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来的第三天，苏晚在阳台晾衣服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不是花香，也不是油烟味，是种很干净的、带着点暖意的味道，像有人在慢慢刨一块上好的木头。

她探出头往下看，正对上沈砚家的院子。院墙不高，爬着青藤，他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张旧木桌，手里拿着刨子，正专注地处理一块木头。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了层浅金，木屑随着刨子的动作簌簌往下掉，像撒了一把细碎的光。

苏晚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沈砚抬起头，视线与她撞个正着。她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缩回头，心脏砰砰直跳，手里的衬衫都差点掉在地上。

“看什么呢？”楼下传来沈砚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苏晚脸一热，抱着衬衫蹲在阳台角落，没敢应声。过了会儿，没再听见动静，她才偷偷又探出头，见沈砚已经低下头继续干活了，才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他手里的木头渐渐有了形状，像是个窗框的雏形，边角被打磨得圆润，看不出原本粗糙的样子。苏晚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那时候巷子里有个老木匠，沈砚总去看人家干活，回来就用捡来的碎木头刻小玩意儿，刻得最多的是小鸟，翅膀尖尖的，还会给涂上颜色，有一次送了她一个，她宝贝了好久，后来搬家时不知丢在了哪里。

“叮铃——”

手机**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堂姐苏晴打来的。苏晚接起，就听见苏晴在那头咋咋呼呼：“晚晚！你真回云城了？怎么不跟我说！要不是妈跟我念叨，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刚安定下来，想等缓两天再找你。”苏晚捏着手机，走到房间里，“我住老城区这边呢。”

“老城区？那破地方快拆了，你住那儿干嘛？”苏晴的声音拔高了些，“我这有套空房子，离市中心近，你搬来住！”

“不用了姐，我这儿挺好的。”苏晚连忙拒绝，“清静。”

苏晴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又问她工作的事：“被那个破公司辞退了也好，正好回来！我托人给你问了家设计院，下周去面试？”

苏晚愣了下。她之前在外地的设计院，天天加班不说，最后还因为不愿意背锅被辞退，对“设计院”三个字都有点犯怵。可她学了七年设计，除了这个也不会别的。

“我……”

“别我我我的了！”苏晴打断她，“地址发你微信了，下周三下午三点，不许迟到！对了，这家设计院最近在做老城区修复项目，说不定你还能发挥专长呢。”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微信里苏晴发来的地址，心里五味杂陈。老城区修复项目？她走到阳台，又看向沈砚的院子。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工，正坐在小板凳上喝水，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

苏晚鬼使神差地走下了楼，站在他家院墙外，轻轻敲了敲院门：“沈砚？”

沈砚抬头看来，放下水杯起身开门：“有事？”

“我……”苏晚指了指他手里的纸，“你在看什么呢？”

“旧图纸。”沈砚把纸递给她，“之前拆老房子时找到的，是这片区以前的布局图，想着修复时或许能用。”

苏晚接过图纸，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线条却还清晰，是手绘的，笔触细腻，角落还有个小小的落款，看不清名字。她看着图纸上熟悉的街巷轮廓，忽然想起苏晴的话，脱口道：“你是在做老城区修复吗？”

“嗯。”沈砚点头，“跟我师父一起，接点零散的活儿。”

“我下周要去面试的设计院，好像也在做这个项目。”苏晚指尖划过图纸上的一个小院子，那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叫……城建设计院。”

沈砚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那家设计院？他们确实在负责主项目，我们接了其中几栋老建筑的修复。”他看着苏晚，“你学设计的？”

“嗯，建筑设计。”

“挺好。”沈砚笑了笑，嘴角的梨涡浅了些，却还是看得苏晚心头一跳，“说不定以后能碰上。”

那天下午，苏晚回房后翻出了自己之前画的设计稿。大多是些天马行空的现代建筑，棱角分明，线条凌厉，和老城区这些温吞的、爬满藤蔓的老房子格格不入。她对着图纸坐了很久，忽然拿出新的画纸，试着勾勒起记忆里老房子的屋檐——飞翘的角，青灰的瓦，还有窗台上那盆开得热闹的月季。

窗外的木香又飘了进来，混着梧桐叶的气息，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