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像一把冰刀，划破了虚伪的温情。

饭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像是在为这场闹剧倒计时。

最终，还是我爸先败下阵来。

他解下围裙，叹了口气，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

“筝筝，爸知道你辛苦。”

他开口了，语气里满是疲惫。

“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妹她……”

“我怎么了？”乔羽突然拔高了声音，眼圈红了。

“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吸你的血？”

“你现在有钱了，是大老板了，就看不起我们了是吗？”

她开始进入她最擅长的角色——受害者。

我没理会她的表演，只是看着我爸。

“爸，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爸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乔羽，最后把目光落在陈亮身上。

陈亮接收到信号，立刻站了起来，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姿态放得极低。

“大姐，是我的事。”

他搓着手，脸上是极不自然的笑。

“我在市场部也待了三年了，想着，能不能……换个岗位，多为您分担分担。”

“哦？你想换什么岗位？”我饶有兴致地问。

“我觉得，公司的副总裁那个位置，挺适合我的。我可以帮您管理公司的日常运营，这样您就不用那么累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那个位置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差点笑出声。

一个连续三个季度业绩垫底的庸才，开口就要当副总裁。

我公司里那些跟着我从零打拼过来的985、211高材生们，要是知道这个想法，恐怕会当场辞职。

“陈亮，”我叫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副总裁，需要具备什么资历吗？”

“知道知道，”他连忙点头，“需要管理经验，需要对市场有敏锐的洞察力，还需要……”

“不，”我打断他，“他只需要具备一个资历。”

“什么？”

“他得是我看得上的人。你，我不大看得上。”

我的话很直白，像一记耳光，扇在陈亮脸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尴尬地站在那里，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乔羽“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乔筝！你什么意思？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家陈亮！”

“你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那金贵的公司！”

“他确实配不上。”我淡淡地说。

“你！”乔羽气得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都坐下！”我妈终于发话了，她重重地一拍桌子。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她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然后她转向乔羽，语气立刻温和下来。

“小羽，你别急，有话好好跟你姐说。”

她这是在拉偏架。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乔羽会哭会闹，会撒娇，而我只会埋头做事。

所以每次有矛盾，错的永远是我。

因为我“坚强”，我“能干”，所以我理应“让着”她。

乔羽得了台阶，顺势就坐下了，开始抹眼泪。

“妈，你看姐姐她……她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陈亮也是想为她分担，她怎么能这么说他？”

我妈心疼地拍着乔羽的背，然后看向我，语气沉了下来。

“筝筝，我知道你能力强，但公司那么大，你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

“陈亮是**夫，是自己人，让他帮你，总比让那些外人帮你强吧？”

“自己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妈，你知道陈亮上个月干了什么吗？他把我们公司未公开的新品设计图，泄露给了竞争对手。就为了换人家承诺给他的一个回扣。”

“如果不是我提前做了防备，公司这个季度的损失，至少是九位数。”

这件事，我一直没说。

我给了陈亮最后一次体面。

但现在看来，他们并不需要。

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陈亮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羽的哭声也停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陈亮，她说的是真的？”

我妈的脸色也变了。

但她关心的，显然不是公司的损失。

她紧张地问：“那……那这事，对你公司影响大不大？你没担责任吧？”

我看着我妈，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妈，你的女婿，差点毁了你女儿的公司。你关心的，是我有没有担责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妈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既然没造成损失，那就算了嘛。陈亮他肯定也是一时糊涂。”

她开始找补。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对啊，姐！”乔羽反应过来了，立刻接口道，“陈亮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想做出成绩给你看了！”

她开始为她愚蠢的丈夫开脱。

“我看，就是因为他职位太低，接触不到核心信息，才会被人骗！你要是早点把他提拔成副总裁，不就没这事了吗？”

这逻辑，简直是强盗。

我被她气笑了。

“乔羽，你的意思是，他差点卖了我，我还得给他升职加薪，来奖励他的愚蠢和贪婪？”

“这不是奖励！”乔羽的声音又尖锐起来，“这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她终于图穷匕见了。

“乔筝，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今天叫你回来，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

“公司是你一手创办的，没错！但你别忘了，你创业的启动资金，是爸妈给的！”

“公司有今天，也有我们家的一份功劳！”

我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那笔所谓的启动资金，五万块。

是我上大学时，靠自己做**和拿奖学金攒下的。

我创业失败，最落魄的时候，回家想跟他们借点钱。

他们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异想天开，一分钱没给。

是我的大学导师，看我可怜，才借了我五万块。

这件事，我从未对他们解释过。

因为我知道，没用。

在他们心里，他们早已把我的成功，归功于他们那虚无缥出的“支持”。

乔羽深吸一口气，像是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所以，我和爸妈商量过了。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也为了我们乔家的资产不外流。”

“我们决定，你要把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到陈亮的名下。”

“从今天起，他就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和你一起管理公司。”

她说完了。

整个饭厅，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看着她，看着我爸，看着我妈。

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

仿佛这不是在抢劫，而是在行使一种天经地义的权力。

百分之五十。

他们不是要一个副总裁的位置。

他们是要我的半条命。

我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又冷又涩。

我放下酒杯，看着他们，笑了。

“好啊。”

我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