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此乃宗门大事，是你的福分，不可任性。”

我面前，天水宗宗主陈玄端着个茶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身边坐着一圈长老，个个道貌岸然，胡子白得跟刚刷过墙漆似的。

我站大殿中央，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

福分？

三天前，我刚从万妖窟里九死一生地爬出来，身上还带着血气。我一个人，一把剑，宰了三头化神期的大妖，给我那个闭关冲击大乘期的师父，取回了炼制“破障丹”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我以为回来能得到该有的奖赏。结果呢？

我那好师父，陈玄，天水宗的掌门人，在我丹田灵力还没完全恢复的时候，就召集了所有长老，开开心心地把我“卖”了。

卖给了谁？

隔壁的玄阳门。一个靠着祖上阔过，现在专出草包的二流宗门。

卖去做什么？

给他们那个嗑药都筑不了基的废物少主，做什么“炉鼎”。

这词儿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个活人修炼工具。用我一身精纯的阴元灵力，去填他那个天生漏气的丹田。等他修为上去了，我这三百年的苦修，也就废了。

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直接变干尸。

“宗主。”我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不嫁。”

陈玄呷茶的动作停了。他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全是那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责备。

“放肆，”戒律堂的刘长老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宗主与我等长老为你谋划的无上姻缘，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玄阳门少主根骨奇佳，你二人结合，乃是阴阳调和、天作之合！”

我看着他，真心实意地问：“刘长老，你摸着你那颗快从胸腔里掉出来的心，再说一遍‘根骨奇佳’这四个字。玄阳门那个废物，十五岁炼气，三十岁还没引气入体，一百二十岁靠丹药堆上筑基，现在两百岁了，天天逛窑子，修为倒退回炼气期。你管这叫根骨奇佳？”

刘长老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休得胡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宗门养育你三百年，如今是你回报宗门的时候了！”

“回报宗门，就是让我去给一个废物当药渣子？”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为宗门斩妖，为宗门夺宝，为宗门守山门，哪一次不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你们现在跟我谈回报？”

“住口！”陈玄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里面的茶水溅出来几滴。

他盯着我，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裴青，我不是在与你商量。你的天阴之体，生来就是为了辅佐强者。这是你的命数，也是宗门对你的栽培。若非宗门，你早就是荒野里的一具枯骨。”

我懂了。

彻底懂了。

在他们眼里，我裴青，天水宗三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首席弟子，就因为是个女人，是个“天阴之体”，所以我的一切努力，一切拼杀，都只是为了成为某个男人的垫脚石。

我杀的妖，我夺的宝，都成了他们把我卖个好价钱的筹码。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师父。”我叫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他，“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父。”

陈玄以为我服软了，脸色缓和了一些，端起茶杯，摆出为人师表的架子：“说。”

“弟子记得，天水宗的祖师爷，也是一位女子。”我说得很慢，确保大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老人家当年，可曾给哪位男人做过炉鼎？”

“放肆！”

“大胆！”

“孽徒！”

整个大殿瞬间炸了锅。几个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

天水宗的开山祖师，是修仙界万年来的一个传奇。一介女流，单人一剑，开创了天水宗的万世基业。这是写在宗门史第一页的荣耀。

也是他们最不愿提起的荣耀。

因为祖师爷的存在，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这些“女子就该相夫教子”的理论上。

陈玄的脸彻底黑了。

他手里的那个紫砂壶，据说是他最珍爱的宝贝，是什么前朝大师的遗作，温养灵气有奇效。他每天都要盘三个时辰。

我看着那个壶，笑了。

“师父，你觉得，是你的道理硬，还是你的茶壶硬？”

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动了。

没人看清我的动作。我三百年的修为不是白练的。上一秒我还在大殿中央，下一秒，我已经站在了陈玄的面前。

他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运起灵力抵抗。

晚了。

我伸出手，没去打他，也没去抢那个茶壶。

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个紫砂壶，轻轻一弹。

“啪！”

一声脆响。

那个被陈玄视若珍宝的紫砂壶，在他手里，裂开了。

先是一道细纹，然后像是蛛网一样，迅速蔓延到整个壶身。滚烫的茶水顺着裂缝流出来，烫得他“嘶”了一声，下意识松手。

“哐当。”

茶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我敢当着所有长老的面，毁了宗主的茶壶。

陈玄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手还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烫的。

“你……你……”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