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妈妈!”
没等我反应,怀里的夏天先不干了。小家伙虽然害怕,但保护妈妈的天性让他鼓起勇气,伸出小短手用力去推霍行深箍着我的手,小脸气得通红:“坏蛋!不准你欺负我妈妈!”
霍行深的目光再次落到夏天脸上,那酷似的眉眼,因愤怒而紧抿的小嘴巴,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他眼底的震惊、怒火、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翻涌,让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松懈,给了我机会。
我猛地抽回手,抱着夏天踉跄后退两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辣地疼。
周围已经有人停下脚步,指指点点。幼儿园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正一脸担忧地望过来。
不能待下去了!绝对不能!
“救命啊!有人抢孩子!”我尖声大叫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却意外地起到了效果。
几个原本只是围观的男人立刻围了上来,警惕地看着霍行深。
“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的想干嘛?”
霍行深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大概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被人当作人贩子围观的场面。他身边那个女郎也花容失色,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步。
趁着他被众人目光钉在原地的间隙,我抱着夏天,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像条滑溜的鱼一样钻出人群,冲向路边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车。
“师傅,快!开车!去锦河苑!”我拉开车门,几乎是把自己和夏天塞了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司机被我的狼狈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迅速地踩下了油门。
出租车汇入车流,我猛地回头,透过后车窗,看到霍行深摆脱了围观的人,脸色铁青地追了几步,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远去。他站在路边,身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那股压抑的怒火和戾气,隔得老远都让我心惊胆战。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妈妈,你怎么了?你流血了!”夏天带着哭腔,用小手抹着我的嘴角。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太过紧张,竟然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妈妈没事,宝宝不怕,不怕……”我紧紧抱住他,一遍遍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眼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又被我强行逼了回去。
不能哭,温瑾,你不能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霍行深找到我们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大的冰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寒气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他看到了夏天,那张和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三亿违约金……他提到了协议……他是认真的吗?不,他从来不开这种玩笑。对他而言,规则就是规则,违约就必须付出代价。
可是,夏天不是代价!他是我的命!
“妈妈,那个坏蛋叔叔是谁?”夏天仰着小脸,惊魂未定地问,“他为什么说我是他的孩子?我是妈妈的孩子呀!”
我看着儿子纯净无辜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要怎么告诉他,那个“坏蛋叔叔”,就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一个用金钱衡量一切,甚至可能要从我身边夺走他的人?
“他认错人了,宝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抚摸着他的头发,“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妈妈只有你,你也只有妈妈,知道吗?”
夏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小脸埋进我怀里,小声说:“嗯,我只要妈妈。那个叔叔好可怕。”
我抱紧他,心里乱成一团麻。霍行深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一定有办法找到我的住处。锦河苑不能回去了!
“师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不好意思,不去锦河苑了,麻烦送我们去市中心的和美酒店。”
我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冷静一下,再从长计议。
出租车停在和美酒店门口,我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夏天,办理了入住。走进标准间,反锁上门,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一丝短暂的安全。
把夏天安顿在床上睡下,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不受控制地再次闯入脑海。
那天是霍行深祖母的寿宴。我作为新任“霍太太”,不得不盛装出席。宴会上,霍行深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体贴丈夫的角色,为我布菜,替我挡酒,举止温柔,无懈可击。只有我知道,他搭在我腰侧的手,没有一丝温度,看我的眼神,也始终隔着一层看不透的冰。
宴席散后,他喝了很多。我扶他回顶楼的套房休息。把他放在床上,想去给他倒杯水,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眼神迷离地看着我,却又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我试图挣脱:“霍总,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水。”
他却猛地一个用力,将我拽倒在床上,沉重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香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我牢牢笼罩。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带着一种深刻的痛苦和不解,“她走了……你就那么像她……”
我僵住了身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我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那个偶尔会从他醉酒后或熟睡时呓语中泄露出的名字——林晚。
那个让他这座冰山偶尔也会流露出裂痕的女人。
当时的我,心里除了害怕,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原来今晚他超乎寻常的“温柔”,或许只是因为我在某些角度,像那个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霍行深,你看清楚,我是温瑾!”我挣扎着,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他却像是被**到了,动作更加粗暴,滚烫的唇落在我的颈侧,带着惩罚般的啃咬。“闭嘴……不准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那一晚,与其说是情动,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宣泄和掠夺。他把我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在酒精和某种失意的痛苦驱使下,打破了我们之间那条冰冷的界限。
第二天我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卧室外传来他讲电话的声音,冷静、清晰,已经恢复了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霍总模样。
我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身上清晰的痕迹和无处不在的酸痛,都在提醒我昨晚发生的荒唐。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几乎将我淹没。
我穿戴整齐走出卧室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平板处理邮件。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侧脸线条冷硬完美。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完好程度。没有歉意,没有尴尬,更没有一丝温情。
“醒了?”他淡淡开口,“上午十点,司机会送你去机场。欧洲那边都安排好了,你会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安排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公差。
所有到了嘴边的质问和委屈,都被他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堵了回去。我还能说什么?指责他酒后乱性?对他而言,那或许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意外,甚至可能觉得是我这个“商品”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房间,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男人。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巨大的恐慌之后,我竟然可耻地感到一丝庆幸。庆幸那晚他醉得厉害,似乎完全不记得具体细节;也庆幸他之后忙于一个海外并购项目,几乎没再回过公寓,给了我筹划逃跑的时间和空间。
我以为我成功地抹去了这一切,开始了新生。
可现在,他来了。带着五年前的协议和那句冰冷的“三亿违约金”,再次将我打入地狱。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霍行深?他这么快就找来了?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盯着一条吐信的毒蛇,迟迟不敢接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