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场部的小商店，他攥着兜里的五块六毛八分钱，心砰砰跳。

咬牙买了两盒大重九。

这烟六毛钱一盒，是商店里最贵的了，还是七七年的老货。林场工人平时就抽两毛三的琥珀或者两毛七的葡萄，那种没过滤嘴的黑杆烟。

能抽上这种带过滤嘴的大重九，在当时太奢侈了！

但，它是打点人情的好东西，比啥都管用。

机修班里叮叮当当的，到处是机油味和金属的撞击声，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和工具。

他找到机修班班长。

没废话，二话没说，先把两盒大重九塞进他兜里，笑着说：

“班长，别人送的，我不抽，您收着抽吧。”

班长摸到烟，手一顿，拿出来一看是大重九，眼睛都笑没了，只见牙花子：

“哎呦，大斌，稀罕客啊！今儿这是啥风把你吹来了？有啥事儿让哥们帮忙？”

撒大斌往前凑了凑，小声说：

“班长，想跟您这儿淘换点东西。瞅瞅有没有厚实的钢板和旧弹簧，弹性好的。”

班长一听，乐了：

“这算个啥事儿！走，哥们儿带你去找！”

他带着撒大斌到材料堆里，弯腰翻翻这儿，又踢踢那儿。很快帮他挑了两块厚实趁手的钢板和几根弹性好的弹簧。

“就这些了！拿去吧！”班长豪爽地说。

撒大斌双手接过东西，

“哎！太谢谢班长了！您真是帮了我大忙！”

出了机修班，他提着东西，赶紧去了卫生所，找李医生。

还没等他开口，李医生就先开了腔，悄声问他：

“大斌啊，你那个小熊胆卖不卖？我有个买家，能出个不错的价。”

撒大斌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下家。毫不犹豫地答应，

“行，李大夫，晚上您直接去我家拿吧。”

撒大斌心里盘算着卖了小熊胆换来的钱，能过个丰收年。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李大夫，再跟您打听个事儿，有没有点滴用的胶皮管？”

李医生瞅了他一眼，心想，傻大憨是明知故问啊，卫生所能没有胶皮管吗？昨天你不还用过吗？

他警惕的问：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撒大斌抓了抓头，笑了笑：

“有点用。想弄八根，做个小玩意儿。有没有多余的？”

李医生一听要“八根”，脸色就变了：

“几根？大斌，这东西可不是随便给的，有数的。”这傻大憨，该不会想拿这玩意儿倒腾啥吧？“太多了……”

撒大斌一看他犯难，赶紧说：

“李叔，怎么不好报账？您就打报告说，都在昨天抢救宋科长用上了，损耗了。”

他心说，宋科长真是个好东西，哪里需要哪里帮。

李医生听完，脸上阴晴不定地变了变，最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拍大腿：

“哎！对啊！当时是挺急的！”

他转身从柜子里找出八根崭新的胶皮管，捆成一捆，递给撒大斌。

“拿着吧，外面可买不到这东西！”

“谢谢李叔！您真是个好人！”撒大斌接过胶皮管，心里乐开了花。

有了这些，弹弓弦就不愁了。

等撒大斌拎着钢板、弹簧和胶皮管回到姥爷家，岳母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等他吃午饭了。

今天午饭格外丰盛，除了日常的粗粮和小鸡炖榛蘑、猪肉酸菜炖粉条子，那只熊后掌已经被岳母收拾干净，做了红烧熊掌！

“大斌回来了，快上炕！”姥姥热情的招呼着，眼睛不住地往他脸上瞧，总觉得这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炕桌上，岳母做的熊掌味道香浓，炖得软烂脱骨。

大家围着炕桌坐下，一边吃一边聊，气氛热乎乎的。

姥爷夹了一块熊掌给撒大斌，

“大斌啊，多吃点，看你瘦的。”

红棉嘟嘴说：

“偏心，傻大憨哪里瘦了。”

撒大斌确实不瘦，一米78的大个，体重160斤，就是憨憨的脸上肉少。

红棉后背被她母亲打了一巴掌：

“你怎么说话呢，叫姐夫，不准叫外号。”

“嗷……”红棉应了一声。

撒大斌心里暖洋洋的，这种被长辈和家人关心的感觉，是他前世孤苦半生最缺少的。

他一边吃，一边听姥爷和岳母旁敲侧击地问他在场部遇到宋科长、救人的事儿，也问他是不是真要去森调队了。

他都一一笑着应答，含糊地说了些，没多说细节。

吃完饭，撒大斌也没歇着，跟姥爷说了声大家歇着，然后来到仓房。

姥爷已经将复合弩和弹弓的木架子都做好了，而且还用粗砂纸打磨过，细砂纸抛了光，摸上去光光滑滑的。

“姥爷手艺真好！”撒大斌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就着姥爷的木匠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他先拿出姥爷锯好的木料，找出之前在机修班弄来的钢板配件，在木料上打上水胶，将钢板配件和木料严丝合缝地粘合在一起——这是弩臂的关键，得放置一天才能粘合牢固，急不得。

粘好弩臂，他又摸出机修班顺来的弹簧片，用姥爷的锉刀打磨成弩机卡扣，又拿松树油浸过的麻绳缠紧弩臂，嘴里叼着铁钉‘当当’敲打固定。

趁着弩臂的粘合件晾干的工夫，撒大斌按照记忆里的结构，开始**那把复合弹道弹弓。

他拿起弹弓木杆，用凿子和锉刀在木杆上弄出一条窄窄的弹道。这弹道不是用来射击钢珠用的，而是容纳钢珠的弹仓，装上二三十颗都不成问题，并且能配合准星进行三点一线的瞄准。

弄好弹道，刚安装上扳机，收拾完碗筷的红梅和红棉，掀开仓房门帘走了进来。

红梅走到撒大斌旁边，靠着木台，静静看着他**，时不时递个工具。

红棉则像只大耗子，一会儿摸摸复合弩的粘合处，一会缠着撒大斌要试试弹弓，嘴里咋咋呼呼的。

撒大斌忙着手里的活儿，也没管她。

等撒大斌绑好皮筋，还没等撒大斌试拉一下感受弹性，旁边的红棉早就按捺不住，“嗖”地一下抢过刚完工的弹弓，学着撒大斌的样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拉皮筋。

脸都憋红了，惊呼：

“哎呀妈呀！这劲儿也太大了吧！”

八股点滴管的弓弦，可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拉圆满的。

撒大斌看着她那夸张的模样，哈哈一笑。

他甩了甩手，感觉刚刚好。

低头看了看手里完工的弹弓，心里涌起一股子成就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行了，完活儿！”他将弹仓装满钢珠，站起身：“走，院子里试试去！”

红梅和红棉好奇地跟着出来。

他在院子杖子顶上立了半块红砖头，离开足足有二十米远。

瞄准红砖，弹道钢珠滑进弹兜，拉动弹弓皮筋，扣动扳机！

钢珠飞射出去，“啪”地一声脆响，一下子就将红砖打得稀碎！

红梅和红棉姐妹都看呆了。

红梅更是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被打碎的砖头前，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又回头看看撒大斌和他手里的弹弓，嘴里忍不住冒出一句：

“傻大憨，你这是要上天啊？！这玩意儿可比**威猛多了！”

红棉则欢呼雀跃地跑过去捡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