方向,将猪笼沉下去。女子的谩骂被止于水中。
大汉的脸上水和汗纵横交错。不知何时,我也出了一身冷汗。许是女子没了动静,
他们把猪笼提起来,仔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死了吗!”“死了。”“这么快?
”我手心泛凉。明明太阳很晒,可我的牙齿却在不住地打颤。我抬眼,只见舒鱼垂下眼眸,
看着泛着水花的水面出神。“再多来几次吧!”老者出声了,“沉得越痛快越好!
”“免得她来日做了鬼,危害世间。”4如此反复几次后,大汉“嘿哟嘿哟”喊着,
把猪笼抛到水中央。舒鱼见了,立刻下了水。我紧紧盯住那伙人,
直到他们稀稀拉拉地离开了,这才悄悄把船撑出芦苇丛。特意等了一会,
确定他们不会突然折返后,我向着水面不停冒水泡的方向划去。最后看了一眼岸上,
确认无人察觉后,迅速把姑娘捞了上来。舒鱼也跟着上来了。他拍了拍手里的竹屑,
抬头看着我。在他“你不说点什么”的目光里,我由衷夸道:“你法力这么厉害。
”舒鱼笑得露出虎牙:“那是自然!”粗略包扎了下女子身上的伤口,可女子迟迟不见醒。
“我那法术厉害着呢,施展到凡人身上,总是需要些时间去适应。”他叉着腰,
“人是救下了——”“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家里就我一人住,要是把她带过去,届时被发现了,她又得受罪。”我下意识抿唇。
一阵沉默后,舒鱼叹了口气。“既然你没头绪,那接下来听我的。”他指了指河面东方向,
“往这个方向走。”我在舒鱼的指路下划向又一片芦苇杂生之处。他坐在船头,双脚踢着水,
嘴里哼着悠扬的歌。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同时又夹杂着几分俏皮和做鬼几年的沉稳。
怪好听的。驶入茂盛的芦苇丛,舒鱼用法力拨开层层芦苇。一间破烂的茅屋出现在眼前。
将姑娘置于茅屋仅有的一张榻上后,我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四面墙壁破损,
屋顶也破了个大洞。看里面缺了条腿的凳子、中间漏了洞的桌子,
便能知道这间屋子荒废已久。“这屋子没我指路,一般人很难发现。
”舒鱼看起来很是志得意满,“厉害吧?”正聊着,一声惊叫在背后响起。
“你、你们……是人是鬼?”5我急着解释:“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我把解救的过程含糊地说了一遍。毕竟舒鱼向我摇头。“她看不见我,
就别说那么多细节了。”林青扬听完,环顾四周。在确认自己的确活着后,她跪下磕头。
“多谢恩公!”我赶紧扶她起来。“只是不知,林姑娘为何会……”她眼眸闪过一丝苦涩。
我从船上拿了袋水,她润过嗓子,用仍嘶哑的嗓音讲她的故事。
林青扬因家中无更多银钱让弟弟娶想要的女子,于是把她嫁给一个老爷做小妾。
她计划上了花轿后逃婚,不想准备被竹马阮丛撞破。阮丛答应帮忙,谁知出嫁当天,
林青扬照着路线逃跑,原以为接应她的是阮丛。却没想到,还有林家族人。
“他为了十两银子,把我要出逃这件事告诉了我爹。”“族中长老说我不检点,
私自和外男接触,还想着逃婚。”“那个老爷也知道了,连夜把礼金给拿了回去。
”“这件事闹得风风雨雨,族中长辈自觉颜面丢尽。
”她凄然一笑:“大抵我在他们心中没用了罢。”“所以他们要把我沉塘。
”林青扬握紧水袋:“所以,
若要问我现在有什么打算……”她眸色瞬间阴沉:“我只希望那**去死。”听完她的遭遇,
心中一片沉重。我帮忙生了火,留林青扬独自在屋里烘衣物,为了避嫌,我出去了。
我却没见到舒鱼。有林青扬在,我不能大声呼喊,只能走遍茅屋附近的芦苇丛。
在被芦苇花扫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我终于在水草交错处找到舒鱼。他没了白天的张扬,
此刻蜷缩着身子,双目紧闭。晚霞的金光直直照射下来,透过舒鱼的身体,
像要和他彻底融合般。“舒鱼!”我不禁大声喊他。直到此刻,
我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一分不假。难道非得今日投胎?若无人相替,他会就此消散吗?
6我想把舒鱼抱到岸边,手指却穿过他的躯体。我只能静静地守在一旁,等他醒来。
霞光散去,舒鱼睁开双眼。他看到我,先是惊讶,而后无奈一笑:“你看,我没骗你吧。
”“这副身子还能撑多久我也不清楚。”我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禁握紧双拳。
若是这时候有个人来替他——欸?这样的人,还真有!等舒鱼恢复了一些,我和他回到茅屋。
得到林青扬的允许后,我进了屋。“林姑娘!”我冲到她跟前,“你想不想报仇?
”林青扬想让阮丛付出代价,而舒鱼也需要有个人替他。不如我们三个装神弄鬼,
这样既可以大仇得报,洗脱乡里人们对林青扬的偏见,也可以让舒鱼安心投胎。
“既然林姑娘也打算自此远走高飞,那为何不先把仇给报了?
”我看到林青扬原本空洞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林姑娘如今在那群人眼中是个‘死人’,
我们可以扮成鬼来报仇!”林青扬听了,一下子站起身。她咬着指甲,
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会不会连累到你?”我拍拍胸口:“林姑娘放心吧!
”“一切只等水到渠成。”安排好计划,我撑船回到岸边。夜幕降临,突然来了个客人。
晚上很少有客人坐船,因此我问了句他是否紧急。在得到“不急”的回答后,
我在心里跟他道歉。待他坐好,我撑起船。小船在河面上穿行,往白天沉塘的地方划去。
河面上渐渐起了大雾。客人惊疑,一个劲地问我要去哪。我没理他,
只是不停地往大雾深处划去。雾气渐浓,客人害怕不已。
“啊……啊……”一道异常凄厉刺耳的女声响起。“谁!”客人大喊。
“……郎……阮……”雾气弥漫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的身影在其中来回穿梭。
“阮郎……阮郎……”客人吓得瑟瑟发抖,拉住我的衣袖让我赶紧打道回府。
许是见我不为所动,他吓得躲进船舱。女鬼渐渐离近了,那道声音更为诡异。
“阮郎……”“你为何要背叛我!!!!!”7“啊——!”随着客人一声尖叫,
雾气缓缓散去,视野一片清明。我被客人求着划回去。他脚一沾地,跑得飞快。一连几天,
我如法炮制。过了五天,我们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我和舒鱼上了岸。才到酒楼里坐下,
便有人靠了过来。“曲临小弟。”王叔拍拍我的肩膀,“这几天怎么回事,
听说找你摆渡的人都撞上鬼了!”我没有立刻回答,任由王叔的大嗓门滔滔不绝。
直到酒楼厅堂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这才放下酒杯。不出我们所料,
接连几天的怪异事情让乡里人心惶惶。只用加上一点引导,
便能将众人的视线聚焦在前几日的沉塘事件。这时,只需把阮丛的“背叛”之嫌疑点出来,
众人对林青扬的看法也会随之改善。毕竟,沉塘之刑本就残忍,更何况是阮丛背信弃义在先。
店小二听说我要去找阮丛,忙凑过来:“也不知他最近是不是发达了,才买了壶陈酿女儿红,
居然还没有赊账!”“走前还念叨去赌坊赌一把。”我和舒鱼对视一眼,当即动身前往赌坊。
来到赌坊门口,撞见一个人被丢了出来。“吴典,下次赌之前先把之前欠的债还了!
”赌坊的人朝吴典啐了一口。我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被站起来的吴典故意撞了下。
“臭小子看什么看!”吴典骂骂咧咧走开了,可下一瞬,他突然摔到路边的水沟里。
我朝舒鱼笑笑。赌坊里人声喧闹,气味繁杂难闻。我掩起口鼻,在里面寻找起来。
“阮丛你小子,今日走大运啊!”我转动目光,锁定不远处桌台前笑得得意的男子。
“老实说,哪来的银子?”旁边的人问。“不过是做了件好事,得的奖赏罢了。
”阮丛嘴角含笑,“她情愿拿钱逃跑也不肯借我救急,我就顺手把她供出去咯。
”“都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了,还不愿嫁人,矫情。”8我竭力遏制冲上去打他的冲动。
在不远处看他连赢好几局,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若在赌坊吵起来,对我们是不利的。
“他是不是出老千了?”我问舒鱼。“那倒没发现。”他掐了个诀,“只是单纯运气好。
”被舒鱼施法后连输几场,阮丛终于收手,离开赌坊。我和舒鱼忙跟了上去。
我在街上拦住他:“你认识林青扬姑娘吧?”听到林青扬,阮丛原本不耐的神色立刻变了。
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你可有做对不起林姑娘的事?”我逼近他。“你谁啊!
”阮丛一把扒开我,“凭什么质问老子!”我一把掐住他的手腕,
暗暗发力:“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因果报应,阮公子还是多留意的好。
”我甩开阮丛的手,他跑远了,还回头骂我有病。“好了,我们先回去找林姑娘吧。
”我看向舒鱼,却发现一直以来飘着走的他竟然双脚站立了。可他的步子一瘸一拐的。
“你的脚……”舒鱼静静站了会。我感觉背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
舒鱼竟趴我背上去了。“你稍微弯点腰,不用伸手。”说着,他双手环住我的脖子,
双**叉,夹在我腰间。“真的没事?”我背起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没事,
只是这些天法力用得多了,飘不了了而已。”我走到大街上,有个卖酥饼的大娘见了我,
问我我的腰怎么了。“只是不小心扭到了,不打紧。”大娘听了,硬塞给我块酥饼。
“你还挺受欢迎的。”舒鱼在我耳边吹气。“你要是说话不那么欠,你也可以。
”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他,不自觉怼了一句。那时候他笑我被人骂了也不知回骂,
窝窝囊囊的。“切!”舒鱼俯下身子,“我小时候也这样说话,照样有人疼我。
”“那你变成鬼后有去看望吗?”舒鱼沉默了一阵:“她早就死了。”我愣在原地。
“她是我的小姑姑,是顶好的女子。”舒鱼赶着我,“你要不要听她的故事?”我点头。
“那你求我。”他收紧环在我脖子上的手。明明是让我求他,
可我总听出“他求我让我求他”的感觉。我存心逗他:“那我不听了。”“别呀!”他踢我,
“你就求求我嘛!”9“之前我问你过去的事情,你也没说。”我反问,
“为何现在又这么想让我问?”舒鱼动作一滞。“因为,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声音温柔下来,“其实——”“鬼的记忆是有限的。
”“在我偶然发现我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后,我开始找鬼说她的事情。
”“哪怕说得烦了我也要说。”“我担心我不继续说的话,我有一天会把她忘了。
”舒鱼声音哽咽:“那她在世上的痕迹,就会跟她一样,沉入水底。”“……”“我求求你。
”我说。“跟我说说吧。”10我的小姑姑是和我娘亲一样、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自小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而我出生后,她待我如亲子。爹娘忙碌,是她将我抱在怀中,
为我念四书五经。她是学堂里唯一的女老师。她经常为学生批改课业至深夜,
会将自己的饭菜分给最瘦的那个女孩子。得空之时,
小姑姑会到绣坊、田间这些女子多的地方,教她们认字。周围的人提起小姑姑,
一片夸赞之声。可这样的小姑姑,却突然嫁人了。那个纨绔子弟看着就一脸尖嘴猴腮样。
我问娘亲为什么小姑姑要嫁给那样的人,娘亲哭成泪人。那纨绔家中有几分势力,
拿家中田地和爹的店铺作要挟,强迫小姑姑嫁给他。嫁人后,我见不到小姑姑了。
学堂里的孩子们、绣坊的姐姐们、还有田间的姨姨们,问我小姑姑去哪了。
那个人不准小姑姑出来。后来,突然有几个人骂小姑姑。
他们说她不知检点、身为有夫之妇还勾引别人。
明明小姑姑只是在上街的时候救济了和她一起在学堂教过书的另一个先生。
那个先生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想以一死换小姑姑生。可是按纨绔的说法,
“奸夫**”都该死。他们要把小姑姑沉塘。我仗着身量矮小,把小姑姑救出来。
可追兵很快追上,一根棍子狠狠打在我的膝盖上。顾不得腿伤,我赶紧回家告诉爹。
爹因为心疼爷爷奶奶,于是把膝盖磕破了、额头磕出血洞。无论如何跪地磕头,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姑痛苦地挣扎。她沉下去了。我们连她的尸骨也打捞不上来。
而因为我的腿没有及时看大夫,落下了毛病。自此,我走路一瘸一拐。11舒鱼讲完,
表情惆怅。我想安慰他,话到嘴边却无从开口。舒鱼笑笑:“你不用安慰我。
”“你能认真听我说完,我已经很满足了。”“好在——”舒鱼话锋一转,“我成了鬼后,
把那个纨绔给吓死了。”“为民除害。”我竖起大拇指。入夜,
我们三个摸黑来到阮丛的家门前。舒鱼变出一片大雾,林青扬开始念叨。一连三天,
我们每晚都用这样的方式吓阮丛。不出所料,第四天时,阮丛顶着黑眼圈找到我。
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给他解救之法。我让他今晚三更后去乡里的破庙。
我们三个提前到破庙踩点布置,就等三更。梆子声过后,庙里出现一道身影。正是阮丛。
舒鱼令破败的神女雕像泛起金光,林青扬和我对视一眼,
压低嗓音道:“座下之人——”“若想破此局,需在明日三竿,去到街市繁华之处,
将你背信弃义的经过说出来。”“切记!不可隐瞒!”第二天一早,我将林青扬带到偏僻处,
让她能亲眼看见这一出。三竿正是街市最热闹之时,卖菜买菜的、包子铺前人头涌动,
面馆茶馆前坐满了人。阮丛犹豫不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街市中央。
他把自己为了十两银子出卖林青扬、害林青扬惨遭沉塘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把抢林青扬包袱的银子首饰拿去赌的事也说了。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可阮丛全身不住颤抖。“所以,也就是你,我每每摆渡,
都会不受控制地去到当日林姑娘被沉塘的地方。”我大声质问,“阮丛,你真是枉为人!
”此言一出,原本静默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声讨。其中不乏许多女子,
她们从篮子里捡出菜叶鸡蛋,往阮丛身上扔去。“狼心狗肺!”“见利忘义,不配为人!
”“还不偿命?!”群情激愤之下,原本跪在地上的阮丛猛地站起。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牛一般撞开人群,往河边跑去。“扑通!”他径直投了河。
赶来的百姓们站在岸边,有几个女子骂他死得太痛快了。12于是,阮丛的身体凭空浮起。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沉下去、提上来。就像那日的林青扬般。最终,他被扔到河中央,
彻底沉了下去。众人正惊诧时,河面上忽然显出一轮金光。“林青扬”双手结印,
闭眼道:“我本是神仙下凡历劫,却不曾想被这奸人所害。
”“若以后再有动用私刑、沉塘杀人之事,下场同他。”在场所有人跪地不起,
齐声高呼“再也不敢了”。金光这才慢慢散去。事情结束,我回到茅屋。“曲公子,
你真是神了!”林青扬喜上眉梢:“怎么会想出让我假扮神仙的点子的!”其实这个点子,
是我和舒鱼一起想到。破庙那晚,阮丛离开后,林青扬跟我说了她的顾虑。
“我尚且有公子帮忙才幸免于难。”“可若以后还有沉塘发生,那些女子的性命又该如何?
”待她睡下,我和舒鱼想办法。“人人都对鬼惧怕,对神敬畏。
”我复盘这些天扮鬼时众人的反应,“鬼我们扮过了——”“那这次,不如扮神!
”舒鱼一拍手掌,“这下应该好玩!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神仙……”“你担心这作甚!”他摆摆手,“你们是人,
又不是妖鬼,随便扮一下不会有事。”林青扬对我千恩万谢。接着,她目光一转,
来到舒鱼身前。“小兄弟,也多谢你。”我和舒鱼一惊。
“你是怎么发现我……你不可能看到我!”“起先确感奇怪。”林青扬笑笑,
“许是我是濒死过的人吧。”“所以,我一开始就发现小兄弟了。”“多谢。
”“多谢你为我、为这里的人做的一切。”我看到舒鱼眼里含着泪。可他笑了。笑得释然。
“这不是我一鬼的功劳。”他柔声道,“这是你、你们、我们的功劳。
”我们把林青扬送到隔壁定乡。我找出了阮丛剩下的钱,林青扬收下了。
舒鱼问她怎么不去报复林家人。她一愣,沉默后叹了口气。“……我母亲……算了。
”在我们的目送下,她登上去外地的船。从渡口回来,我叹了口气。
舒鱼靠了过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13“我只是在想……”我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
“虽然这件事有一个还算好的结局……”“可终究依托鬼神之力,并非人力。
”“若是有一天,这些私刑能由人来反抗并废除就好了。”舒鱼沉默了一阵,
安慰我:“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愿吧。”走到岸边,
舒鱼突然笑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事情却想得挺深的。”哈?
我看着他比我矮半个头的个子,出言反驳:“你看起来也没我大。
”“我死的时候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了。”舒鱼撇嘴。我钻进船舱,
舒鱼紧紧跟在我身后:“我比你大,按理你得喊我‘哥哥’。”我扫了他一眼:“个子不高,
想得挺美。”舒鱼竖起眉,把我扑倒在地。他跨坐在我身上,用法术把我绑起来。
“你不喊我‘哥哥’我就不停!”说罢,他挠起我的腰。“别挠了!别、痒!
”我和他闹作一团,船也跟着摇晃起来。他乐此不疲,我笑得喘不过气,脸也有些发烫,
舒鱼还是没放过我。猛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既然阮丛已死,
那你是不是也快要去投胎了?”我问他。“……我没有这个预感。”舒鱼停下动作,
“应该不会。”“他死后直接投的畜生道,哪能替我。”暮色将至,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安乡。舒鱼仍觉得林家人没有遭报应,心中不爽。我们遂跑到宁安坊,
找到林家。舒鱼在那天露面的林家男丁身上都下了法术。接连几天,他乐此不疲。
这天傍晚前往林家,却见林家大门紧闭,上面还贴了好多符咒。正准备打道回府,
远处却传来婴孩刺耳的哭声。循着哭声走到一户灯笼高挂的大户人家门前,一看门上的匾额,
我一惊。“怎么会有小儿的哭声呢?”我喃喃道。舒鱼凑过来:“大抵是这几天我动用鬼力,
影响到那孩子了吧。”“毕竟婴孩本就对灵气敏感。”“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头,
“而是——”这户人家是安乡有名的米商——陈员外的家。陈员外家大业大,有一独子,
平时宠溺得很。所以把儿子给宠坏了。他那儿子长大后无法无天,成日调戏姑娘。
三年前他调戏了一个从外地来此处走镖的镖师的女儿,那镖师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谁曾想把他打成傻子了。成傻子后,陈员外想为儿子讨媳妇。家世一般的他看不上。
家世好点的,哪个肯把女儿嫁给一个花天酒地的傻子?“所以,太奇怪了……”我回头,
婴孩的哭声愈发凄厉。14接下来的几天河面上平静无波,我照旧打渔摆渡。
可舒鱼依旧没精打采的。这天早上,他突然钻入水中,不一会,我手中的渔网剧烈抖动起来。
原来是舒鱼下水帮我打渔。当听到我说要把鱼送去醉香楼时,舒鱼眼眸一亮。
“……我有预感,今日我又有机会投胎了。”他缠住我,“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醉香楼。
”“帮我买一壶酒,就当送行了。”我张了张口。“……好。”我不知该不该替他高兴。
他去投胎了,这是好事。可也意味着,又有一人在今日死去。提着酒出来,街上一阵喧闹。
几个穿着相似的男子拿着一张纸在街上逮人就问。“哎哟,
这几人不是陈员外家的家丁吗……”“可不是,
大早上的也不晓得在干嘛……”周围议论纷纷,一个家丁看到了我,走了过来。
“你有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吗?她是陈家的少夫人,今天走丢了。”“若你见到,告诉我们,
赏金五两。”我仔细看了看画像,摇摇头:“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走丢?”家丁神色怪异,
吞吞吐吐:“少夫人是个疯子,经常出事。”他没再理我,拿着画像继续问下一个人。
“真是奇了。”舒鱼琢磨着:“儿子是傻子,儿媳妇是疯子。
”“生出来的孩子估摸着也是个不正常的。”我也想不通。“若真是疯子,
陈家又怎会看得上?”本想慢慢悠悠地回去,谁知几个家丁从我面前跑过,
还大声说着要去河边找。——不好!顾不上酒洒出来,我快步赶往河岸。
舒鱼紧紧缠着我脖子:“莫非那少夫人要投河?”我避开家丁,绕了另一条路。“快看那边!
”顺着舒鱼的手指,我看到一艘小船在离河岸不远的河面上剧烈摇晃。船上有一个女子,
如柴瘦削的双臂不知章法地划动竹篙。就算我的船小,但像她这般划法,
也会有侧翻的危险呀!来不及多想,我跳入水中,往船的方向游去。“啊!
”那女子一个没留意,重心不稳,连人带篙沉入水中。“那边有声音!快点!”与此同时,
身后的岸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这下……前后夹击啊。15“你不用管他们,先去救人!
”舒鱼用法力推我,“我来应付那些家丁!”把晕过去的女子救上来后,我看了一眼岸上。
不仅没看到舒鱼,连那些家丁也看不见了。情况紧急,也来不及等舒鱼回来,
撑起竹篙向茅屋划去。好在待我赶到茅屋,舒鱼就回来了。可他脸色无比苍白,
整个身躯更是透得能看见周围景色。把女子抱到榻上,给她生了火后我赶紧查看舒鱼的情况。
“方才你做了什么?”我颤抖着问。“……障眼法。”舒鱼有气无力道,
“施展那片河面的障眼法,太耗法力了。”“若你没能等到替你的人,你还能去投胎吗?
”“不能了。”他微微摇头,“就这么消散于天地罢了。
”“难道——”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一阵咳嗽打破我们的沉默。
榻上的女子看到我,面露惊惧。“你不要过来!”她身子缩作一团,瑟瑟发抖。“姑娘,
莫要害怕。”我待在原地,“陈家的人不会追到这里。”“你现在是安全的。”闻言,
女子抬头看我。良久,她长舒口气:“原来如此。”她径直朝我跪下:“多谢恩人!
”我忙让她起来:“姑娘,莫非你就是陈家少夫人?
”女子愤恨摆手:“我才不是狗屁少夫人!”许是见我面露不解,
她凄然一笑:“我……”“是被拐子卖到这里的。”16女子说她叫“安赋雅”。
本是隔壁县的一个富贵人家的大**。两年前的一次上街,她看到几个男人在打一个老婆婆。
出于善心,她救下那个婆婆,并把她带到府上救治。婆婆也是个苦命人:丈夫好赌,
输光了家产后自尽了;儿子生了大病,因没钱买药而亡。可丈夫的赌债还不上,
于是她隔三岔五被赌坊的人打。安赋雅听了,求母亲把婆婆留下,还给了银钱让她拿去还债。
婆婆见多识广,幽默风趣,把安赋雅哄得一愣一愣的。没多久是灯会,
婆婆怂恿安赋雅偷偷溜出去玩。“可她其实是个拐子。”安赋雅咬住下唇,
“她把我骗到庙里,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把我给绑了。
”“那几个人……就是当时打她的那些人。”我的手不自觉颤抖。一只冰冷的手突然覆上来。
我看向舒鱼,只见他面露不忍,却还是尽力安慰我。
“我被他们卖到青楼我试了很多办法逃跑,最后都被抓了回来。
”安赋雅哽咽道:“后来我想试最后一次。”她逃到巷子里,恰巧被一个文弱书生相救。
她以为自己终于逃了出来。殊不知,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那个婆婆,那些汉子,这个书生。
全都是一伙的。他们把她卖到这里,给陈员外的傻子儿子做媳妇。“我不听话,
府上的嬷嬷就打我。”说着,安赋雅卷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红的紫的血痕。
而那些疤痕因为被水浸发了,微微卷边。“直到我生下儿子,他们才对我放松了些。
”她放下衣袖,“这几日那个贱种不停哭闹,他们让我哄他。”“我装发疯打那贱种,
他们把贱种抱走,这几日都忙着安抚他。”“我这才抓住机会逃了出来。
”这是何等血淋淋的故事。她取下一只耳坠,再度跪下。“求求这位小公子,帮我逃离这里。
”我赶紧把她扶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膝盖也在渗血。“你放心。”我握紧她的手,
“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送你回去。”我的打算是先把安赋雅送到隔壁定乡,
再送她去渡口坐船。这样快一些,而且走水路也不像陆路那般有很多明里暗里的拐子盯着。
等安赋雅在屋里烘烤衣裳的空当,我找到舒鱼。“……为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为什么安姑娘看不到你,其他人看不到你,而我却能?
”17舒鱼嘴巴抿成一条线,不愿作答。可我非得逼他回答。心中一直有个预感,
或许这个回答,可以帮助舒鱼恢复法力。无声对峙许久,舒鱼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因为初见时我喝的那几口酒,多多少少有你的津液和精气……”“也就是说,
”我紧锁眉头,“你可以从我身上吸取精气维生。”他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的血对你应是大有益处的吧?”我卷起衣袖。“不行!”舒鱼猛地站起,
“我不需要你这样。”“话说,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去投胎的吗?”他挤出一丝笑,
“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可你现在根本投不了胎啊。”我清洗手臂,“你救了林姑娘,
方才又救了安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此消散。”拿出匕首,我深吸一口气,
朝他笑笑:“你这样的好鬼,一定会投胎到好人家的。”“别放弃。”舒鱼犹豫再三,
最终红了眼眶,舔舐我的手臂。咬牙切齿间,我看到他的身躯渐渐恢复,脸也不再苍白。
包扎过后,我回到茅屋。安赋雅已将衣裳烘干,她告诉我,现在就能出发。到了定乡,
我们把安赋雅送到客栈。她把另一只耳坠交给我,托我帮她去典当铺换些银两。兑了银子,
我四处张望。也不知道舒鱼去哪了。正想着,舒鱼冒了出来。
“我刚刚听到几个人在那说什么‘高脚驴。’”舒鱼好奇道,
“我本想跟过去看看那驴的脚到底能有多高。”“那你看到了吗?”“没有”。舒鱼摇头,
“只有人,连骡子都没见着。”回到客栈,安赋雅正把信纸装进信封。“保险起见,
我还是想先寄信回去,让我爹去寻阳县渡口接我。”她摘下耳环给我,“曲公子,
我能再麻烦你帮我把信给驿站吗?”“寻阳县离这就三天的路程。”我有些惊愕,
“居然这么近……”“……是啊。”她垂眸,“居然这么近……”“可我等了两年。
”18我想去驿站,可舒鱼却说不用这么麻烦。他走到僻静处,吹了声口哨。
一束烟从树干中冒出、汇聚。竟变成了一只鸽子。我把信绑在鸽子的腿上,
舒鱼朝鸽子念叨了几句,把鸽子放飞了。“这样可比驿站快多了。”送完信,
我们送安赋雅到渡口。她换了身行头,面对人潮涌动的渡口,眼里露出一丝胆怯。“安姑娘,
没事的。”我把新买的匕首塞给她,“你一定可以回家。”她感激地看着我,朝我鞠躬。
而后,登上了船。可我的心里还是感到隐隐不安。一问舒鱼,他和我一样。
于是舒鱼跟在安赋雅身后,准备开船了再回来。我站在渡口,看着客人登船,
船公高喊“开船喽”。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喧闹起来。“都要开船了别突然下船啦!
”人群顿时拥挤,我险些被挤出人群。“小姑娘跑这么急做什么!”“哎我的脚!”推搡间,
我看见一个女子紧紧拉着另一个女子的手,往我这里跑来。——是安赋雅!“姑娘,
你干嘛把我孙女拉走啊!”“快停下!”安赋雅的身后,几个大汉和一个婆子目露凶光,
追赶着安赋雅。我赶紧逆着人流冲上去掩护她们。“去我停船的地方。”安赋雅点头。
我故意被其中一个大汉撞倒,抱住他的腿让他赔药钱。“明明是你自己冲上来的!
别缠着老子!”周围议论纷纷,那大汉急眼了,竟一甩腿,把我甩飞出去。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拖着疼得不行的腰跑到那几人面前,拉住那个婆子跟她讲道理。
婆子被我念叨得不行,朝旁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大汉心领神会,
越过我去追赶安赋雅。我焦急万分,一抬眼看到舒鱼飘了过来。我和他对视一眼,
他朝我点点头,跟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