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老人说,遇见人立而行的黄皮子问“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千万要小心回答。
我杨炎偏不信这个邪。当那只油光水滑的黄皮子拦住我,
摆出标准鞠躬姿势时——我反手就给了它一个大逼兜。“像你妈个头!
大半夜不睡觉cosplay葫芦娃呢?”黄皮子捂着脸懵了,我也懵了。因为下一秒,
它“哇”地哭出来,从**后面摸出个iPhone14:“喂,妖妖灵吗?我要报警,
有人类殴打珍稀保护动物...”---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
也适合……遇见点儿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杨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村的泥巴路上,
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心里头把村头张寡妇家那只半夜嚎春的老猫骂了八百遍。
要不是这畜生搅和,他能在镇上新开的网吧“峡谷之巅”鏖战到这么晚?五杀!
眼瞅着就要五杀了!被那破猫一嗓子吼得手一抖,屏幕瞬间黑白。晦气!
夜风凉飕飕地刮过后颈窝,路两旁的苞米地黑黢黢的,叶子哗啦啦响,
像是有无数双小手在里头扒拉。杨炎缩了缩脖子,他不是怕,主要是……这风**凉。
老一辈人讲的什么鬼啊神啊的,他杨炎,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信奉的是唯物主义和网费充值,
那些玩意儿,听听就得了。前面是个岔路口,老槐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
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槐树嘛,招阴,村里人都绕着走。杨炎偏不,
他抬脚就准备从树影正中间踩过去——走近道,省时间,回去还能赶上半集更新。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树荫范围的刹那,周遭的风,停了。不是那种自然的停歇,是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苞米叶子的哗啦声也消失了,万籁俱寂,
只剩下他自己有点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杨炎汗毛有点起立致敬的意思,他停下脚步,眯着眼往老槐树底下瞅。月光勉强挤出云层,
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只见槐树那疙疙瘩瘩的树干旁,影影绰绰,立着个东西。不高,
大概到他大腿。一身毛皮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油光水滑的黄。它像人一样,
直挺挺地站着,两条后腿着地,前爪……呃,或者说前肢,耷拉在身前。
最瘆人的是它的动作。它面对着杨炎,脑袋微微低着,尖嘴猴腮的脸上,那双绿豆大的眼睛,
正闪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狡黠与贪婪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它动了。
它像旧社会茶馆里的跑堂,更像电视里演的日本鞠躬怪,上半身缓缓弯下,
形成一个标准的、近乎九十度的躬。姿势极其娴熟,透着一股子排练过千百次的熟练工味道。
紧接着,一个尖细、怪异,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强行模仿人类语调的声音,
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每个字都带着钩子:“后生……恁……看俺……像人呐……还是像神呐?
”“……”空气凝固了。杨炎感觉自己的头皮先是猛地一炸,像过电一样,
随即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涌了上来,把那股子刚冒头的惊悚感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村里老辈人千叮万嘱的禁忌——遇见“人皮子讨封”,说像人,
它道行受损找你麻烦;说像神,它一步登天,可能更要找你麻烦(或者让你倒霉)。总之,
横竖不是好事。去他妈的禁忌!杨炎嘴角抽了抽,看着那黄皮子故作姿态的鞠躬,
那尖嘴猴腮脸上努力挤出的“庄重”,还有那蹩脚的、带着不知道哪儿方言口音的腔调,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大半夜的,挡路不说,还玩尬的是吧?
cosplay葫芦娃里的蛇精?不对,这玩意儿是黄的,像黄鼠狼……哦,
就是黄鼠狼本狼。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反应快过大脑。或者说,
杨炎的暴脾气压根没给大脑反应的时间。只见他右臂猛地抡圆了,
带着一股子打英雄联盟时抢大龙的气势,划破沉闷的空气,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啪!!!”一声清脆、响亮,
带着十足肉感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夜空中炸响。“像你妈个头!
”杨炎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掌,怒气冲冲地吼道,“大半夜不睡觉,
搁这儿装神弄鬼cosplay葫芦娃呢?吓唬谁啊!老子差点超鬼你知道吗!”世界,
再次安静了。那黄皮子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被这一巴掌扇得脑袋歪向一边,
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它那只挨了揍的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巴掌印。它slowly,veryslowly地抬起一只前爪,
捂住了自己**辣的半边脸,那双绿豆眼里,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震惊、难以置信,
以及……一丝迅速积聚的、滔天的委屈。它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千百年来,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流程不是这样的啊?不是应该人类战战兢兢,要么磕头求饶,
要么胡言乱语,然后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吸取精气,或者签订不平等契约吗?
这……这大逼兜是怎么回事?杨炎吼完也有点懵,主要是手感……挺扎实的,
跟扇在二叔家那条偷肉吃的土狗**上差不多。他看着黄皮子那副怀疑鼠生的样子,
心里甚至有点想笑。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五秒。然后……“呜……呜哇啊啊啊啊——!!
!!!”黄皮子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那不是装的,是真心实意、撕心裂肺的嚎啕。
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从它绿豆眼里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脸上的绒毛。
它哭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一只爪子还捂着脸,另一只爪子猛地往自己**后面一掏!
杨炎眼皮一跳,这动作他熟,村里二流子掏烟都这架势。只见黄皮子从那蓬松的大尾巴后面,
居然真的掏出来一个东西——不是烟,
款的、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边缘还贴着颗闪钻的……iPhone14ProMax!
杨炎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现在妖怪都这么跟紧时代潮流了?这玩意儿分期买的吗?
那黄皮子一边抽噎着,一边用爪子熟练地滑动解锁,屏幕亮起,
甚至还能看到它用某个女明星照片当屏保。它用带着哭腔的、尖细的声音,开始拨号,
还他妈开的是免提!“喂?喂!妖、妖妖灵吗?呜……我、我要报警!对对,
就是那个幺幺零!哇……这里,这里有人类,不讲武德!呜哇……他、他殴打珍稀保护动物!
手段极其残忍,态度极其恶劣!就在小杨村东头老槐树底下!你们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判刑!呜呜呜……”杨炎张着嘴,看着那只黄皮子对着手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还时不时用爪子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给“接线员”看(虽然对方看不见),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是被二叔家那台老式拖拉机碾过一样,稀碎。他活了二十一年,
听说过黄皮子讨封、黄皮子附身、黄皮子偷鸡,今天头一回见识到……黄皮子报警?!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黄皮子的哭声还在夜空中飘荡,
带着手机里隐约传来的、似乎是个温柔女声的“请您保持冷静,
我们已定位您的位置……”的回应。杨炎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丝神智。
他看了看哭得直抽抽的黄皮子,又看了看那部闪烁着科技与狠活光芒的iPhone14,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而是:这手机壳挺骚气啊,还是镶钻的。第二个念头是:不行,
得跑!跟这成了精还懂法的玩意儿扯皮,准没好事!他当机立断,转身,撒丫子就跑!
也顾不上什么近道远道了,沿着泥巴路朝着村里亮灯的方向狂奔,
速度比他当年被村头大鹅追着撵时还快。“站住!你个刁民!殴打保护动物还想跑!
哇……警察叔叔他跑了!”黄皮子的哭声在后面追着,还夹杂着它对着手机喊话的声音。
杨炎头也不回,心里骂娘:妈的,谁是你叔叔!还有,老子打的是妖怪,算什么保护动物!
他一路狂奔,肺叶子**辣的,直到看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
以及树下蹲着抽烟的模糊人影,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哟,炎小子,
这是让鬼撵了?”蹲着的人影站起来,是村里的老光棍兼闲汉,刘老六。五十多岁年纪,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瘦得跟麻杆似的,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透着精明。
他算是杨炎的本家叔叔,不过出了五服,平时游手好闲,但消息灵通,
村里谁家丢只鸡他都能知道是公是母。杨炎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指了指来路:“六、六叔……见、见鬼了……”“鬼?”刘老六嗤笑一声,吐了个烟圈,
“这年头,鬼都忙着考编呢,谁有空吓唬你个小年轻。咋了,碰见不干净的了?
”他凑近了些,
打量杨炎苍白的脸(主要是跑累的)和惊魂未定的眼神(主要是被黄皮子报警骚操作吓的)。
杨炎喘匀了气,把刚才在老槐树下的遭遇,删去了自己先动手扇耳光的关键细节,
简略说成了被黄皮子拦住讨封,自己没理它,结果那黄皮子不依不饶,
还掏出个手机不知道要干嘛。“人皮子讨封?”刘老六眉头皱了起来,烟也不抽了,
“这东西邪性得很,轻易招惹不得。你小子没乱说话吧?”“没!绝对没!
”杨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没搭理它。”刘老六狐疑地看着他:“没搭理它?
那它能跟你耗上?这东西精得很,你不给个说法,
它轻易不会放你走……”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像狗一样凑到杨炎身边闻了闻,
脸色微微一变,“不对!你身上有股子……腥臊气,还带着点……烟火燎燎的倒霉味儿?
你小子是不是动手了?”杨炎心里一咯噔,这老小子鼻子属狗的?
他支吾着:“就……就轻轻推了它一下……”“推?”刘老六眼睛一瞪,“放屁!
人皮子那玩意儿最记仇,你吐口唾沫它都能惦记你三年!你还推它?
我看你是给了它个大耳刮子吧!”杨炎不吭声了,默认。刘老六一拍大腿,
痛心疾首:“哎哟我的傻小子诶!你惹**烦了!那玩意儿是能随便打的吗?
它这一支最是难缠,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把你家折腾得鸡犬不宁决不罢休!你等着吧,
今晚你家就得热闹!”被刘老六这么一说,杨炎心里也有点打鼓了。
但他嘴上还硬着:“怕啥!它还能把我咋地?现在是法治社会!”“法治社会?
”刘老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跟它讲法律,它跟你讲传统!你跟它讲传统,
它跟你耍流氓!你小子……自求多福吧。”他摇摇头,把烟**扔地上踩灭,
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晚上睡觉警醒点,听见啥动静都别开门,
尤其是……母的敲门。”母的?杨炎愣了一下,还没琢磨明白,刘老六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怀着几分忐忑,杨炎回到了自家那略显破旧但收拾得还算利落的小院。父母去城里走亲戚了,
就他一个人在家。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门窗都锁得好好的,这才稍微安心地洗了个澡,
躺倒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他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那只黄皮子穿着警服,
拿着小手铐,要把他抓走,他拼命跑,那黄皮子就在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用尖细的声音喊:“就是他!殴打珍稀动物!判他十年!”……半夜,
杨炎是被一阵极其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吵醒的。不是敲门声,是……骂街声。一个又尖又利,
语速极快,带着浓重乡音的女高音,在他家院墙外面炸响,内容之丰富,措辞之恶毒,
逻辑之清奇,让杨炎这个自认嘴皮子还算利索的人都自愧不如。“挨千刀的小瘪犊子!
缺了大德的玩意儿!敢打俺家宝贝金孙!你丧尽天良了你!俺家小宝那么乖巧,那么懂事,
不就是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跟你打个招呼吗?你下手那么黑啊!啊?
一个大逼兜子扇得俺家小宝原地转了三圈,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喊晕乎呢!
脸蛋子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都没法见人了!”“俺告诉你,姓杨的小王八羔子!
这事儿没完!你给俺滚出来!赔俺家小宝的精神损失费、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
还有俺这当奶奶的惊吓费!少一个子儿,俺就吊死在你家门口!俺让你家宅不宁,断子绝孙!
”杨炎迷迷糊糊坐起来,
脑子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他妈是那黄皮子的家长找上门了!还是个奶奶辈的!
听这泼辣劲儿,年轻时候估计也是村口骂架的一把好手。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
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月光下,只见院墙头上,蹲着一个……体型稍微大了那么一两圈,
毛色更深,嘴角有着几根明显白须的黄皮子。它人立着,
一只前爪叉着腰(如果那算腰的话),另一只前爪指着杨炎家的窗户口吐芬芳,
吐沫星子在月光下都快形成小型彩虹了。这形象,这气势,活脱脱一个黄鼠狼界的泼妇。
杨炎的火气“腾”地又上来了。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一把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
对着墙头上的黄皮子老太吼道:“吵什么吵!大半夜的嚎丧呢!你家那小崽子半夜拦路吓人,
我没把它扭送派出所就算客气了!还赔钱?赔你个der!再吵吵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扇!
”墙头上的黄皮子老太显然没料到杨炎这么刚,愣了一下,随即骂得更凶了:“哎哟喂!
反了天了!打了小的还敢骂老的!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俺这就去找俺们族长!
俺们全族都来你家吃饭!吃穷你!吓死你!”“去啊!赶紧去!”杨炎不甘示弱,
“把你们族长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正好一锅端了,送去动物园创收!
我看你们像不像神不知道,但肯定像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包吃包住!
”“你……你……”黄皮子老太被噎得差点背过气,爪子颤抖地指着杨炎,“好!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你给俺等着!”放完狠话,它“嗖”地一下从墙头跳下去,
消失在黑暗中。骂声是停了,但杨炎知道,这事儿,**大条了。他关好窗户,躺回床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琢磨着,看来光靠骂是解决不了问题了,得想点别的办法。
刘老六那家伙虽然不着调,但好像懂点门道?明天得去找他问问。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
杨炎顶着一对黑眼圈爬了起来,胡乱扒了几口早饭,
就直奔村尾刘老六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土坯房。刘老六正就着咸菜喝稀饭,看见杨炎进来,
一点不意外,耷拉着眼皮:“咋样?昨晚热闹吧?”杨炎一**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
苦着脸:“六叔,您就别埋汰我了。那老家伙骂了半宿,还要找族长来我家吃饭。
您给支个招,这事儿咋整?”刘老六慢悠悠地吸溜了一口粥,咂咂嘴:“难搞哦。
人皮子这东西,心眼比针鼻儿还小,黏上毛比猴都精。你打了它,
它要不从你身上扒层皮下来,绝不会罢休。”“那就没辙了?只能等着它来折腾?
”杨炎有点急。“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刘老六放下碗,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
露出一口黄牙,“寻常的赔礼道歉,估计是没啥用了。你得来点硬的,或者来点奇的。
”“硬的怎么说?奇的又怎么说?”“硬的?简单。
”刘老六指了指墙角立着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你提着这玩意儿,去它们老巢,
见一个砍一个,砍到它们怕为止。不过嘛……就你这小身板,估计是有去无回。
”杨炎嘴角抽了抽:“……那还是说说奇的吧。”“奇的嘛……”刘老六压低声音,
神秘兮兮地道,“人皮子修炼,靠的是吸人气,受香火,但也最怕破功。
它们不是喜欢讨口封,借人气修行吗?你就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找个机会,
最好是它再来找你麻烦的时候,你不是嘴皮子利索吗?就别动手了,动口!骂它!
但不是普通的骂,要骂到点子上,骂得它道心不稳,骂得它怀疑鼠生!
把它那层‘修炼’的皮给它扒了!让它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这叫‘诛心’!
”刘老六说得唾沫横飞,“当然,风险也有,万一你没骂过它,把它彻底激怒了,
那后果……嘿嘿。”杨炎听得眼睛却亮了起来。动手他可能还虚点,动口?
尤其是这种不带脏字的“诛心”?他杨·峡谷钢琴家·祖安十年老玩家·炎,还没怕过谁!
“懂了!谢谢六叔!”杨炎一拍大腿,起身就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