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被灭门那天,是身为质子的敌国太子裴舟以双眼失明的代价,
带我从火场里杀出了一条血路。「阿萤别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他被囚于深宫的这些年,我为他尝遍百草,寻医问药,甚至不惜去偷太后的秘药。
发誓要让他重见光明。裴舟知道后,在深夜用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心口。被我拦下后,
他只是苦笑着握住我的手:「阿萤,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你应该自由地活下去。」
那一夜我们抵足而眠,约定好永不分离。直到第七年,
一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宫女拿着一封封情书找到了我。「你每次去太医院偷药的时候,
殿下都在和我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许姑娘,
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满身药味的女人多倒胃口吗?难怪殿下宁愿装瞎,也不肯多看你一眼。」
我一封封看完,直接将他通敌卖国的证据放在了皇帝的案头。1.七年前,将军府火光冲天,
哭喊声撕裂了整个帝都的夜。我被浓烟呛得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房梁砸向我。是裴舟。
这个被送到我国当质子的敌国太子,用他单薄的身躯护住了我。
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梁直直戳向他的眼睛。他甚至没发出一声痛哼,只是抱着我,
用尽全力在火海里冲撞,声音嘶哑却坚定。「阿萤别怕,抓紧我。」等我再醒来时,
将军府已经成了一片焦土。而裴舟,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永远失去了光明。
他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双眼蒙着厚厚的白布,渗出的血染红了层层纱布。我跪在床边,
泪水决堤。他摸索着找到我的手,轻轻拍了拍。「阿萤别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一夜之间,我从将军府千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而他,
也从一个虽然不受宠但身份尊贵的质子,变成了一个被囚禁在冷宫别院的瞎子。
我们成了皇室的耻辱和禁忌,被所有人遗忘。这七年,他被困在那方寸大的院落里,而我,
则成了他唯一的光。我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描述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又谢,
为他读遍了书房里所有他没来得及看的书。可我最想做的,是治好他的眼睛。
2.太医院的太医们对我避之不及。「许姑娘,太子殿下的眼睛是被烈火灼伤,伤及根本,
药石无医,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张太医捻着胡须,一脸为难地将我请了出去。我不死心,
每日都去太医院的药库外守着,求那些药童教我辨认药材。起初他们不耐烦,后来见我执着,
便也零零散散教了我一些。我将所有关于眼疾的医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每日在自己的小厨房里捣鼓药方,再用兔子做实验。裴舟「看」不见,
但他的听觉和嗅觉却异常敏锐。他总能在我因为又一次失败而沮丧时,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
将我揽入怀中。「阿萤,别忙了,我这样也很好。」他身上的冷香混着我带回来的草药味,
竟成了我唯一的慰藉。**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裴舟,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要治好你。
」我欠你的,是一双眼睛,是一整个光明的世界。为了这个执念,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去偷。我打听到,太后有一株西域进贡的雪域冰莲,是治疗火毒奇症的圣药。
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如何能见到太后?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摸清了给太后送餐的食盒路线,又用我爹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买通了一个小太监。终于,
我换上宫女的衣服,混进了太后的慈安宫。那株冰莲就供奉在暖阁最显眼的位置,晶莹剔透,
散发着幽幽寒气。我心脏狂跳,趁着众人不备,迅速将冰莲藏入怀中,转身就往外跑。
「抓刺客!有人偷了太后的圣药!」身后传来尖利的叫喊声。我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住,裴舟还等着我。我拼了命地在宫巷里狂奔,
怀里的冰莲硌得我生疼,冷意几乎要将我的血液冻僵。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慌不择路,
一脚踏空,从假山上滚了下去。剧痛传来,我的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但我顾不上了,我从泥地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疯了般地冲回我们的冷宫别院。
3.我撞开门的时候,裴舟正安静地坐在窗边「听」雨。听到我的动静,他微微侧过头,
那双蒙着白布的眼睛「望」向我。「阿萤?你回来了。」我扑到他面前,
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那株还带着我体温的冰莲。「裴舟,我拿到了!你的眼睛有救了!」
我浑身是泥,头发凌乱,脚踝肿得像个馒头,狼狈不堪。但他看不见。他只是伸出手,
摸到了我脸上的泥污和擦伤。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你受伤了?」「小伤,不碍事。」
我急切地说,「我马上就去给你熬药!」他却一把拉住了我,力道大得惊人。「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你去偷了太后的东西?」我沉默了。他猛地将我拽进怀里,
声音里是压抑的怒火和痛苦,「许萤!你不要命了吗?为了我这样一个废人,值得吗?」
「值得!」我哭着喊道,「只要能治好你,我做什么都值得!」那天晚上,他发了疯。
他砸了我们院里所有的东西,那些我精心侍弄的花草,我为他做的风铃,
还有他所有的奖杯——那是他年少时,文韬武略冠绝六国的证明。碎片划破了他的手,
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滴落。我吓坏了,从背后死死抱住他。「裴舟,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他僵住,然后慢慢转过身。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嘶哑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鼻音。「阿Ying,我不想当你的累赘,你应该去找一个健康的人,
自由地活下去。」他用那只完好的手,划伤了自己仅剩的左手。我抱住他,哭得喘不过气。
那一夜,我们紧紧相拥,抵足而眠,约定好永不分离。我以为,这是我们苦尽甘来的开始。
我以为,我们是这深宫里唯一的彼此。我以为的,都只是我以为。4.脚伤养了半个月,
我终于能下地。那株雪域冰莲被我小心翼翼地养在玉盆里,我翻遍了医书,
终于找到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子。需要七七四十九味珍稀药材做引,其中最难得的一味,
是长在后山悬崖峭壁上的「龙血草」。我没有告诉裴舟。他上次的反应吓到了我,
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甚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只说去太医院为他寻常的安神药。
后山悬崖,猿猴难攀。我将绳索一端绑在树上,另一端系在腰间,一点点地往下挪。
山风刮得我脸颊生疼,脚下是万丈深渊。我好几次都险些失足,全靠着一股信念死死撑着。
脑海里全是裴舟的脸。我想,等他重见光明,我要带他去看江南的春色,大漠的孤烟。
我要他亲眼看看,我为他种下的那片海棠,开得有多美。花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终于在石缝里找到了那株通体赤红的龙血草。我欣喜若狂,小心地将它挖出,揣进怀里。
等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别院时,天色已晚。院子里静悄悄的。我推开裴舟的房门,
想给他一个惊喜。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册。那宫女的眉眼,
竟与我有七分相似。见我进来,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对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许姑娘回来了?采药辛苦了。」我愣住了,看向裴舟。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蒙着白布的眼睛对着我的方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谁?」我问那宫女。她轻笑一声,
将手里的书册递给我。「我叫莲儿。你陪他去医院做康复的每个下午,
阿言都在教我怎么打游戏,手把手的那种哦。」她的话像是一句咒语,
让我瞬间想起了我正在经历的故事。等等,游戏?莲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换上了一副轻蔑的表情,将手里的画册塞进我手里。
「你每次去太医院偷药的时候,殿下都在和我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画册很厚,纸张泛黄,
散发着墨香。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那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裴舟。他没有蒙眼,
一双凤眼含笑,正执着一支笔,教一个女孩写字。那个女孩,就是莲儿。画的角落里,
有一行小字:「莲儿学字,憨态可掬,甚是可爱。」落款是,裴舟。我一页页地翻下去。
有他们在月下对弈的,有他们在海棠树下饮酒的,有他为她画眉的……每一幅画,
都温馨又刺眼。画里的人,是我爱了七年,以为与我相依为命的男人。可他画里的世界,
我从未踏足过。莲儿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针针扎进我的心里。「殿下说,
他最喜欢看我笑。不像某些人,整天愁眉苦脸,还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药味。」她捂着鼻子,
夸张地后退一步。「许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满身药味的女人多倒胃口吗?
难怪殿下宁愿装瞎,也不肯多看你一眼。」装瞎……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他依旧端坐着,仿佛一尊玉像,
对眼前的一切无知无觉。可我却在他紧握的指节上,看到了泄露的情绪。
我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那是一封信。裴舟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吾爱莲儿,
那许氏蠢笨如猪,已为我寻来龙血草。待我功成,必许你后位,凤冠霞帔,风光大嫁。届时,
再不必受这伪装之苦。」信的末尾,还画了一双眼睛。
一双明亮、锐利、没有半分伤痕的眼睛。我攥着画册,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原来,他没有瞎。
原来,这七年的相濡以沫,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为他求医问药,为他身陷险境,
为他放弃一切,在他眼里,只是「蠢笨如猪」。我身上的药味让他恶心。他宁愿装瞎,
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巨大的荒谬和冰冷的恨意,瞬间吞噬了我。我笑了。
我看着莲儿那张与我相似,却比我娇艳得意的脸,又看了看那个还在扮演着深情盲人的裴舟。
我将画册一页页撕碎,扔在他们脚下。在莲儿惊愕的目光中,我转身,
从怀里掏出那株用半条命换来的龙血草。当着他们的面,我将那株圣药,狠狠地摔在地上,
用脚碾成了烂泥。「这么恶心的东西,确实不配用圣药。」我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