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晞身体微微一僵,坐直身子,冷眼看着他。
“你真想让我去?”
季怀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孩子生病不是小事,耽误不得,你应该去。”
裴昭晞目光幽暗地看了他片刻,一言不发,起身,大步离开。
冷清的房间里,独属于她身上的冷冽雪松香一点点消散。
季怀墨看着窗外潮湿的雨雾,思绪飘远。
他盼了裴昭晞许多年,这次却亲手把她推开了。
曾经他舍不得裴昭晞,总会用尽办法挽留。
可如今这把年纪,身心俱疲,他只想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被接回奢华的裴家庄园后,季怀墨混沌了十年的脑子似乎都清醒了。
他无视佣人们奇怪的眼神,在助理的安排下,识趣地住进了别墅侧楼的客房。
当晚,他难得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
翌日清晨,春寒料峭。
他走出别墅主楼,想看看这座十年未见的庭院。
花园里,一片梨花含苞待放,湖边那座白色秋千架,都是裴昭晞曾许诺要送他的礼物。
那时她还不是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裴氏掌舵人。
她会温柔地笑着,拂去他肩头的露水:“怀墨,你喜欢梨花,以后我会在我们的院子里种满梨树,等花开如雪,我们也会儿女绕膝。”
梨树早已亭亭如盖,当年一起看花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季怀墨正晃神时,身后响起裴昭晞的声音。
“怀墨,你怎么在这?”
他微微一怔,转过身。
正要开口说话,裴昭晞却脸色瞬间阴沉。
“这片梨树林是我和许清一起种下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保镖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季怀墨攥紧了手,指尖掐进掌心:“抱歉,我这就走。”
说完,他立即转身。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梨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米色羊绒大衣的男人。
“怀墨哥?”
对方出声,季怀墨才恍惚认出,他是裴昭晞如今事实上的枕边人,许清。
如今他的面容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是富贵温养出来的从容。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衣服洗得发白,满脸讨好怯懦的季家资助生了。
季怀墨紧紧攥着手心,微微颔首:“许先生。”
许清嘴角噙着一抹假笑,看着他。
他身后跟着几位佣人,看见季怀墨,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当年为了侵吞裴家财产,勾结绑匪,害得季家破产、父母双亡的季二少爷?”
“他怎么回裴家了?难不成还想跟许先生争抢?”
“啧,十年不见,老得都快认不出了……”
换做十年前那个骄傲的季家大少爷,听到这些刻薄话,定要唇枪舌战一番。
可如今的季怀墨,内心早已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他只是垂着眼,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