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击了她杀人,所以我被追杀了。我以为是这样。可是,在那之后,
为什么她要杀死毫无关系的同学?我走进教室,在惨白灯光下,辨认出了三位同学的尸体。
而且好死不死,偏偏是他们。我冷汗直冒。怎能忘记,直到开门前一刻,他们还在我身边。
“留下来好吗?”教室外,他们的声音传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必须活着离开学校。
1傍晚,高考完当天,眼看学校依旧开放,我跟好友鲁军便占了个场地打球。中场休息,
鲁军掩住一边眼睛,道:“焰烬于终焉,我之刃断恶,刀光所往即为我之所往,
我乃生者愿望!”“快滚!”我笑骂。去个厕所也这么多戏。刚才那些话,
是一部动漫的台词。运球,三步,上篮,这是第八次了,我的球技无可挑剔。只是,
一个人的炫技未免有些落寞。鲁军怎么还不回来?十分钟,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我知道教学楼一楼厕所并没有那么远。当找进教学楼,我却没想到,厕所是封住的。
至于二楼,那儿有道门,放学后就要锁上——侥幸心理,我还是踱步过去。门开着。
“你怎么还在学校?”班主任莫秀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让我说话,
她笑了:“高考考得怎样?我觉得你要是没那么贪玩,再认真点,上个好大学不是问题。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她,脸有些发热,别开话题。“老师还没下班?
”她手上抱着一小叠白卷子。她总能看穿我的想法:“鲁军刚走了。”我愣了一下,
因为鲁军的背包、手机、外套还在球场。或许他有急事。带上他的东西,临出校门,
总感觉一丝不对劲,我才转身,看向即将阔别的校园。今天月亮来得特别早,也特别亮,
竟照出了远处的人影。有人在教学楼二楼朝我挥手。鲁军?我一喜,
也向他挥手;我等在原地,因为我觉得他会过来。但2分钟过去了,他为什么还在挥手?
真是个弱智。我暗暗骂了一句,只得走向他。然而来到教学楼,一眨眼,人影不知去向。
“鲁军!”我喊了一声,停住,我觉得他下来了。可是,听不到脚步声。楼道间,
灯光徐徐亮起,楼梯拐角却迟迟不见人影。我不会上去,
因为主动权在我:“你手机在我手上,识相点,不然我就要截屏你的搜索记录了。
”他依旧没下来。倒是不出我所料,他有说话。“救救我。”却并非我期待的反应。
声音从二楼深处传来,没有平仄、没有感情。心里一紧,我几步跨上楼梯。二楼,
绕着中庭一圈都很空荡,但廊道尽头有人——那人背对我,蹲着。“鲁军?”我试探着问,
可惜没有回应。走近,我逐渐看清是一位女生,我并不关心她在做什么:“同学,
你看到过一位男生吗?他刚刚……”2猛地止住脚步,我才注意到她身前还躺着一人,
鲜血淋漓。她从那人胸口拔出了短刀,缓缓站起。意识到目睹一桩凶杀,
我心脏快跳到嗓子眼。我不想受到伤害,进一步,又或许我能制服她,
便将背包肩带攥在手里,抡了抡:“同学,别冲动,放下刀。”我的呼吸很急,
我的身体很热,我随时准备着一场大战。可是,她仅仅在看我。然后,我受伤了。
疼痛来得很突然,就像抹到刀刃般,我一惊,手一抬,小臂便被割开口子。
我跟她起码相隔十米。没等我想明白,她握着短刀向我走来。我退后一步,警告她:“站住!
你再过来我不客气了!”她没有停下。“啊!”莫名其妙,痛觉再次传来,一看,
从手臂到指关节,我竟发现双手密密麻麻布满伤口!她徒然加快速度,跑向我。我逃了。
脑袋一片空白,我不能理解她对我做了什么。但有一点显而易见,一旦被她靠近,
我不会再有反抗机会。换言之,我会死!慌不择路,凭着身体记忆,我跑上四楼,推开门,
躲进了我原来教室。用身体抵住门,黑暗中,我屏气凝神。好在没再听到脚步声。一转眼,
我差点尖叫出声,我不得不死死捂住嘴巴。教室里,许多座位站着人影。他们保持沉默。
高考完、放学、放假,我不知道谁还会待在这里,关键是还不止一人、不开灯。后知后觉,
我才意识到门没锁这事本身就不正常。我不敢呼吸。然后,灯被打开,座位上均是草扎人。
“你在干什么?”莫秀虹,我的班主任刚进来,正搬着俩草扎人。我一时语塞。
她轻咳了一下:“啊,这个?”靠着走廊栏杆,班主任告诉我,这是她的传统,
一个祈愿高考各位学生能取得好成绩的仪式。接下来她会以草代人,
给“学生”讲解高考难点。她知道我的疑惑,也不忌讳:“这是迷信。”我点头。
她接着说:“只是这样做,我心里会踏实许多,也可以当成锻炼授课能力一环。
”“百利而无一害。”她冲我笑了笑,“当然吓到夜不归宿的学生不算。”我也想回家来着。
回过神,我赶忙将刚才的事情描述给她,并展示两臂。“学校里有杀人犯?”班主任挑眉,
“可是,你哪里受伤了?”我一愣,看向双手。那里没有伤口。3我不死心,
我将她带到二楼,我要让她看到尸体。然而,尸体消失了,没有血迹,没有味道,
二楼走廊尽头什么也没有。班主任伸手摸了摸我前额:“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仔细想想,不合理的地方太多,
不是幻觉根本说不通。我忘了怎么告别班主任,慢步下楼,我只觉浑身不适,怅然若失。
鲁军应是确实离开了。一楼楼梯口,看出外面,乌云蔽月,天幕黑得深沉。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突然一道闪电,映亮校园,也映亮了我旁边的三张脸庞。“啊!有鬼!
”尖叫声顿时与雷声混在一起。可是,喊的却不是我。因为我撒腿就跑,已经跑到外面,
待雨点落在身上才回头,看清他们。“小朱、细芬、大俱,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倾盆暴雨,
我不得不跑回来。他们仨也是我同班同学。小朱拧着衣服,细芬骂骂咧咧捡回玉佩,
大俱则伸手摸向我脸蛋,道:“我擦,这家伙活着的!”“去!”我拍掉他的手,
“你们偷摸干嘛来了,到旁边也不吱声。”却是细芬一时错愕,紧接着哭笑不得:“狗东西,
是你不出声,害我还把护身符扔了!”大俱咋舌:“啊?原来护身符这么用?
”小朱道:“这不刚在球场,暴雨说来就来。”他们确实都湿了些许。“那就奇怪了。
”我觉得他们在撒谎,“第一,我刚也在球场;第二,你们吓到我时还没下雨。
”他们面面相觑。大俱摊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球场上我们都没看到你。
”“你真的没事吗?这雨都下几分钟了。”小朱打量着我,也不知看没看出端倪。
细芬一拍脑袋:“干,他被鲁军那事打击到,疯了!”闻言,我就明白,他们在耍我。
鲁军刚还一起打球,要说什么我不知道,便只有不告诉我一声就回去的急事。我懒得质问,
顺着说:“所以鲁军跟你们说是什么事?”话音才落,我明显感觉气氛有点不一样。
他们神色不太自然。“鲁军死了。”小朱一字一顿。雨声在沉默中显得格外喧嚣。
我摇摇头:“这不好笑,你们捉弄人的技巧不是一般的烂……”小朱直接点亮手机屏幕,
将一则新闻贴到我眼前,郑重其事:“人死不能复生,直视现实吧,有困难我们会帮助你。
”新闻报道,今日上午,警方在水库打捞到一具尸体。衣着、物品、身材都像鲁军。
我不承认:“不是他,他的东西在我手里。”“什么东西?”小朱问我。不见了。简单摸索,
我才发现,鲁军的手机、背包、外套都不在我身上。那该是落在教室。
我继续争辩:“今天高考,我们一起去的考场,看到他又不止一个人。”“等等,今天高考?
高考已经过去两天了。”大俱更是瞪圆眼睛。天荒夜谈。直到我注意到,
新闻时间是高考后第三天。小朱手机时间也是高考后第三天。就连我手机屏幕、网络时间,
显示的依旧是那个陌生日期。我精神错乱了?猛一抬头,看出外面,
我发现有人站在雨幕:“请告诉我,你们也看到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干,
居然让你说对一次。”抡一圈玉佩,细芬直接扔那女人头上。没效果。
小朱皱着眉头:“那是鲁军母亲,听说鲁军死后,她就失常了,
一直在学校附近徘徊要寻找孩子。”“狗东西,你不早说?我的护身符!”细芬一脸肉痛。
大俱忙提醒:“她好像要过来,我们怎么办?”我说:“**室。”班主任就在上面,
我没告诉他们。那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希望她能够证明我没错。4我们动作很快,
期间小朱疑惑过为什么二楼门没锁,我只道:“到了教室就会明白。”可是,教室的灯没亮。
我发疯一样冲在最前面,打开门,打开灯。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桌椅倾倒,
干草凌乱,血水飞溅,到处都是打斗痕迹。大俱破了脑袋,被压在桌子下,两眼瞪着。
细芬夹在窗户栏杆间,肢体残缺,脑袋耷拉。小朱则双手、嘴巴塞满稻草,被钉死在黑板上。
一瞬间,我毛骨悚然。我带来的那三人,是什么东西?然而,猛一回头,我竟发现身后无人。
暴雨依旧。我仔细查看了三人,皮肤冰冷、鼻息无感、脉搏不跳,我才确认,他们死透了,
而且这并非幻觉。我颤抖着拨打报警电话,没通;网络,无响应。我想到了班主任,
我不相信她搬来草扎人却不收拾,那么她又在哪?她死了。教室角落堆了一大把干草,
我拨开,就找到她的尸体。她胸口插着短刀,而那柄短刀,我见过。那个女生真的存在。
意识到事实顷刻,我拔腿就跑!既开了灯,那我一定会引起注意,所以她必然来找我。
我不能走楼梯。我选择躲进杂物间。我能透过杂物间门上的玻璃副窗看到教室。不出片刻,
那女生果然来了,我却没想到,她竟是从教室里出来!教室一览无余,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她能躲到哪里。她没当场出现自然是好事,但换一个角度思考。
我的行动不正被尽收眼底?她没有过来。或者说,有人站在了她对面,是大俱。
若说前一刻我还分辨不出是否我精神错乱,那这时我很确定,教学楼不干净。大俱在说话。
他们认识?可惜距离太远,加上雨声,我听不着。马上,我看到了结果——女生飞奔过去,
一刀埋进大俱心脏。大俱,或者说类似大俱的东西,就没有抵抗,直挺挺倒下。
我看得心惊肉跳。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我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跑。突然,门被推开。
我一把按了回去,冷汗直冒。“是我。”门外传来大俱的声音。我不敢回应,
感受到门外的力量,只咬紧牙关,死死顶住门。大俱继续说话:“我高考考砸了;你懂的,
我平时就不怎么学习,我觉得比起读死书,还是人缘更重要。”力量消失了。
我说不清楚他是不是想证明他是大俱本人。他还在说:“现在我才想通,
高考失败才是真正的失败者,没人愿意成为失败者的朋友。”我咬住嘴唇,不说话。
“去楼顶找老师。”大俱忽地话锋一转。此后,暴雨凌乱扰思绪,我再没听到过其它声音。
足足等候十分钟,我才敢看出窗框。教室关了灯,走廊空无一人。“大俱?
”我偷偷喊出一句。5我不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只想确认视线死角有没有人。无人应答,
这对我而言是好消息。打开一条门缝,我再三确认。倒是看到了门后的干草;抓一把到手,
就是普通的草芥,没有特别之处。电光火石间,我打开门冲到楼梯口。我不相信那“大俱”,
所以没有犹豫,我径直走下楼梯。我只想离开教学楼、离开学校。不曾想,三楼楼梯拐角,
我遇到了细芬。他开门见山:“留下一件东西,我放你过去。”我与他保持距离,闻言,
不假思索,我将手机扔了过去。他却扔回来:“干,你当老子何人,强盗吗?
我不要钱财……”愣了一下,他改口:“不对,我要钱财。
”我将又手机递给他:“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不是,我细芬,
你不辩驳一下争取友情价?只要价格合适,我还有离开学校的方法!”他言之凿凿。
我一拳栽他脸上,趁他倒地瞬间跑过去。我就知道他要的不止钱财。“狗东西,别跑!
”他不要命般,直接从楼梯上扑下来,扑到我身上。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条件反射转身,
把他当成垫子。巨大惯性让我们翻滚好几圈,磕到三楼栏杆为止。
应该重伤的他却比我更快爬起。细芬骑到我身上,揪住我衣领:“你以为我容易吗?钱!
就因为钱,我才决定放弃高考,出去打工。”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哭了,
泪流满面:“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告诉我打工需要学历,
没学历赚不到钱……”我挣扎几次也摆脱不掉他,只得说:“不对,高考不是唯一出路!
”他忽地沉下脸:“错,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倒吸一口凉气。痛觉剧烈,
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没力气阻止他。不知好事还是坏事,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