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乡遇旧物,茶盘映虚影林砚是在梅雨季节回到清溪村的。高铁驶出上海虹桥站时,
窗外还飘着细密的雨,等列车慢悠悠晃进江南地界,雨倒停了,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绿,
从车窗缝里钻进来的风,都带着水汽和樟树的清香——这是她在上海打拼五年,
最想念的味道。村口的老樟树还在,枝桠伸得老远,像外婆当年张开的胳膊,等着抱她。
只是这次,再没人站在树下喊她“阿砚”了。外婆是上个月走的,走时很安详,
手里还攥着那串磨得发亮的檀木佛珠,是林砚小时候帮她串的。“阿砚,你可算回来了。
”邻居王奶奶拄着拐杖迎上来,手里还拎着一篮刚蒸好的青团,青绿色的皮裹着豆沙馅,
是林砚从小爱吃的,“你外婆走前还念叨,说等你回来,要给你泡她藏了三年的碧螺春。
”林砚接过青团,指尖碰到温热的竹篮,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点了点头,
声音发哑:“王奶奶,我先去茶馆看看。”外婆的“砚茶居”在村东头,临着清溪河,
是栋两层的老木楼,木门上的铜环磨得发亮,门楣上“砚茶居”三个字,是外公当年写的,
笔锋苍劲,只是现在蒙了层薄灰,显得有些落寞。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响,
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屋里还是老样子:靠窗的八仙桌,
桌面被茶渍浸出深浅不一的圈;墙上挂着外婆和外公的合影,照片里的外婆扎着麻花辫,
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角落里的老式留声机,还放着外婆爱听的评弹《白蛇传》,
只是唱片早就停了,针臂悬在半空。林砚放下行李箱,开始慢慢整理。她擦了擦八仙桌,
指尖触到桌面的纹路,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总趴在桌上写作业,外婆坐在旁边泡茶,
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热气氤氲了外婆的眉眼。那时候,砚茶居总是坐满了人,
村民们捧着粗瓷碗,喝着茶,聊着家常,连空气里都飘着茶香和笑声。整理到里屋时,
林砚发现了一个被布罩着的东西,放在旧樟木箱上。布是深蓝色的土布,边角都磨破了,
她轻轻掀开,露出一个乌木茶盘——茶盘有一尺见方,边缘雕着缠枝莲纹,
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银线,盘底刻着一个“砚”字,是外婆的名字。这是外婆的陪嫁,
林砚小时候见过几次,外婆总说这茶盘“金贵”,平时都收在樟木箱里,
只有贵客来才拿出来用。她伸手摸了摸,乌木的触感温润,像是藏着体温,盘心很干净,
没有一点茶渍,显然是被精心保养过的。“外婆,我给你泡杯茶吧。”林砚想起王奶奶的话,
转身去外屋找外婆藏的碧螺春。茶叶罐在橱柜最上层,是个青花瓷罐,打开时,
还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她烧了壶水,用外婆常用的白瓷盖碗,泡了一杯碧螺春,
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汤色清亮,香气袭人。林砚端着茶杯,走到茶盘前,
想把茶倒在盘心的小凹槽里(外婆说过,这茶盘是“活的”,要常浇茶水养着)。
可手刚一倾斜,杯子没拿稳,热水一下子泼在了茶盘上。“糟了!”林砚赶紧去擦,
可下一秒,她愣住了——茶盘上的水渍没有散开,反而慢慢聚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像是一个女人的侧影,梳着麻花辫,正低头泡茶,轮廓和照片里年轻时的外婆,一模一样!
林砚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影子还在,
只是随着水渍的蒸发,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茶盘上湿漉漉的痕迹,
像是从未出现过。“阿砚?你在里面干啥呢?”王奶奶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打断了林砚的愣神。林砚赶紧用布擦干茶盘,把它重新罩上,走出里屋时,
手还在抖:“王奶奶,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泼了点水。”“没事就好。
”王奶奶坐在八仙桌旁,喝着林砚泡的碧螺春,“这茶真香,还是你外婆藏的茶好。对了,
你外婆那只乌木茶盘,你找着了吗?”林砚心里一紧:“找着了,在里屋呢。王奶奶,
您知道这茶盘的事吗?比如……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王奶奶放下茶杯,
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这茶盘啊,可有说法了。你外婆嫁过来那年,就带着它,
说这茶盘能‘辨心’——要是心善的人用它,茶汤清亮,
还能映出好景致;要是心术不正的人碰它,茶汤会变浑,甚至会映出不好的东西。”“辨心?
”林砚愣住了,她从小听外婆讲过不少村里的奇事,却从没听过茶盘的这个说法。“是啊,
”王奶奶点了点头,“三十年前,村里有个后生,想偷你外公藏的字画,趁你外婆不在家,
偷偷进了里屋,还拿了这个茶盘想卖钱。结果他刚碰到茶盘,盘里没倒茶,
却突然映出他偷字画的样子,吓得他当场就跪了,后来还主动把字画还了回来,
跟你外公认错。从那以后,村里人都知道,你外婆的茶盘是‘神物’,没人敢打它的主意。
”林砚听得心里发毛,又有些好奇——刚才她看到的影子,难道就是茶盘“辨心”的表现?
可她没有坏心思,为什么会映出外婆的影子?“王奶奶,那您见过茶盘映出人影吗?
比如……像外婆的样子?”林砚小声问。王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外婆说过,
这茶盘跟了她一辈子,早就有了她的‘气’,要是哪天她走了,说不定会借着茶盘,
再看看她的砚茶居。怎么?你看到了?”林砚点了点头,把刚才看到的影子跟王奶奶说了。
王奶奶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怀念:“这就是你外婆放不下啊。她守了这砚茶居一辈子,
守着你外公的念想,现在走了,心里还记挂着你,记挂着这茶馆。”林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清溪河,河水静静流淌,岸边的芦苇随风摆动,
像外婆当年轻轻拍她后背的手。她突然觉得,外婆没有走,她还在这砚茶居里,在这茶盘里,
在每一缕茶香里。“阿砚,有人找你。”王奶奶的声音打断了林砚的思绪。她转过身,
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装,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个子很高,
眉眼很熟悉,像是……陈屿?“林砚?真的是你。”男人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陈屿,小时候跟你一起在河边摸鱼的那个。”林砚愣住了,
仔细看了看,才认出他——陈屿是她的小学同学,后来随父母去了县城,就断了联系。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陈屿?你怎么回来了?”林砚惊讶地问。
“我现在在村里的文化站工作,负责挖掘咱们村的民俗文化。”陈屿晃了晃手里的工具箱,
“听说你外婆走了,你回来整理茶馆,我来帮忙的。你外婆以前经常跟我讲砚茶居的故事,
说这是咱们村的宝贝,可不能荒废了。”林砚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谢谢你,那麻烦你了。
”“客气啥,都是老同学。”陈屿放下工具箱,开始打量茶馆,“这茶馆还是老样子,
我小时候经常来,你外婆总给我泡糖茶喝,说我是‘小馋猫’。”林砚笑了,想起小时候,
陈屿总跟在她后面,抢她的青团吃,外婆每次都会笑着多蒸一份,给陈屿留着。
那些童年的回忆,像茶盘里的茶香,慢慢在心里散开,温暖又治愈。
陈屿开始帮林砚整理茶馆,他修好了松动的八仙桌腿,擦干净了留声机的针臂,
还帮她把墙上的老照片重新挂正。林砚则泡了两杯碧螺春,
放在茶盘里(这次她小心地没泼出来),递给陈屿一杯。“尝尝,我外婆藏的碧螺春。
”林砚说。陈屿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亮了:“真香,比我在县城喝的好多了。对了,
你外婆那只乌木茶盘,还在吗?我小时候见过一次,觉得特别好看,你外婆还说,
等我长大了,要是懂茶,就让我用它泡一次茶。”林砚心里一动,想起刚才看到的影子,
还有王奶奶说的茶盘秘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里屋,把茶盘抱了出来,
放在八仙桌上:“在这儿呢,你看看。”陈屿凑过来,仔细看着茶盘,
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缠枝莲纹:“真精致,这乌木一看就有年头了,还有这银线,
应该是手工嵌的,现在很少见了。”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林砚,
“你外婆有没有跟你说过这茶盘的故事?比如……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砚看着陈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茶盘映影的事。她想了想,
还是把刚才的经历和王奶奶说的“辨心”传说,跟陈屿讲了。陈屿听得很认真,
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反而点了点头:“我在文化站的老资料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说咱们清溪村以前有‘灵物’的传说,没想到就是这茶盘。这茶盘说不定真有灵性,
是你外婆的念想附在上面了。”林砚没想到陈屿会相信她,心里松了口气。她看着茶盘,
又看了看陈屿,突然觉得,这次归乡,或许不仅仅是整理外婆的遗物,更是为了遇见一些人,
解开一些谜,找回一些丢失的回忆。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清溪河上飘起了薄雾,砚茶居里,
茶香袅袅,留声机里重新响起了《白蛇传》的评弹,婉转的唱腔在老木楼里回荡,
像是外婆在轻轻哼唱。林砚和陈屿坐在八仙桌旁,看着桌上的乌木茶盘,
心里都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夏天,这砚茶居,这老茶盘,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第二章旧案引疑云,茶盘显端倪第二天一早,林砚是被砚茶居的木门声吵醒的。
她昨晚在茶馆的里屋搭了张行军床,枕着外婆的旧枕套,睡得很安稳,
梦里还梦见外婆给她泡碧螺春,茶盘里映出两人的笑脸。醒来时,
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木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是陈屿来了。“醒了?我泡了点你外婆种的薄荷茶,解解暑。
”陈屿端着一杯浅绿色的茶走进来,杯子是粗瓷的,带着手绘的兰草纹,是外婆常用的那套。
林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困倦。
“你怎么这么早?”她问,一边起身整理衣服。“我去河边晨跑,顺便过来看看。
”陈屿笑着说,“对了,我跟文化站的老周叔说了茶盘的事,
他说咱们村以前确实有过‘茶盘辨心’的传说,还说有本老账本,
记录了当年你外婆用茶盘帮村里人解决纠纷的事,在文化站的档案室里,
咱们今天可以去看看。”林砚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茶盘和外婆的事。”吃完王奶奶送来的早饭(还是热乎的青团,
这次多了咸蛋黄馅的),林砚和陈屿就去了村头的文化站。文化站是栋翻新的老房子,
门口挂着“清溪村民俗文化保护站”的牌子,老周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阿砚啊,你外婆可是个好人,
当年帮了村里不少人。”老周叔领着他们走进档案室,里面摆满了旧书架,
放着各种泛黄的书籍和账本,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和樟脑的味道,
“那本老账本是你外公当年记的,里面除了茶馆的收支,还记了不少村里的事,
包括你外婆用茶盘‘辨心’的案子。”老周叔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蓝布封皮的账本,
封面写着“砚茶居记事”,字迹是外公的,和门楣上的“砚茶居”三个字一样苍劲。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有些地方已经褪色,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
“你看这里,”老周叔指着其中一页,“民国三十六年,村里的李老二丢了钱,
怀疑是邻居张老三偷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打起来。你外婆把他们请到茶馆,
泡了壶茶,倒在茶盘里,结果茶盘里映出李老二自己把钱藏在床底下的样子,
李老二当场就认错了,张老三也解了气。”林砚凑过去看,账本上确实写着:“六月十二,
李张二人争钱,砚用茶盘辨之,李自承藏钱于榻下,事了。”字迹清晰,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茶盘图案。“还有这个,”老周叔又翻了几页,“一九五八年,
村里分粮,有人说会计多拿了粮食,你外婆用茶盘一试,
茶盘里映出会计把自己的粮食分给了家里困难的王婶,大家才知道错怪了会计。
”林砚越看越惊讶,原来外婆用茶盘帮过这么多人,而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她想起小时候,
外婆总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现在才明白,这句话背后,藏着这么多温暖的故事。
“老周叔,那有没有关于茶盘来历的记载?比如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辨心’的能力?
”陈屿问。老周叔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你外婆从来没跟人说过茶盘的来历,
只说这是她娘家传下来的,要好好保管。不过我听我爷爷说,
你外婆的娘家是苏州的书香门第,当年战乱,你外婆带着茶盘逃到清溪村,遇到了你外公,
才定居下来的。”林砚心里一动,外婆很少跟她提娘家的事,只说娘家在苏州,有很多书,
还有很多好看的瓷器。难道这茶盘,是苏州那边传下来的?从文化站回来,
林砚和陈屿又回到砚茶居。陈屿帮着修好了二楼的木窗(之前漏雨,窗框都朽了),
林砚则在里屋整理外婆的旧物,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茶盘和娘家的线索。
整理到樟木箱的最底层时,林砚发现了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旧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外婆,穿着旗袍,站在苏州的拙政园里,身边站着一个儒雅的男人,
应该是外婆的父亲。还有一张是外婆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
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乌木茶盘,和现在这个茶盘很像,应该是外婆的小时候。
信是外婆写给外公的,字迹娟秀,纸已经泛黄发脆,林砚小心翼翼地展开,
上面写着:“阿庭(外公的名字),我已平安抵清溪,勿念。茶盘我带在身边,母亲说,
此盘乃先祖所制,取乌木嵌银,能映人心,唯善者用之,方能保平安。
我知你不喜这些‘奇事’,但此盘是母亲的念想,我需好好保管。待日后安定,
我便用它泡你最爱喝的碧螺春,与你共话家常。”落款是“砚,民国三十五年秋”。
林砚的眼泪掉在信纸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原来茶盘是外婆的母亲传给她的,是先祖所制,
还能“保平安”。外婆带着茶盘逃离战乱,来到清溪村,遇到外公,才安定下来。
这茶盘不仅是“辨心”的灵物,更是外婆对娘家的思念,对安稳生活的期盼。“阿砚,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陈屿的声音从外屋传来,打断了林砚的思绪。她擦了擦眼泪,
走出里屋,看到陈屿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锁,上面刻着缠枝莲纹,
和茶盘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这是在二楼的抽屉里找到的,应该是茶盘的锁,你看,
锁孔的形状和茶盘底部的凹槽刚好匹配。”林砚接过铜锁,比对了一下茶盘底部的凹槽,
果然严丝合缝。她试着把铜锁**去,轻轻一转,“咔哒”一声,
茶盘的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已经泛黄,
上面是外婆的字迹:“阿砚,若你看到此条,便知茶盘的秘密。此盘非仅能辨心,
更能映出过往之事,唯血脉至亲,方能见其全貌。我走后,若你遇难解之事,
可泡碧螺春于盘上,心念所及,自会有答案。切记,心善则盘灵,心恶则盘晦,勿违初心。
”林砚和陈屿都愣住了,原来茶盘还有这样的秘密——能映出过往之事,
而且只有外婆的血脉至亲(也就是林砚),才能看到全貌!“阿砚,你试试?
”陈屿的声音有些激动,“你外婆说,泡碧螺春,心念所及,就能看到答案。你可以试试,
看看能不能看到外婆当年的事。”林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走进外屋,烧了壶水,
用外婆的白瓷盖碗泡了碧螺春,小心地倒在茶盘的凹槽里。然后,她闭上眼睛,
心里想着外婆当年用茶盘帮李老二辨心的事,再睁开眼时,茶盘里的茶汤竟然真的开始变化!
茶汤没有变浑,反而像一面镜子,慢慢映出了清晰的画面:还是这砚茶居,还是这八仙桌,
年轻时的外婆坐在桌旁,面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粗布褂子(应该是李老二),
一个穿着短衫(应该是张老三),两人都涨红了脸,像是在吵架。外婆端起茶杯,
把茶倒在茶盘里,然后指了指茶盘——茶盘里映出李老二蹲在床底下藏钱的样子,
李老二看到后,脸色一下子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我错了”,
张老三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李老二的肩膀,说“下次可别这么糊涂了”。画面慢慢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