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碎掉的全家福晓妍盯着手机里法院的判决书,指尖发颤。
屏幕上“事实收养关系有效”几个字,像把钝刀抵在胸口。她猛地起身,
撞翻了办公桌上的咖啡杯,棕色液体泼在台历上,洇湿了“养父生日”的标注。
昨天李明来公司找她,堵在电梯口,西装上的金纽扣晃得人眼晕:“晓妍,法院判了也没用,
这养父女的情分,你断不掉!”她攥着包带往后退,
想起上周他在法庭上指着自己鼻子喊“你就是个外人”,胃里一阵翻涌。更让她窒息的是,
今早邮箱弹出法院传票——李明又起诉了,要求她每月付五千赡养费,承担医疗费的35%。
她盯着电脑里未完成的方案,键盘上的“Delete”键按了又按,
那些被养父视若敝履的过往,此刻像扎人的碎玻璃,在记忆里来回割。
第一章十九年前的红纸包1999年的腊月,晓妍是被裹在红布里抱进李家的。
养母王慧兰把红纸包往李明手里塞:“这孩子命硬,生在年根儿,咱好好养,
准能给家里带福气。”李明皱着眉接过来,红纸角漏出婴儿脸,皱巴巴的像小老头,
他别过脸:“先养着吧,手续慢慢办。”后来手续到底没办成。王慧兰总说“咱诚心养孩子,
手续就是张纸”,李明也随她。晓妍三岁时,王慧兰抱着她去派出所,
户籍警指着规章说“必须有收养证明”,王慧兰抹着泪回来,李明抽了根烟,说“算了,
闺女喊爸妈亲,有没有纸不重要”。这话成了晓妍童年最暖的糖。她七岁学骑自行车,
摔得膝盖流血,李明举着棉签给她消毒,骂骂咧咧“死丫头笨”,
手上却轻得像碰棉花;十二岁来例假,王慧兰把她按在怀里,教她怎么用卫生巾,
说“咱妍妍长成大姑娘咯”;高考前夜,李明在客厅守着熬绿豆汤,怕冰箱启动声吵到她,
硬是坐了整夜……这些碎片,现在全成了扎心的针。
第二章养母坟前的转折2019年清明,王慧兰的墓碑前,李明把供品摆得齐齐整整。
晓妍跪着烧纸,火光映得她脸发烫,李明突然说:“妍妍,爸想给你找个新妈。
”她手一抖,纸钱被风卷走,飘到碑前化成灰:“妈刚走,
你……”李明背过身:“你妈也希望爸有人陪,你也大了,该懂。
”新妈王芳是半年后进门的。晓妍第一次见她,是在小区楼下,王芳穿件水红色风衣,
头发卷得像波浪,李明介绍时笑得眼睛眯成缝:“这是你王姨。”晓妍喊了声,
王芳往她手里塞进口巧克力,说“以后咱就是一家人”。那时晓妍真信了。
她给王芳带出差城市的特产,帮她选给李明的生日礼物,甚至偷偷想,或许这是另一种圆满。
直到2021年春节,王芳抱着襁褓里的小女儿,对李明撒娇:“咱闺女长得像你,
以后可得把最好的都给她。”李明亲了亲小婴儿额头,说“那当然,这是咱老李家的根”。
晓妍攥着春晚的饺子,听着客厅里的笑声,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是“根”,
只是王慧兰求子路上的替代品,是李明怕养老无依的“保险”,现在有了亲生女儿,
这“保险”就成了累赘。第三章收养官司的刀刃李明起诉确认收养关系无效那天,
晓妍正在给学生上网课。律所电话打进来时,她刚讲完《雷雨》里周朴园的虚伪,
听筒里律师的声音像道惊雷:“你养父提交了当年没办手续的证据,主张收养关系不成立。
”她盯着屏幕里学生们懵圈的脸,喉咙发紧:“怎么会……他明明养了我二十年。
”法庭上,李明穿得笔挺,王芳抱着小女儿坐在旁听席。
李明的律师翻着卷宗:“根据《收养法》,1999年收养需登记,原告与被告未办登记,
收养关系无效。”晓妍的律师急得拍桌:“事实收养关系持续二十年,
原告夫妻尽了抚养义务,被告也尽了赡养辅助,怎么能无效!”法官问李明:“你主张无效,
理由是什么?”李明看了眼王芳,说:“怕以后分遗产,影响我亲闺女。
”这话像把盐撒在晓妍伤口,她想起上周李明偷偷改遗嘱,被她撞见时的凶狠眼神,
那时他说“这房子、存款,都是我亲闺女的”,现在连遮羞布都不盖了。
好在天还没绝人之路。法官查阅了1999年的政策文件,
认定“事实收养关系因历史原因形成,且双方长期共同生活,尽到抚养赡养义务”,
判了收养关系有效。晓妍攥着判决书出门,李明在后面喊:“这事儿没完!”她没回头,
眼泪砸在台阶上,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裤脚。第四章赡养费的博弈晓妍以为赢了收养官司,
就能回到从前,直到法院传票又来。这次李明诉求更狠:每月五千赡养费,
医疗费承担35%。她盯着传票上的数字,想起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每月房租四千五,
生活费三千,还要还助学贷款,一年十六万的收入,几乎月光。开庭前,
李明的律师找她调解:“你养父说了,只要你放弃遗产继承权,赡养费可以商量。
”晓妍冷笑:“他养我二十年,就值这点钱?”律师耸肩:“他现在有亲闺女,
觉得你分走的都是他亲闺女的。”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要应诉,让法官看看,
他到底是要赡养费,还是要逼我放弃遗产。”法庭上,王芳作为证人出庭,
说“我们老两口退休金八千多,但要给小闺女报兴趣班、存教育基金,压力大”。
晓妍的律师反问:“那原告每月医疗费多少?是否有重大疾病?
”李明支支吾吾:“就是些老毛病,
买药钱不多……”王芳在旁边补:“但以后万一住院,费用高啊!”晓妍深吸口气,
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记着李明的消费:“上个月,您给小女儿买进口奶粉花了两千,
王姨买美容仪花了三千,您自己抽烟喝酒每月两千,这些都算‘必要支出’?
”李明脸涨得通红:“那是我家的钱,你管不着!
”法官敲了敲法槌:“原告需举证自身经济困难,确需被告赡养。
”第五章血缘与养育的秤休庭时,晓妍在走廊撞见王芳,
王芳把小女儿往怀里紧了紧:“晓妍,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了亲闺女。
”晓妍看着小婴儿懵懂的眼睛,想起自己小时候,
李明也是这样护着她:“可我也是他养了二十年的闺女啊……”王芳笑了笑,没说话,
抱着孩子走了。再次开庭,法官调取了李明的银行流水,发现他每月退休金七千,王芳六千,
加上存款利息,家庭年收入近二十万,且无重大疾病支出。
晓妍的律师提交了她的收入证明、房租合同,还有给李明买的降压药发票——这些年,
她虽没办手续,却默默尽着赡养义务。法官宣判时,
晓妍盯着法袍上的麦穗:“根据《老年人权益保障法》,
赡养需考虑被赡养人实际需求与赡养人经济能力。原告有稳定收入,无重大支出困难,
被告收入有限,每月支付赡养费八百元,医疗费凭票据承担20%。”李明拍桌要闹,
法官严肃警告:“若拒不履行,将强制执行。”出了法院,李明对着晓妍骂骂咧咧,
王芳拉着他说“算了,八百也是钱”。晓妍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突然哭不出声。她赢了官司,却像丢了家——那个曾经把她当宝贝的家,
被血缘和遗产撕得稀碎,而她守着“事实收养关系有效”的判决书,守着每月八百的赡养费,
却再也找不回十九年前,红纸包里那声怯生生的“爸妈”。
第六章八百块的重量晓妍收到法院强制执行通知书那天,正在超市给客户选伴手礼。
手机震动时,购物车刚装满坚果礼盒,她看着屏幕上“李明申请强制执行赡养费”的字样,
手指悬在支付键上,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上个月她刚交完房租,银行卡里只剩三千多,
想着等发工资再转赡养费,没想到李明连这几天都等不及。她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