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的胡同里，风裹着秋凉往衣领里钻。江汉躲在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后，后背贴着湿冷的树皮，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手铐上。他盯着二十米外那个女人的背影，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女人穿着米白色真丝睡袍，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可手里那把银色的刀，刀身反射的冷光却让人发怵。

睡袍的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花，和昨晚在林慧家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江汉眯起眼，注意到女人的头发长度和林慧差不多，披在肩上，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她就站在胡同拐角的青砖墙上，背对着他，手里的刀垂在身侧，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发呆。

耳麦里突然传来季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江汉，我们到胡同口了，你在哪个位置？注意保持距离，别暴露。”

江汉抿了抿嘴，用同样低的声音回复：“洁姐，我在死者家对面胡同的老槐树下，目标在前面拐角，背对着我，手里还拿着刀，没动静。”

他悄悄探出头，看见胡同口的阴影里，季洁、大曾和田蕊正贴着墙根往里走。季洁走在最前面，藏青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她的脚步很轻，踩在青砖上几乎没声音。大曾跟在她旁边，军绿色夹克的拉链拉到顶，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的门脸。田蕊走在最后，手里拿着个记事本，笔尖悬着，随时准备记录。

季洁很快看到了江汉，冲他比了个手势——左手握拳，再慢慢展开，是“稳住”的意思。接着，她又指了指大曾，再指了指胡同另一侧的小巷子，大曾立刻会意，猫着腰钻进小巷，绕到女人的身后。田蕊则留在原地，守住胡同口，防止有人进出。

一切准备就绪，季洁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墙后走出来，朝着女人的方向挪步。她的高跟鞋踩在青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明显。

“这位女士。”季洁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放柔的语气，“我们是重案六组的警察，有点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能请你转过身来吗？”

女人的身体猛地僵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手里的刀微微抬起，刀身反射的光晃了季洁的眼。几秒钟后，她缓缓转过身。

季洁的瞳孔骤然收缩，脚步也停住了——眼前这张脸，和林慧的照片一模一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甚至连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在同一个位置。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比林慧的更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恐，像是受惊的小鹿。

“你……你们是谁？”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手里的刀抖得更厉害了，“我……我没做什么坏事，你们别过来！”

“没做坏事就不用怕。”季洁放缓语气，慢慢往前挪了一步，“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着这件睡袍，还拿着刀？”

女人的眼神慌乱地扫过季洁，又看向胡同两侧，像是在找逃跑的路。就在这时，大曾从她身后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动作快得像阵风，一把抓住女人拿刀的手腕，往上一拧。

“啊！”女人痛得叫出声，刀“当啷”一声掉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田蕊也立刻跑了过来，从兜里掏出手铐，快速铐住女人的另一只手腕。

“别挣扎！”大曾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实点跟我们走，有话回局里说！”

女人被按在墙上，身体还在不停发抖，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季洁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刀身很薄，大约十几厘米长，刀柄是银色的，上面没有任何指纹——看来女人戴过手套，或者擦过刀柄。她用指尖碰了碰刀刃，很锋利，和法医判断的凶器类型完全一致，只是刀身上没有血迹。

“你说的‘她’是谁？”季洁走到女人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是林慧吗？”

女人的肩膀抖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了：“是……是我姐姐林慧……我叫林薇，我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大曾皱起眉，“那你昨天晚上在哪？为什么今天会穿着林慧的睡袍，拿着刀在这里？”

“我昨天晚上在家！”林薇急忙解释，声音带着哭腔，“昨天下午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她不想活了，让我帮她……帮她杀了张磊。她说张磊一直骚扰她，她实在受不了了，还说张磊今天早上会来这里找她……”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季洁追问，“林慧让你帮她杀张磊，你就真的敢拿刀来？”

“我……我犹豫了一晚上。”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杀人，可姐姐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自己去杀张磊，然后自杀……我没办法，只能答应她。今天早上我特意穿了这件睡袍——这是姐姐去年生日我送她的，我们各有一件——姐姐说这样张磊看到会以为是她，会害怕……我到姐姐家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屋里没开灯，我喊了好几声‘姐姐’都没人应。我走进正房，就看到她躺在藤椅上，脖子上全是血……我太害怕了，就拿着刀跑了出来，躲在这里……”

季洁盯着林薇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可林薇的眼神里只有恐惧和慌乱，没有一丝说谎的闪躲。她又看了看林薇的手——手腕很细，皮肤白皙，没有任何老茧，不像是经常拿刀的人。

“大曾，先把她带回局里。”季洁对大曾说，“注意态度，别吓着她。”

大曾点点头，押着林薇往胡同口走。林薇一边走一边哭，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真的不是我杀的姐姐……你们要相信我……”

江汉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证物袋，把刀装了进去：“洁姐，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现在还不好说。”季洁摇摇头，目光看向林慧家的方向，“但有几点能对上——她知道林慧和张磊的矛盾，知道这件睡袍的来历，还知道张磊可能会来。不过，她为什么说林慧让她杀张磊？林慧如果真的想杀张磊，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或者直接报警？”

“会不会是林慧想借刀杀人？”田蕊凑过来说，“让林薇杀了张磊，自己再假装受害者，摆脱嫌疑？”

“不太可能。”季洁否定了这个想法，“林慧如果想借刀杀人，不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而且林薇看起来胆子很小，根本不像能杀人的样子。”

三人往胡同口走的时候，江汉突然停下脚步：“洁姐，我刚才在这儿盯着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个人在胡同口晃了一下，穿着黑色的衣服，很快就不见了。当时我光顾着看林薇，没太在意。”

“黑色衣服？”季洁的眉头皱得更紧，“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没看清，太快了。”江汉有点懊恼，“就看到个背影，个子不算高，看起来挺瘦的。”

季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还有其他人？这个人会不会和林慧的死有关？她立刻对江汉说：“你现在去调胡同口的监控，重点查今天早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有没有穿黑色衣服的可疑人员出现。我和田蕊先回局里，审审林薇。”

“明白！”江汉转身往物业的方向跑。

季洁和田蕊回到局里时，林薇已经被带到了审讯室。审讯室里很安静，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打在林薇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季洁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放在林薇面前的桌上：“先喝点水，冷静一下。我们没有怀疑你，只是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还林慧一个公道。”

林薇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光，她拿起水杯，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你再仔细想想，昨天下午林慧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其他特别的话？”季洁坐在林薇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比如她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提到过‘影子’这个名字？”

“影子？”林薇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姐姐好像提过……她说她有个笔友，叫‘影子’，她们经常写信，还在网上聊天。姐姐说‘影子’很了解她，就像另一个自己，她们的想法总是一样的。”

季洁的眼睛亮了——终于提到“影子”了！林慧手心的“影”字，还有那些信里的内容，应该都和这个“影子”有关。

“那林慧有没有跟你说过‘影子’的真实身份？”季洁追问，“比如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的？”

林薇摇摇头，喝了口温水，才慢慢说：“姐姐没说过，她只说‘影子’和她一样，很孤独，没有朋友，所以她们才能聊到一起。有一次我问姐姐‘影子’的联系方式，想跟她认识一下，姐姐还生气了，说‘影子’是她一个人的朋友，不让我打扰。”

“那林慧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和‘影子’聊过什么特别的话题？比如……自杀，或者杀人？”

林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水杯也停住了。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姐姐说过……她说‘影子’跟她说，要是觉得活着太痛苦，就找个方式解脱。还说如果有人欺负她，‘影子’会帮她解决。我当时还劝姐姐别跟‘影子’走太近，怕她被人骗，可姐姐不听，还说我不懂她。”

季洁心里一沉——这个“影子”，很可能就是操控林慧的人！她拿出那些信的复印件，放在林薇面前：“你看，这些信是不是‘影子’写给林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