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妈说，她这辈子过得太苦了，想出去看看。说这话时，她正坐在沙发上，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盯着电视里光鲜亮丽的旅游节目。阳光透过窗户，

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那一瞬间，我心头涌上一股酸楚。长久以来，

我和她的关系就像一潭死水，沉闷，压抑，没有一丝波澜。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突如其来的愿望，像一颗石子投入这潭死水，

激起了我心中一丝微弱的涟漪。我想，或许，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修复我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的机会。于是我笑着说：“好啊，妈，你想去哪儿？

我陪你。”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可我错了。这趟旅程，

不过是把我拖向深渊的最后一步。有些深渊，一旦凝视，便再也无法逃离。

……为了这次旅行，我几乎倾尽所有。我刚工作两年，背着助学贷款，

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就得上交给我妈，只留下几百块生活费。为了凑足旅费，我透支了信用卡，

还跟朋友借了钱。我选了江南的一个水乡古镇，订了最好的民宿，查了无数攻略，

计划好了每一天的行程，精确到每一顿饭吃什么。出发那天，我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在高铁上，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还让我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把照片精心P过，发到家庭群里，配文：“带妈妈出来散散心。

”小姨和二姨立刻在群里发来一连串的夸赞，说我孝顺、懂事。我妈看着手机屏幕，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旅途的劳累，经济的压力，

都在她那个久违的笑容面前烟消云散。抵达古镇，安顿好行李，已经是傍晚。我按照攻略，

带她去了一家最有名的面馆。面馆的招牌是蟹粉黄鱼面，金黄色的汤汁，雪白的鱼肉，

配上点点蟹粉，香气扑鼻。我妈看着菜单上58元一碗的价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么贵？抢钱啊！”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悦，“一碗面条凭什么卖这么贵？走走走，

不吃了。”我知道她的脾气。在她眼里，超过二十块钱的饭都是铺张浪费。“妈，都来了，

尝尝特色嘛。这家很有名的，我请你。”我耐着性子劝她。“你请我？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我可舍不得这么花。”她瞪了我一眼，作势要走。我心里一阵烦躁，

但不想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我拉住她，灵机一动，

指着墙上另一款5元的阳春面对她说：“妈，你看错了，那是给游客看的价钱，

本地人吃是这个价，5块钱一碗。我跟老板说好了。”我妈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

又看看那5元的标价，脸色总算缓和下来。我飞快地去前台点了两碗面，

用手机扫码付了116元。付款的时候，我刻意背对着她，生怕她看到金额。面端上来，

味道确实鲜美。我妈吃得津津有味，还破天荒地夸了一句：“嗯，5块钱一碗，还算值。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我没想到，这碗面，

会成为引爆我们之间所有矛盾的导火索。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身边的床铺是空的。

我妈不见了。她的手机也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慌了神，在民宿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都没有她的踪影。我冲到古镇的游客中心，请求他们帮忙广播寻人。

工作人员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安慰我说，可能是老人家自己出去逛了，手机没电了。

我在古镇的大街小巷里疯狂地寻找，一遍遍地喊着“妈”，声音都喊哑了。

游客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直到中午，我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是家庭群的消息，一连串的@我。我点开一看，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是我妈发的一段语音，带着哭腔，歇斯底里：“我真是命苦啊！养了个白眼狼！

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现在出息了，会骗我了！一碗面58块，骗我说是5块！

她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糊涂了，好骗啊！”紧接着，是一张付款截图的照片，116元，

清清楚楚。她是什么时候拍下的？我完全没有察觉。群里炸开了锅。小姨：“姐，你别生气，

林颖也是一片好心，怕你心疼钱。”二姨：“就是啊，孩子孝顺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为这点小事置气，不值得。”我妈的第二段语音更长，更激动：“好心？她就是虚荣！

带我出来玩，就是为了在你们面前炫耀她多孝顺！实际上呢？处处骗我！

嫌我这个当妈的给她丢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我看着手机屏幕，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顾不上回复群里的消息，疯了一样往民宿跑。她果然在房间里，

正坐在床上，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看到我，她冷笑一声：“哟，还知道回来啊？

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太婆丢在这儿，自己快活去了呢！”“妈，你去哪儿了？

我找了你一上午！”我急得快哭了。“我去哪儿？我能去哪儿？我没脸见人，

就躲在房间里哭！”她拍着床板，声音尖利，“林颖，你长本事了啊！

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58块钱的面，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我在家买斤肉都要犹豫半天！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只是怕你心疼……”“怕我心疼？你是怕我扫了你的兴，怕我这个穷酸妈给你丢人！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跟你那个死鬼爹一个样！自私自利，满嘴谎话！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死鬼爹”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狠狠**我的心脏。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她离婚了。这些年，

她总是在我面前咒骂他，把所有生活的不如意都归咎于他，以及我这个“拖油瓶”。

我浑身发抖，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妈，为了一碗面，你至于吗？

你至于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这么羞辱我吗？”“我羞辱你？是你自己不要脸！

”她丝毫不让步，“这趟旅行，不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我没你这么个会骗人的女儿！

”她开始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粗暴地塞进行李箱。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原来，我精心策划的惊喜，在她眼里，

不过是一场充满谎言和炫耀的骗局。原来，我小心翼翼的维护，在她看来，是最大的羞辱。

原来，我们之间的裂痕，早已深到任何努力都无法填补。

【第2章】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钱的事情，让我当众难堪。去年母亲节，

我用第一个月的奖金，给她买了一套一千多块的进口面霜。我怕她嫌贵，

特意告诉她是公司发的福利，不要钱。她收到礼物时很高兴，当晚就拆开用了，

还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说感觉皮肤是滑了点。第二天，她带着面霜去小姨家串门。第三天，

不知道小姨跟她说了什么，她回来时，脸色就变了。她把那套面霜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面霜瓶子碎了一个，乳白色的膏体流了出来。“林颖！你给我过来！”她冲着我房间怒吼。

我跑出去，看到一地狼藉，心疼得不行。“妈，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问你，

这东西到底多少钱？”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要吃人。我心里一咯噔，

支支吾吾地说：“都说了是公司福利……”“放屁！”她打断我，“你小姨都说了，

这个牌子，最便宜也要上千！你一个刚上班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钱？

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的话，像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是我拿奖金给你买的！

我骗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嫌贵！”“奖金？你那点奖金够干嘛的？你就是虚荣！

打肿脸充胖子！”她指着那套面霜，满脸鄙夷，“买这么贵的东西，

不就是想在你那些姨妈面前显摆吗？我告诉你，我用不起！我丢不起这个人！”那天晚上，

她当着我的面，把那套面霜拍了视频，发到了家庭群。视频里，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

说我被人骗了，花大价钱买了一套假货，说我不知人间疾苦，乱花钱。她甚至逼着我，

给那个**的朋友打电话，要求退货。朋友在电话那头很为难，说包装都拆了，

影响二次销售，没法退。我妈抢过电话，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人家是骗子，是奸商，

要报警抓他。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只能不断地跟朋友道歉。最后，朋友无奈，

自掏腰包把钱退给了我。我把钱转给我妈，她这才作罢。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她把那套她口中的“假货”收了起来，每天偷偷地用。用完了，又来质问我，

为什么不给她买了。我看着她那张涂抹着昂贵面霜却依旧刻薄的脸，只觉得荒诞又可悲。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给她买过任何东西。我们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我把工资卡主动上交，

她给我开通了亲密付，每个月额度五百。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的交流不超过三句话。

我以为，这次旅行，能让我们之间的坚冰有所融化。可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冰，

而是一座万年冰山。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温度，根本无济于事。【第3章】回家的火车上，

我们一路无言。我妈靠在窗边，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而我，则戴上眼罩，假装睡觉。

我不敢看她，也不敢看手机。我知道，家庭群里肯定已经闹翻了天。果然，等我下了火车，

打开手机，无数条未读消息涌了进来。大多是小姨和二姨发来的，劝我别往心里去，

说我妈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我苦笑了一下，回了一句：“没事，我习惯了。

”回到家，我妈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就进了自己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默默地把两个人的行李收拾好，洗了澡，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疲惫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我太天真了。第二天，我妈一大早就出了门。回来时，

神采奕奕，手里还提着不少菜。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子菜，

然后敲响了我的房门。“出来吃饭。”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走出房间，

看到餐桌上丰盛的菜肴，有些意外。她给我盛了一碗汤，淡淡地说：“喝吧，排骨汤，

给你补补。”我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林颖啊，”她突然开口，

“妈昨天是脾气大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第一次，

向我服软。“妈……”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她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妈也是为你好，你刚工作，花钱不能大手大脚。

那58块钱一碗的面，够我们娘俩吃好几天了。”“我知道了，妈，以后我注意。

”我连忙点头。“嗯，知道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对了，

你小姨她们下个月要去云南玩，那个团不错，我想着，要不我也跟着去？”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看了一下行程，双飞八日游，品质团，一个人18999。”她一边说，

一边观察着我的脸色。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18999。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个月的工资，刨去房租和日常开销，所剩无几。我所有的积蓄，

都花在了这次失败的江南之旅上。我还欠着朋友的钱，信用卡也还空着。

我去哪里给她凑这两万块钱？“妈，我……我没那么多钱。”我艰难地开口。她的脸色，

瞬间就变了。刚刚还温和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而锐利。“没钱？你不是有奖金吗？

你不是能花一千多买面霜，花一百多吃面吗？怎么一到我这儿，就没钱了？”“妈，

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林颖，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给你自己花钱，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给我花钱，你就推三阻四！

”她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熟悉的指责，

熟悉的味道。原来，今天这顿饭，这句道歉，都只是铺垫。她真正的目的，是要钱。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丝温情，也消散殆尽。“妈，”我放下碗筷，

平静地看着她，“钱，我没有。你要去，就自己想办法吧。”说完，我站起身，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在门上，捂住耳朵，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凑到那两万块钱的。

或许是找亲戚借的，或许是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总之，她跟着小姨她们，去了云南。

她走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银行，挂失了我的工资卡，然后重新办了一张。接着，

我退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庭群。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我开始在网上看房子，准备搬出去住。这个家，

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第4章】我妈的云南之旅，看起来非常愉快。虽然我退了群，

但小姨还是会私下把她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转给我看。照片里，她穿着鲜艳的民族服饰，

在苍山洱海边笑靥如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有一张照片，是她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吃蟹粉面，

配文是：“488一碗的蟹粉面，味道果然不一样，谢谢妹妹破费啦！”照片里，

她笑得特别灿烂，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在对我无声地炫耀和嘲讽。

小姨给我发来语音：“颖颖啊，你看你妈多开心。你别跟她置气了，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等她回来，你好好跟她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我看着那张照片，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她不是舍不得吃贵的，她只是舍不得花我的钱。或者说，

她只是享受那种让我痛苦，而她自己却能心安理得享受的感觉。我没有回复小姨，

直接拉黑了她的微信。然后，我拉黑了所有亲戚的ℨℌ联系方式。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好了房子，一个离公司不远的一居室。虽然小，但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