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记,帝后相得,伉俪情深。却无人知,那年宫墙雪落,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闯入冷宫,
攥着我的手,眼底是滔天血色。而我,以发间银簪,在雪中划下两个字,
成了我们此生最滚烫的誓约。这紫禁城,困得住凤驾,困不住人心。
第一章初见永和三年的宫墙,四四方方,圈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寂寞。我初见皇甫聃时,
他尚是少年模样。登基大典上,十二章纹的冕服沉重地压在他单薄的肩上,
十二旒的冠冕垂下的玉珠,遮不住他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惶惑与怯意。
他像一只误入猎场的幼鹿,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目光。而我,王氏阿珩,
便是父兄送到他身边,用以稳固这江山与家族荣耀的棋子。大婚之夜,
合卺酒的暖意还未散去,他便褪去了那一身龙袍,换上寻常的素色锦衣,拉着我的手,
坐在长信宫的玉阶上。月光如水,洒在我们之间。「阿珩。」他轻声唤我,
声音里还带着少年人未脱的清亮。我应了一声,他便从一旁宫人手中捧着的棋盘里,
拈起一枚温润的白子,放在我手心。「陪朕下一局吧。」我有些讶异,
却还是顺从地执起了黑子。宫里的夜晚漫长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对弈,
确实是消磨时间的好法子。只是,他的棋下得心不在焉。落子迟疑,目光却总飘向我,最终,
落在我的手腕上。那里,戴着我入宫时,母亲亲手为我戴上的玉镯,通体温润,
没什么华丽纹饰,却是我最珍视之物。他的指尖很凉,不经意间蹭过我的腕骨,
也蹭过了那枚玉镯。我微微一颤,他却像是受惊般,迅速收回了手。宫灯摇曳,
将他脸上的红晕照得一清二楚。那晚的棋局,他输得一败涂地。收官之时,
他却像是松了口气,望着满盘的狼藉,低声对我说:「有你在,朕才觉得这龙椅坐得安稳。」
那一刻,我望着他干净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
他或许不是史书上那个需要依仗外戚的孱弱君主,只是一个……需要人陪的少年。从那以后,
夜里对弈,便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我出身琅琊王氏,
自幼便被当做未来的皇后培养,琴棋书画、理账掌权,无一不精。父兄的野心,
朝堂的波谲云诡,我看得比谁都清楚。皇甫聃虽为天子,但朝中大权,
半数以上都握在以我王氏为首的士族手中。他这个皇帝,做得如履薄冰。
他从不与我谈论前朝政事,只在夜深人静时,将朝堂上那些令他烦忧的奏本,
一股脑地堆到我面前。「阿珩,你瞧瞧,这几处漕运的账目,朕看了三遍,总觉得不对。」
「还有这个,河东郡守上的折子,言辞恳切,可朕总觉得他言过其实。」
我便会燃起一豆烛火,挽起袖口,为他一笔一笔地算,一条一条地析。
我的指尖划过那些朱批的墨迹,他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专注而依赖。有时候,
他会看得出了神,伸手握住我的手。「阿珩的手,不像皇后的手。」「那像什么?」
我抬眸问他。他将我的手翻过来,指腹摩挲着我因常年执笔写字而生出的薄茧,
认真地说:「像能握住江山的手。」我心中一震,抽回手,垂下眼帘。「陛下慎言,
臣妾只是……为陛下分忧罢了。」他却固执地再次拉住我,十指相扣。「朕知道。」
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朕都知道。阿珩,这宫里,朕只信你。」他不知道,
他这份毫无保留的信赖,于我而言,是蜜糖,亦是砒霜。王氏的权势,
早已是悬在皇甫氏皇权头顶的一把利剑。而我,王氏之女,又是他的中宫皇后。这份恩宠,
在旁人眼中,早已变了味道。那日,我去给太后请安,恰逢几位高位的命妇也在。为首的,
是当朝重臣谢安的夫人,刘氏。她见我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起身行礼,
口中却道:「皇后娘娘来了,真是稀客。也是,娘娘如今要帮着陛下批阅奏折,
管理天下大事,哪有空来我们这些后宅妇人这里坐呢?」话音一落,殿内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与审视,落在我身上。我面上的笑意未减分毫,
缓步走到主位坐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谢夫人说笑了。本宫身为皇后,
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倒是比不得夫人们清闲。说起来,前日陛下还与本宫提起,
谢尚书的几位公子,年纪轻轻便在朝中身居要职,真是少年有为,想必是得了谢尚书的真传。
」我轻飘飘地将话头抛了回去。谢氏一族,同样是权倾朝野的大家,与我王氏分庭抗礼。
她刘氏敢当众刺我,不过是背后有人授意,想探一探我,或者说,探一探陛下的底线。
刘氏的脸色白了白,讪讪地坐了回去,不敢再言。太后坐在上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淡淡道:「皇帝还年轻,皇后多帮衬着些,是好事。只是,
凡事过犹不及,皇后当心中宫之责,莫要过多干涉前朝之事,免得落人口实。」
这话听似提点,实则警告。我起身,恭敬地福了一礼。「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从太后宫中出来,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知道,这平静的日子,怕是到头了。第二章流言宫里的流言,像无孔不入的春草,
一夜之间,便能疯长蔓延到每一个角落。起初,只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说我身为后宫之主,
却夜夜干政,形同摄政。说我王氏一族,仗着中宫之势,安插亲信,把持朝纲。更难听的,
说陛下不过是我王氏推到台前的傀儡,这大晋的江山,早晚要改姓王。这些话,
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在我的心上。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除了在朝堂上与我王氏分庭抗礼的谢氏与桓氏,再无旁人。
他们不敢直接动摇我父兄在朝中的根基,便将所有的脏水,
都泼到了我这个身处后宫的女人身上。因为我是最显眼,也最脆弱的靶子。
只要坐实了我“妖后干政”的罪名,便能顺理成章地动摇王氏的国戚地位,甚至,
动摇我的后位。起初,皇甫聃听闻这些流言,气得在长信宫里砸了一套他最心爱的琉璃盏。
他通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朕要去下旨,把那些胡言乱语的舌头都割了!」
我拦住了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碎的琉璃片,那锋利的边缘,映着他怒不可遏的脸。「陛下,
悠悠众口,堵是堵不住的。你今日割了一个人的舌头,明日便会有千百个人在心里骂你。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攻讦王氏的借口。」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插入发间,
痛苦地低吼:「那该怎么办?阿珩,朕不能让他们这么污蔑你!」我走到他身后,伸手,
轻轻地按着他的太阳穴,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陛下,别急。只要我们行得正,
坐得端,这些流言,不攻自破。」我嘴上这么安抚他,心里却明白,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只是一个开始。果然,没过几日,就出事了。负责京畿防务的总领军,是我二哥王述。
一日深夜,城西武库突然失火,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将库中储藏的近半兵甲付之一炬。
次日早朝,御史中丞桓冲第一个站出来,声色俱厉地弹劾我二哥玩忽职守,致使武库被焚,
京畿门户洞开,其罪当诛。紧接着,谢氏一党的官员纷纷附议,矛头直指我王氏治军不严,
骄奢懈怠。我父兄据理力争,说失火一事太过蹊跷,必是有人暗中纵火,意图嫁祸。
两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皇甫聃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知道这是个局,
一个针对王氏,更是针对我的局。可武库失火是事实,我二哥身为中领军,难辞其咎。
他若力保王氏,便是坐实了他偏袒外戚,被皇后迷惑的罪名。他若不保,寒了王氏的心,
他这本就不稳的皇位,只会更加风雨飘摇。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那几日,
长信宫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皇甫聃整夜整夜地不睡,对着地图和奏本发呆,
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我们依旧在阶前对弈,只是他再也没有赢过。他的心思,全乱了。
「阿珩,」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朕把桓冲和谢安都杀了,
好不好?朕把他们都杀了,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他的声音在发抖,
眼神里是少年人独有的,不顾一切的狠戾。我心中一痛,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陛下,
不可。」我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杀了他们,只会让天下人觉得你残暴不仁,
滥杀忠良。到时候,那些士族便有了起兵清君侧的理由,天下将乱,
这才是他们真正想看到的。」「那怎么办?朕到底该怎么办?」他茫然地看着我,
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是我错了。我以为只要我足够聪明,
足够强大,就能护着他,帮着他,让他安安稳稳地坐稳这龙椅。可我忘了,我姓王。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掣肘。只要我是皇后,只要王氏还是国戚,这样的构陷与攻讦,
就永远不会停止。而他,将永远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除非……我心中一个念头,
如闪电般划过。除非,我不再是他的皇后。除非,王氏,不再是国戚。那夜,
我第一次没有陪他下完那盘棋。我回到内殿,对着菱花镜,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也是我从小被灌输的命运。可如今,
这身荣耀,却成了一副最沉重的枷锁,捆住了我,也捆住了他。我缓缓抬手,
取下了头上的凤钗。那沉重的分量从发间卸下,我竟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
是时候了。是时候,由我亲手,来破这个局。第三章请辞第二日,我遣散了宫人,
独自一人去了太后的长乐宫。我没有穿象征皇后身份的翟衣,只着了一身素净的宫装,
头上也未戴任何金玉首饰,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着发。太后见到我这副模样,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来。「皇后今日,
倒是清减了不少。」她淡淡开口,示意宫人给我看座。我没有坐,而是直直地跪在了她面前。
「母后。」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儿臣今日前来,是向母后请罪的。」
太后手中的佛珠顿了顿,抬眼看我:「何罪之有?」「儿臣身为中宫,却德不配位,
致使外戚干政的流言四起,动摇国本,此其罪一。」「儿臣未能管束好族人,
致使兄长玩忽职守,武库被焚,危及京畿,此其罪二。」「儿臣占于后位,令陛下左右为难,
君臣失和,此其罪三。」我每说一条,便叩首一次,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堪为天下国母。恳请母后,废黜儿臣的皇后之位,
将儿臣贬入掖庭,以儆效尤,以平息朝野议论。」掖庭,
是宫中安置犯错宫人与废黜妃嫔的地方。一旦进去,便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殿内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太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
审视着跪在地上的我。良久,她才叹了口气。「阿珩,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坚定,「儿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王氏势大,早已功高震主,如今武库一案,不过是个引子。若不加以遏制,
来日必成心腹大患。儿臣此举,既是为陛下分忧,也是为王氏,留一条退路。」我以退为进,
将自己贬入尘埃,便是斩断了谢桓两家继续攻讦的借口。我不再是皇后,
王氏便不再是“恃宠而骄”的外戚。他们再想动王氏,便师出无名。而皇甫聃,
也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处置二哥,削弱王氏的兵权,向朝臣们展示他并非傀儡的决心,
从而真正树立起君主的威严。这是一步险棋,也是唯一的活棋。太后看着我,
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或许还有一丝怜悯。「你倒是比你父兄,看得都通透。」
她缓缓道:「只是,你可想过你自己?进了掖庭,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儿臣不悔。」
我垂下眼眸,轻声道,「能为陛下扫清前路障碍,是儿臣的福分。」太后沉默了。许久,
她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哀家便成全你。只是,废后事大,
需得皇帝下旨。哀家,会去与他说的。」「谢母后。」我再次叩首,
额上已是一片冰凉的青紫。从长乐宫出来,天光大亮。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第一次觉得这红墙金瓦,竟有些刺眼。我知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甫聃的耳朵里。
我不敢去想他会是怎样的反应。我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回到长信宫,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华丽的珠宝首饰,繁复的宫装,
一样都带不走。我只拣了几件素色的旧衣,还有那本我看了许多遍的《女诫》。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副紫檀木的棋盘上。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棋子,
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我将棋盘擦拭干净,摆在窗边的矮几上,
旁边温了一壶他最爱喝的雨前龙井。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傍晚时分,长信宫的宫门,
被人一脚踹开。皇甫聃冲了进来,他甚至还穿着一身明黄的朝服,
想必是刚下朝便直接赶了过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是通红的,死死地盯着我,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王珩!」他连名带姓地吼我,这是第一次。「谁准你这么做的?
谁给你的胆子!」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怒气。我平静地看着他,
屈膝行礼。「陛下。」「你还知道我是陛下!」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废后?贬入掖庭?王珩,你好大的胆子!」肩膀被他捏得生疼,
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陛下,这是臣妾自己的决定。」「你的决定?」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里满是悲凉和愤怒,「你问过朕了吗?朕是你的夫君!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及地,想要跟朕撇清关系吗?」「陛下,臣妾是为了您好。」「为了我好?
」他猛地将我推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了桌角,腰间一阵剧痛。他指着我,
声音都在颤抖。「为了我好,就是自请废黜,让我变成一个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的无能君主?
为了我好,就是你要去那种地方受苦,让朕从此以后,夜夜难安?」「王珩,你告诉我,
你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那个权倾朝野的王家!」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尖刀,
狠狠刺入我的心脏。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原来,在他心里,我也是这么想的。
原来,那些流言,他终究还是听进去了。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啊。」我轻声说,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陛下说得对。臣妾,就是为了王家。」「毕竟,没了皇后之位,
臣妾还有家族可以依靠。可陛下您呢?没了王家,您这龙椅,还坐得稳吗?」
我用最残忍的话,去刺痛他,也刺痛我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彻底失望。
只有这样,他才会下定决心,签了那道废后的诏书。皇甫聃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从愤怒,到震惊,再到彻骨的失望和冰冷。他像是从不认识我一般,
看了我许久许久。最后,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好,好一个王氏阿珩。」
「朕,成全你。」说完,他拂袖而去,背影决绝,再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宫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我终于支撑不住,顺着桌角,缓缓滑落在地。窗外,
夜色如墨。那盘没下完的棋,和他最爱的茶,都已经,冷透了。第四章掖庭雪废后的诏书,
下得很快。罪名是“德行有亏,善妒干政”。寥寥八个字,便将我从云端,打入了泥沼。
长信宫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遣散,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内侍押着,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
走向那座位于皇宫最北端的冷宫——掖庭。这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发霉的气味。院子里杂草丛生,台阶上布满了青苔,
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我被带到一个最偏僻的小院,分到一间低矮破败的屋子。
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以后,
你就在这里住下。」领头的太监捏着嗓子,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我,「每日的活计,
自会有人来分派。记住你的身份,这里可不是长信宫,没人会把你当娘娘供着!」说完,
他便带着人,扬长而去。铁门被“哐当”一声锁上。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环顾四周。
墙角结着蛛网,窗户纸破了几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这里,就是我未来的归宿。
我没有哭,也没有怨。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从踏出长信宫的那一刻起,王皇后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叫阿珩的罪人。掖庭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去浣衣局洗那堆积如山的衣服。冬日里,井水冰冷刺骨,
一双手很快就冻得通红,然后是青紫,最后失去知觉。洗完衣服,还要去打扫宫道,
提着沉重的水桶,一遍遍地冲刷着青石板路。稍有懈怠,
负责监管的姑姑便会用竹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身上。**辣的疼。这里的宫人,
大多都是犯了错被罚进来的。她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从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成了她们脚下的泥。她们会故意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
会在我的饭菜里掺上沙子,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往我的被子里倒冷水。我从不与她们争辩,
也从不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一切。因为我知道,我越是狼狈,越是凄惨,
那些盯着我的人,才会越放心。我的父兄,我的家族,也才会越安全。很快,我便听说,
二哥王述被免去了中领军的职务,罚俸三年,闭门思过。虽然失了兵权,但好在,
保住了一条命。而顶替他位置的,既不是谢家的人,也不是桓家的人,
而是皇甫聃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武将。朝堂之上,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
皇甫聃终于开始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正跪在地上擦拭着冰冷的地砖。我的手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身上还带着昨夜被竹鞭抽打的伤痕。可我的心里,
却strangely感受到了一丝慰藉。我的牺牲,是值得的。他,
终于开始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入了冬。今年的雪,
下得特别早,也特别大。一夜之间,整个皇宫便被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中。掖庭的冬天,
格外难熬。我那间破屋子,四处漏风,根本抵挡不住寒气。分到的冬衣,
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棉絮,聊胜于无。夜里,我常常被冻得睡不着,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我开始频繁地咳嗽,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知道,
我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也好。死在这里,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那个雪夜,我病得很重,
烧得浑身滚烫,意识都有些模糊。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蜷缩成一团,感觉自己的生命,
正在一点点地流逝。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我忽然听见窗棂传来一阵轻响。
我以为是风,没有在意。可那声响,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紧接着,“砰”的一声,
那扇破旧的窗户,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裹着一身风雪,
从窗外翻了进来。我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抹明黄的颜色。是他。皇甫聃。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吗?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住。
他身上带着外面冰天雪地的寒气,可他的手,却滚烫得吓人。他脱下自己的龙袍,
不由分说地裹在我的身上,然后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阿珩……」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珩,对不起……是朕来晚了。」**在他的怀里,
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久违的温暖。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我抬起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清了他的脸。他瘦了好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窝深陷,满是疲惫。最让我心惊的,是他鬓角处,竟然生出了几缕刺眼的银丝。
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啊。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你怎么来了……」我开口,声音虚弱得像一片羽毛,「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却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朕不管!」他固执地像个孩子,眼底红得吓人,
「他们要的是王氏,不是你,朕不能让你受委_屈。」委屈?我愣住了。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是被冤枉的,知道我是为了他才自请废黜。
他知道我说的那些狠心话,都是假的。他一直,都知道。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顺着脸颊,滚烫地滑落。我望着他鬓角那刺目的霜色,忽然就笑了。我挣开他的怀抱,
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发间拔下了那根一直陪伴着我的木簪。我没有穿鞋,赤着脚,
踩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一步一步,走到院中。他慌忙跟了上来,想要将我拉回去。
我却回头,对他笑了笑。然后,我弯下腰,用那根木簪,在平整干净的雪地上,一笔一划,
用力地刻下了两个字。——不离。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便要将那两个字覆盖。
他却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雪地上的字,再看看我,高大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下一秒,
他猛地冲过来,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回屋里,将我重新塞回被子里。他攥着我的手,
紧紧地,再也不肯放开。「阿珩,」他看着我,眼里的红血丝,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等朕。再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地接回去。」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了。后来史书只记帝后相得,伉俪情深,却没人知道,
那些年暗夜里的相拥、劫波中的相护,早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烫的光。
第五章新宠那个雪夜之后,皇甫聃没有再来过掖庭。我的生活,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二日,便有内侍省的人送来了厚实的被褥和一炉上好的银霜炭。每日的饭食,
也从掺着沙子的冷饭,变成了热气腾ling的四菜一汤。浣衣局的活计不用再去了,
监视我的姑姑也对我客气了许多,甚至会主动嘘寒问暖。掖庭里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宫人,
如今见到我,都绕着道走,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她们都在猜测,我是不是要复起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皇甫聃来看我的那晚,虽然行事隐秘,但宫中眼线密布,
不可能全无痕迹。他如今公然改善我的待遇,
无疑是在向谢桓两家释放一个信号——他从未放弃我。这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他要让那些人知道,即便我身处冷宫,也依然是他心尖上的人,谁都动不得。同时,
他也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没有忘记他的承诺。我的身体在精心调理下,很快便好了起来。
只是那场重病,到底还是伤了根基,留下了咳嗽的病根。一到阴雨天,便会咳得厉害。这日,
我正坐在窗边看书,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个与我同住掖庭,
平日里还算说得上几句话的小宫女,端着洗衣盆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珩姐,珩姐,你听说了吗?」我放下书,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凑到我跟前,
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陛下新封了一位才人,是谢家的女儿,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
陛下喜欢得不得了,一连三日都宿在了她宫里呢!」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家……是了,谢安的族妹,谢道韫。前世我便听说过她,是个名动江左的才女。
皇甫聃在削弱王氏之后,为了平衡朝局,必然要拉拢一方,打压一方。桓氏野心勃勃,
桓冲更是害我二哥的元凶,他自然不会选。那么,拉拢谢氏,便是最好的选择。而联姻,
是自古以来最稳固的拉拢方式。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一连三日,
都宿在她宫里。我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小宫女见我脸色不对,
小心翼翼地问:「珩姐,你……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书,
扯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没事。陛下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好事。」
嘴上这么说,可那书上的字,我却一个都看不进去了。脑海里,
反反复复都是那句“喜欢得不得了”。他也会那样拉着谢氏女的手,在阶前对弈吗?
他也会在她算不清账目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她的手不像才人的手吗?
他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对她说,有她在,才觉得安心吗?我不敢再想下去。胸口一阵气闷,
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小宫女吓坏了,赶忙给我倒水,替我顺气。「珩姐,你别多想。
陛下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那谢才人,不过是……不过是新鲜罢了。」我喝了口热水,
压下喉间的痒意,对她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你去忙吧。」待她走后,我独自一人,
在窗边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我不该嫉妒,
更不该怨怼。这是帝王权术,是平衡之道。是我亲手,将他推到了这一步。我应该为他高兴,
为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君主而高兴。可我这颗心,它不听话。它会疼,会酸,
会涩。原来,爱一个人,是真的会变得面目全非。会变得小气,会变得多疑,
会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自那以后,关于谢才人如何得宠的消息,
便源源不断地传进我耳朵里。今日,陛下赏了她一对东海明珠。明日,
陛下陪她在御花园里放纸鸢。后日,陛下为了她,斥责了与她争执的桓贵人。掖庭里的人,
看我的眼神,也从敬畏,慢慢变回了同情和怜悯。她们都觉得,我这个废后,
是彻底没有希望了。新人换旧人,自古皆然。我依旧每日看书,写字,养病。
仿佛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想起他少年时带怯的眉眼,想起他指尖微凉的温度,想起他在雪夜里通红的眼眶。然后,
心便会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开始怀疑,我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我开始害怕,
他许下的那个承诺,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新人的恩宠,而渐渐淡忘。直到那一日。
那是一个雨天,我的咳嗽病又犯了。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撑着伞,提着一个食盒,
走进了我冷清的院子。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对我行了一礼,低声道:「王主子,
这是陛下让奴才给您送来的。是御膳房新做的川贝雪梨膏,润肺止咳,最是有效。陛下说,
您身子弱,要按时服用。」我愣住了。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白瓷罐。揭开盖子,
一股清甜甘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小太监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陛下还说,这几日天冷,让您多添衣裳。掖庭潮湿,这个暖手炉,您夜里抱着睡,
能暖和些。」说完,他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雪梨膏和那个小巧的黄铜手炉。外面,关于他如何宠爱谢才人的流言,
传得沸沸扬扬。可他却还记得,我畏寒,我咳嗽。他还记得,派人给我送药,送手炉。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原来,他没有忘。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守护着我。
他在朝堂上,与谢氏虚与委蛇,在后宫里,给足了谢才人恩宠和体面。这一切,
都是做给桓氏看的。做给天下人看的。而他真正的关心和在意,却小心翼翼地,
藏在这无人知晓的掖庭深处,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用勺子,舀了一勺雪梨膏,送入口中。
那甜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苦涩、怀疑和不安,都尽数驱散。
皇甫聃,我的少年。我知道了。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第六章借刀谢才人,
谢道韫,确实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入宫后,不争不抢,温柔知礼,对上恭敬,对下宽和,
很快便在宫中赢得了不错的名声。她从不向皇甫聃索要什么,也从不恃宠而骄。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抚琴,与他论诗。她就像一株空谷幽兰,清雅脱俗,
让人觉得舒服。皇甫聃对她的“宠爱”,也恰到好处。赏赐不断,时常召幸,却从未逾矩。
他没有给她过高的位份,也没有许诺她任何关于未来的事情。在外人看来,
这是帝王对美人的欣赏与喜爱。但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谢氏需要这份恩宠来稳固地位,压制桓氏。皇甫聃需要谢氏的支持来掌控朝局,积蓄力量。
而谢道韫,便是这场交易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安分守己,
从不试图去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皇甫聃心里的那个位置。她甚至,
还隐晦地向我示好。那日,我院中的那棵老梅树开了花。我正站在树下,想折下一枝,
插在瓶中。一个穿着碧色宫装的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院子。她对我福了福身,
说是奉了谢才人之命,给我送些新做的梅花糕。我有些意外。我与她,素未谋面,更无交情。
她却平白无故地示好。我打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精致的梅花形状的糕点,
上面还用红色的花汁,点缀着花蕊。而在糕点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我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桓氏,异动。”我的心,猛地一跳。我抬起头,看向那个宫女,
她却只是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替我,多谢你家主子。」我将纸条收进袖中,
平静地说道。宫女行了一礼,便退下了。我看着手中的纸条,陷入了沉思。
谢道韫为什么要提醒我?她是在向我示好,还是在试探我?或许,两者皆有。她是个聪明人,
自然看得出皇甫聃对我非同一般的情意。她不想与我为敌。同时,她也希望借我的手,
或者说,借皇甫聃的手,来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桓氏。桓氏一族,在武库失火一案中,
上蹿下跳,咄咄逼人,早已让皇甫聃和谢氏都视其为眼中钉。只是桓氏根基深厚,
其首领桓温更是手握重兵,镇守荆州,轻易动不得。如今,谢道韫送来这四个字,说明桓氏,
终于要忍不住,有所动作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离开掖庭,
回到他身边的机会。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够精准地刺向桓氏心脏的刀。而这把刀,
必须由我自己来递。我将那张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然后,
我叫来了那个每日给我送药的小太监。我让他帮我办一件事。我要他去查,最近宫中,
尤其是桓贵人宫里,在采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桓贵人,是桓冲的亲妹妹,
也是桓氏在后宫唯一的眼线。她为人骄横跋扈,胸大无脑,之前还得宠时,没少给我使绊子。
谢才人入宫后,她的恩宠被分薄,更是处处与谢才人作对,却每次都讨不到好,
反而被皇甫聃斥责了几次。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桓氏既然有异动,
那么她这里,很可能就是突破口。小太监很机灵,办事也利落。不出三日,
他便给我带来了消息。「回主子,奴才查到了。桓贵人宫里的小厨房,
最近采买了一批新鲜的夹竹桃。」夹竹桃?我的心猛地一沉。夹竹桃,花色艳丽,
可它的汁液和花粉,却含有剧毒。若是误食,轻则腹痛呕吐,重则可致人死亡。
而更阴险的是,若将夹竹桃的花粉,混入熏香之中,长期吸入,会使女子渐渐难以受孕,
甚至导致滑胎。桓贵人要夹竹桃做什么?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谢才人!
她的目标,是正得圣宠的谢才人!如果谢才人在此时“意外”滑胎,或是被查出“不孕”,
那么皇甫聃与谢氏的联姻,便会出现巨大的裂痕。届时,桓氏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招歹毒的釜底抽薪!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桓贵人啊桓贵人,
你真是……给我送来了一把绝世好刀。我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去。」
我对小太监吩咐道,「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谢才人宫里的掌事姑姑。」
「记住,要‘不经意’。」小太监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去了。接下来,我便只需要,
静静地看一场好戏。我知道,以谢道韫的聪慧,她绝不会声张。她会不动声色地,将计就计。
而我,将会是这场戏里,最关键的那个角色。那个,手执屠刀,终结一切的,执棋人。
第七章局中局谢道韫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她便“偶感不适”,
请了太医。太医诊脉后,面露喜色,当即跪下向她道贺。「恭喜才人,贺喜才人,
您这是……有喜了!」消息一出,六宫震动。皇甫聃龙颜大悦,当即便下旨,
将谢才人晋为婕妤,并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谢氏一族,更是与有荣焉。一时间,
谢婕妤的承乾宫,门庭若市,成了整个后宫最热闹的地方。而长春宫的桓贵人,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当场就砸了一套她最喜欢的汝窑茶具。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桓贵人很快就会动手。她等不了了。一旦等谢婕妤的胎像稳固,再想下手,就难了。
果然,三日后,谢婕妤在自己的宫中设宴,邀请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妃嫔,一同赏花。
桓贵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我虽然身在掖庭,但宫里的风吹草动,都通过那个小太监的嘴,
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知道,戏,要开场了。宴会设在承乾宫的后花园,
那里种满了各色奇花异草。席间,歌舞升平,一派和气。桓贵人一反常态,
并未对谢婕妤冷嘲热讽,反而频频举杯,笑脸相迎,甚至还亲手为谢婕妤布菜。酒过三巡,
一个宫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了谢婕妤的衣裙上。谢婕妤便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
回内殿更衣。就在此时,桓贵人也借口说有些头晕,想去偏殿歇息片刻。来了。我心中默念。
真正的杀招,现在才开始。根据小太监传来的消息,
桓贵人早已买通了谢婕妤宫中的一个粗使太监。她会让那个太监,在谢婕妤更衣时,
点燃她事先准备好的,混有大量夹竹桃花粉的“安神香”。而她自己,则会去偏殿,
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等到谢婕妤吸入了足量的毒香,腹中胎儿不保,届时,
太医查验,也只会查出是意外滑胎,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毒的证据。这计策,不可谓不毒,
不可谓不周密。只可惜,她算错了一点。她的对手,不是只有谢道韫。还有我。一个时辰后,
消息传来。谢婕妤在内殿更衣时,突然腹痛不止,见了红。太医们赶到时,已经晚了。孩子,
没保住。皇甫聃雷霆震怒,当即下令封锁承乾宫,彻查此事。所有在场的妃嫔、宫人,
全都被控制了起来,逐一审问。很快,矛头便指向了那炉“安神香”。有经验丰富的太医,
从香灰中,验出了夹竹桃的成分。人证物证俱在,下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