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雾镇。
一个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潮湿而压抑的地方。
周野捏着那张火车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不能去。
王建国警告过他，不准离开本市。
一旦他走了，就等于畏罪潜逃，彻底坐实了罪名。
可如果不去，这条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断了。
他将永远被困在“凶手”的身份里，无法挣脱。
去，还是不去？
周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内心天人交战。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他的生命倒计时。
最终，他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坚定。
他要去。
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他不想后半辈子都活在噩梦里。
他迅速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背包，只带了现金和几件换洗衣物。
手机、银行卡，所有可能被追踪到的东西，他都留在了家里。
为了避开警方的监控，他没有选择从正门离开。
午夜时分，他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顺着外墙的管道，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一楼。
整个过程，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
他不敢在街上逗留，一头扎进黑暗的小巷，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个偏僻的公交站台。
坐上最早一班开往郊区的公交车，他又转了几次车，才在天亮时分，抵达了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站。
用早已准备好的假身份证，他买了一张前往南雾镇附近城市的车票。
他必须尽可能地抹去自己的行踪。
坐在颠簸的绿皮火车上，周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里没有一丝轻松。
他像一个亡命之徒，前路未卜。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辗转，他终于踏上了南雾镇的土地。
正如其名，小镇常年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汽和陈旧木头的味道。
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旁是些低矮的旧式建筑。
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是些老人和孩子，他们看着周野这个外来者，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
周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
旅馆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一边给他登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小伙子，来旅游的？”
“嗯，随便逛逛。”周野含糊地应着。
“我们这小地方，可没什么好逛的。”老板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山清水秀倒是真的，就是太清净了。”
周野不想过多交流，拿了钥匙就上了楼。
房间很简陋，但还算干净。
他关上门，将自己扔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逃亡的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该怎么查？
孟倩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的小镇？
她在这里有亲戚？还是朋友？
周野对孟倩的过去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农民。
他们交往的两年里，她从未带他回过家，也几乎不提家里的事。
他曾问过她，她总是笑着说，家里太远太穷，没什么好说的。
他尊重她的隐私，便没有再追问。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问题的关键。
她的过去，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周…
他必须从这个小镇开始，一点点挖出这些秘密。
可小镇这么大，从何查起？
周野拿出孟倩的照片，那是一张他们的合影。
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
他拿着照片，决定去镇上碰碰运气。
也许，有人认识她。
他走在小镇湿滑的青石板路上，挨家挨户地询问。
“您好，请问您见过照片上这个女孩吗？”
大多数人都只是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有些人则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他是个人贩子。
一连问了几十个人，都一无所获。
周野有些气馁。
天色渐晚，雾气更浓了。
他走进街角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卖部，想买包烟。
看店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戴着老花镜，正在织毛衣。
周野把照片递过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阿婆，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婆婆眯着眼睛，凑近照片，看了很久。
周-野的心提了起来。
“这……这姑娘……”老婆婆的声音有些迟疑，“看着有点眼熟。”
有戏！
周野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您在哪见过她？”
老婆婆皱着眉，努力回忆着。
“想不起来了……人老了，记性不好。”
周野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
他失望地收回照片，准备离开。
“哎，等等。”老婆婆突然叫住了他。
“我想起来了！”
“她不是我们镇上的人，但前段时间，好像来过。”
“就住在镇西头，那个老木匠家。”
老木匠？
周野心头一动，连忙道谢，转身就朝镇西头跑去。
镇西头很偏僻，只有几户人家。
周野很快就找到了那栋挂着“木艺”招牌的老房子。
房子是木质结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院门虚掩着。
周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木料和半成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专注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块。
“您好。”周野轻声开口。
老人回过头，看到他，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却很清亮。
“你找谁？”
“请问，您是这里的老木匠吗？”
老人点点头。
周野拿出孟倩的照片，递了过去。
“请问，您认识照片上这个女孩吗？听说她前段时间在您这里住过。”
老木匠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悲伤，还有……恐惧。
“你……你是谁？你找她做什么？”老木匠的声音有些沙哑。
看到他的反应，周野更加确定，自己找对地方了。
“我是她的……未婚夫。”周野艰难地说道，“她出事了。”
“出事了？”老木匠的身体晃了一下，手里的刻刀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她怎么了？”
“她死了。”
老木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木料堆上，大口地喘着气。
“死了……怎么会……怎么会……”
他喃喃自语，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周野看着他，沉声问道：“您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您？”
老木匠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周野。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孩子，你走吧。”
“这里的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对你，对她，都没有好处。”
说完，他便弯腰捡起刻刀，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周野。
这算什么？
周野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他上前一步，语气急切：“老先生，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请您告诉我，孟倩到底有什么秘密？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木匠依旧背对着他，手里的刻刀在木块上飞快地移动，木屑纷飞。
“她不叫孟倩。”
老木匠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遥远。
“她叫，林晚秋。”
“她是我那苦命的外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