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骨离体楚珏和宋知微即将结道侣契的消息传来时，我正蹲在后山药圃里拔草。
指尖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腥气，混着草药的苦味钻进鼻腔。
外门那几个穿着灰布袍子的弟子又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看呐，这就是以前的首席大弟子席暇，现在连杂役都不如。”“谁让她傻呢，
放着好好的前途不要，非要去救那个废人楚珏。”“救了又怎么样？
人家转头就要跟宋师姐结契了，她呀，就是个笑话。”我握着草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
疼得人清醒。是啊，我曾经是通天宗最风光的弟子，剑宗首席，修无情道，
被誉为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天才。那时的我，站在演武场最高处，接受万人敬仰，
楚珏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席师姐”。可现在呢？灵力全无，仙骨离体，
成了个连风吹都怕的凡人。杂役能指着我的鼻子骂，宋知微能把我当狗一样使唤，
而这一切的根源，他们说得对，是因为我那可笑的“恋爱脑”。身后传来一阵推力，
我重心不稳，狠狠摔在泥地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杂役站在我身后，啐了一口："挡路的东西，
还不快滚！"2魔音蛊惑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带着蛊惑的甜腻：“跟我入魔吧，席暇。你看他们把你欺负成这样，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只要入魔，楚珏、宋知微，还有这些看不起你的人，你都可以亲手撕碎。”我趴在泥里，
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个声音，从我三年前从万妖秘境回来时就跟着我了。
那时我还没落到这般境地，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首席大弟子。它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一会儿说要给我无上的权力，让整个修仙界都臣服于我；一会儿又说要给我数不尽的珍宝，
让我成为最富有的人。我那会儿正一心扑在修行上，对这些东西半点兴趣没有。
任凭它说得天花乱坠，我都只当是耳边风。它气极了，骂我是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骂我是榆木脑袋，骂我迟早要栽跟头。我照旧不理它。反正它再怎么骂，我也掉不了一块肉。
没想到，三年了，它还没死心。我从泥地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回应它：“我说，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那声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以前有仙骨的时候，你想利用我，我能理解。”我歪了歪头，故意拖长了语调，
“可现在，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还缠着**嘛？难道是想让我入魔之后，
去'笑'死他们吗？”它被我噎了半天，才冷哼一声：“你个臭丫头懂什么！
你可是仙魔圣体......”话说到一半，它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仙魔圣体？这四个字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我以前在一本古籍上见过，
说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既可以修仙，也可以修魔，而且无论走哪条路，
都能达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原来如此。我虽然没了仙骨，修不了仙了，但这体质还在，
也就是说，我真的可以修魔。而且听它那语气，一旦修魔成功，恐怕真的会很"牛逼"。
可我偏不。我掸了掸衣袖，转身继续打理药圃。管它什么仙魔圣体，
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拔草。那声音在我耳边气急败坏地嚷嚷，我全当没听见。
3楚珏之变说起楚珏，其实他原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跟我一样，是通天宗的天之骄子，
而且他和宋知微还是青梅竹马，早就定下了婚约。那时的他们，在宗门里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变故发生在一年前。楚珏为了保护宋知微，被仇家暗算，金丹破碎，
筋脉尽断，从此再也不能修行。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宋知微就提着东西，
风风火火地去了楚家，把婚约退了。我那时还在为楚珏惋惜，觉得他落得这般下场，
实在可怜。再看宋知微那副嫌贫爱富的嘴脸，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不过，楚珏虽然废了，
但他爹是宗主，家大业大，就算不能修行，日子也过得比我好上百倍。可他心态不行。
从云端跌落泥潭，他接受不了。有一天，我在后山禁地撞见他，他正站在悬崖边，眼神空洞，
看样子是想不开，要寻短见。我那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对他说了一句：“你就这么死了，甘心吗？”他转过头，满脸绝望：“不甘心又能怎样？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废人怎么了？”我看着他，
“难道废人就不配活着了？你想想，那些暗算你的人，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呢。你就这么如了他们的意？”他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
“而且，”我继续说，“宋知微那么对你，你就不想让她后悔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说得对，
”他哑着嗓子说，“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以为我只是随手救了个人，却没想到，
这成了我噩梦的开始。4道心不稳无情道讲究斩断七情六欲，心无旁骛，
才能在剑道上走得更远。我一直做得很好，宗门里的人都说我是块修行的好料子，
性子冷得像冰，对谁都不假辞色。但自从那次救了寻死的楚珏，不知为何，
我的视线就总是不自觉被他吸引。在宗门的回廊撞见宋知微对着楚珏冷嘲热讽，
说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时。我会看不过去：“宋师妹，
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楚师兄好歹是为了你才......”“关你什么事？
”宋知微打断我，翻了个白眼，“席师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忘了，
你修的可是无情道，整天管别人的闲事，小心道心不稳。”“我道心稳不稳，
就不劳师妹操心了。”我看着她，“倒是你，如此凉薄，就不怕遭报应吗？
”宋知微被我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走了。我转向楚珏，
他站在那里，脸色灰败，一言不发。“你不该救我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
声音里满是绝望。看着他这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心里不知怎么的，
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帮他。现在想来，我当时一定是脑子抽了。
5仙骨易主好好的首席不当，非要去管一个废人的闲事。可那时，我就像着了魔似的，
一门心思就想让他重新站起来。我开始翻阅宗门里的古籍，希望能找到恢复筋脉的方法。
那些布满灰尘的卷宗，我一本本看过去，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连饭都忘了吃。有一次，
我在一本孤本里看到一个方子，说需要一种叫“续筋草”的灵药。
可那种草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上，环境恶劣，还有很多猛兽看守。我想都没想，
揣上一把剑就出发了。那地方是真的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厉害。
我在悬崖上爬了三天三夜，好几次差点掉下去摔死。好不容易找到了续筋草，
还遇到了一头雪豹。我跟它打了一架，虽然最后把它杀了，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回到宗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伤口发炎，
发着高烧，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楚珏来看我，看着我胳膊上的伤疤，
眼神里满是愧疚:“席师姐，谢谢你。”“谢什么，”我笑了笑，把续筋草递给她，
“赶紧拿去用吧。”除了找药，我还为了他跟不少人结了仇。有一次，
几个外门弟子嘲笑楚珏是个废人，被我听见了。我上去就把他们揍了一顿，
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他们的师父来找我理论，我也没给好脸色，直接把人怼了回去。
久而久之，宗门里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我，说我为了一个废人，连首席的架子都不要了。
我不在乎。为了帮楚珏恢复修为，我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修为，为他打通筋脉。要知道，
我修的是无情道，修为损耗对道心的影响极大。可我还是做了。看着楚珏的身体一天天好转，
能够重新凝聚灵力，我比谁都开心。最疯狂的是，我把我的仙骨给了他。
那是我在一本上古秘籍里看到的方法，说仙骨蕴含着巨大的灵力，若能移植给他人，
可助其重塑根基，修为一日千里。但这对我来说，无异于自毁前程。没了仙骨，
我就再也不能修仙了，从此沦为凡人。我犹豫了很久。一边是自己多年的修行，
是唾手可得的大道；一边是楚珏，那个我费了无数心血想要拯救的人。最后，
我还是选择了后者。那天，疼得我几乎晕厥过去。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流失，
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抽走了。楚珏守在我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席师姐，你放心，我楚珏发誓，此生绝不负你。"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说："好，我信你。"在我的帮助下，楚珏不仅恢复了修为，
甚至比以前更厉害了。他的灵力更加精纯，剑法也越发精湛，
很快就重新在宗门里站稳了脚跟，甚至比以前更受尊敬。他没有食言，那段时间，
他对我极好。每次出去历练，找到什么天材地宝，都会第一时间给我送回来。他会陪我说话，
会给我讲外面的见闻，会笨拙地给我做饭。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宋知微回来。
6虫谷劫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楚珏恢复的消息，哭哭啼啼地来找他，
说自己当初退婚也是迫不得已，说自己心里一直爱着他，说自己这两年过得有多苦。
我亲眼看着楚珏的眼神一点点软化。他对我说："席师姐，知微她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她。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知微就开始处处针对我。她会故意在楚珏面前摔倒，
然后说是我推的；她会把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草药偷偷拔掉，
然后哭着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的；她会抢走楚珏送给我的东西，说那本来就是她喜欢的。
一开始，楚珏还会为我说几句话。可渐渐地，他信了宋知微的话。有一次，
宋知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身伤，哭着跑到楚珏面前，说是我嫉妒她，故意伤了她。
楚珏来找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席师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知微她那么柔弱，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楚珏，
”我平静地说，“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伤得了她？”“你还狡辩！
”他怒吼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再后来，宋知微变本加厉。她非要让我给她做饭，我做了，
她吃完却突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指着我说我下了毒。楚珏彻底怒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席暇，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有挣扎，
只是看着他："楚珏，你真的信她？"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说：“你既然这么恶毒，
就去万虫谷好好反省吧。”万虫谷，那是宗门里最恐怖的地方，里面布满了毒虫，一旦进去，
就要忍受噬骨之痛。被丢进万虫谷的那一刻，毒虫爬满我的身体，啃噬着我的皮肤，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崩溃。可就在那极致的痛苦中，我的脑子突然清醒了。
我到底在干嘛？我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首席不当，去舔一个这样的男人？我图什么？论外貌，
我有修仙界第一冰山美人之称；论实力，我曾是首席，弟子中的第一人。
我哪里比不上宋知微？我又凭什么要看楚珏的脸色？我实在想不通。我甚至怀疑，
是不是有人给我下了什么咒，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蠢，像个舔狗一样围着楚珏转？
我努力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可记忆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好像真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这一切。就在这时，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的声音。那个一直蛊惑我入魔的声音。
难道......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我决定，试探一下。
7魔尊觉醒楚珏和宋知微要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通天宗。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只有我，像个局外人，站在一片喧嚣之外，显得格格不入。我被从万虫谷放出来后，
就一直待在后山的药圃里，谁也不见。身体上的伤好了，可心里的伤，却像是生了根，
怎么也愈合不了。我坐在药圃边的石头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一片死寂。活着，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开始盘算着，怎么死才能更彻底一点。或许，我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诈一诈那个声音。我站起身，慢慢走向后山的悬崖。那是楚珏曾经想要跳下去的地方，现在，
倒成了我的归宿。我站在悬崖边，风很大，吹得我衣袂飘飘。就在我准备跳下去的时候，
那个声音果然又响起来了，带着一丝慌乱："你干什么？快回来！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入魔吗？"我笑着说，"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省得你天天在我耳边聒噪。""你疯了？"它急了，"就为了楚珏那个渣男，
你就要寻死觅活？你甘心吗？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忘了宋知微是怎么害你的？
""甘心又怎么样，不甘心又怎么样？"我淡淡地说，"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活着，也是受气。""你可以入魔啊！"它急切地说，"只要你入魔，
你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到时候别说楚珏和宋知微了，整个修仙界都得给你跪下！
""没兴趣。"我摇了摇头，一步步向悬崖边走去。"你个死恋爱脑！"它终于恼羞成怒，
"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是我术法还没解开的缘故，原来你就是个死恋爱脑！
""想死就死，我不管你了！"我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你。
""我说我怎么就跟中了邪一样，为了楚珏那个渣男不顾一切，原来是你在搞鬼。
"那声音沉默了，再也没有响起。我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的云海，心里五味杂陈。原来，
我这一年多来的痴傻，都是拜它所赐。我想起了我的初心。我小时候，家乡遭了妖兽侵害，
父母都死在了妖兽手里。是路过的通天宗修士救了我，带我回了宗门。从那时起，我就发誓，
一定要好好修行，将来也要像那位修士一样，匡扶正义，救民于水火。
8清溪村劫可如今呢？被那东西蛊惑，道心破碎，仙骨离体，连最基本的灵力都没了。
我不仅没能救别人，连自己都活得像个笑话。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直冲头顶，
我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你把我的人生还给我！”山间的风卷着我的怒骂声散开，那声音却像缩头乌龟一样，
任凭我怎么骂，都不肯再回应一句。骂到最后，我嗓子都哑了，只能无力地瘫坐在悬崖边，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没了仙骨，修不了仙；又不想入魔，
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留在通天宗，只会被宋知微变着法地折磨，
被楚珏当作无关紧要的尘埃。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回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小院，
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我初学剑法时用的入门手册，
算是留个念想。那声音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依旧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你就这么走了？
甘心吗？楚珏和宋知微还在逍遥快活呢！只要你跟我入魔，不出三年，
我保证你能让他们跪地求饶！”“入魔之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权力、地位、力量……”我猛地停下收拾东西的手，冷冷地打断它：“你闭嘴。
”“我就算一辈子当个凡人，也不会入魔。”我看着空荡荡的掌心，
那里曾经能凝聚出凌厉的剑气，“我修行为的是守护，不是复仇。一旦入魔，心性大变，
到时候我还能是我吗？要是为了报仇变成一个为祸人间的魔头，
那我跟那些妖兽又有什么区别？”那声音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
半晌才冷哼一声：“冥顽不灵！等你到了凡间，受尽苦楚，看你还会不会说这种话！
”我没再理它，背上行囊，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待了十几年的宗门。曾经，这里是我的希望，
是我修行的圣地。如今，却成了我的伤心地。罢了，都过去了。就当，从未认识过楚珏，
从未遇见过那个声音，从未有过那段荒唐的过往。我转身，一步步走下通天宗的石阶，
走向未知的凡间。凡间的日子，和修仙界截然不同。没有御剑飞行，没有灵力加持，
走路靠脚，吃饭靠做。一开始，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但凡间的烟火气，
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温暖。我一路南下，看到了很多以前在宗门里看不到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