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赵以恒必须亲口给我的解释。
我去了他的公司,还没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他和其他几个艺人的谈笑声。
“恒哥,真要把城南那套别墅给秦欢啊?你来真的?”
“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不过是生了个儿子。”赵以恒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听见他经纪人严肃的声音,他在劝赵以恒。
“你还是小心点,到时候被发现了,可不是和嫂子离婚那么简单,你在你粉丝心中纯爱的人设也得坍塌了。”
“我不会让许初知道的。”赵以恒轻笑,仿佛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只要不让她知道,粉丝那边也不会知道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幸灾乐祸的调调:“我可听说了,恒哥,你跟秦欢……是不是嫂子婚礼第二天就在一起了?”
“嗯。”赵以恒淡淡地应了一声,“现在秦欢才是我法律上的妻子。”
婚礼第二天!他怎么敢的!
我如坠冰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就在我婚礼的第二天,我的母亲被秦欢开车撞死了。
她为了逃避巨额的医药费,无视我母亲的求救声,撞倒她后仍来来**地倒车。
车子从我母亲身上碾过数次,直到我母亲化作一滩无法辨认的血泥,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就是我恨之入骨的秦欢。
而作为死者的女婿,赵以恒却在当天和杀人凶手搞在了一起。
有人问赵以恒,如果我发现了怎么办。
赵以恒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凌迟着我的心。
“放心,只要我藏得够好,就算没有那张纸,许初也永远是我的妻子。”
“她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对我摇尾乞怜,不离不弃。”
“至于秦欢,看在她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上,也算是她有点用处。”
原来如此。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
我和我的女儿,在他眼里,竟是这么一文不值。
他真是个好影帝,骗了我这么多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转身想走,脚下却一软,没看清脚下的台阶。
天旋地转间,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赵以恒冲出办公室,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眼前是一篇无尽夏的海洋,整个病房都被布置成了一个小花园。
护士们羡慕地说:“赵先生对您真好,他特别用心地让人把这里布置成了您喜欢的样子。”
我看着床边那个男人。
赵以恒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心疼和自责。
看见我醒来,他心疼地问我:“初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的视线落在他手背上那道陈年旧疤上。
那是我小时候,想学着给妈妈做饭,结果锅里着了火。
他为了护住我,手背被火舌燎出了这道丑陋的疤。
那时他抱着我,信誓旦旦地说:“初初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
往事如刀,刀刀割心。
“对不起,初初。”他声音沙哑,眼里的痛楚不似作伪。
我笑了,看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眼角。“道什么歉?难不成你外面有人了?”
我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看着我眼角的泪,瞬间慌了神。
“初初,你说什么呢?”他强装镇定地替我抹去眼泪,“我……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应该相信你吗?
我皱了皱发酸的鼻尖,低头不去看他。
“叮咚。”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视频。
发件人是秦欢。
我抬头看向赵以恒,他也正在看着我。
我压制住恶心,冲他笑着说:“我饿了,能不能问问有没有吃的?”
听着我如常的声音,赵以恒松了口气。
“好,我这就去问问。”
支走了赵以恒,我点开视频,喧闹的生日歌响起。
画面里,秦欢抱着一个眉眼和赵以恒有七分像的小男孩,笑得一脸幸福。
赵以恒站在她身边,低头亲吻孩子的额头。
他们三个人,看上去是那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视频的拍摄日期,是我女儿的百日宴那天。
那天,赵以恒跟我说他在外地出差,只托人送来了礼物。
我关掉视频,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赵以恒很快就回来了,他看着我呆呆地看在房顶,以为我只是摔伤了难受。
他体贴地说:“初初,我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护工照顾你。”
没多久,护工来了。
秦欢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
赵以恒看到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斥道:“谁让你来的?我说了要找有经验的,不是让你这种年轻的来添乱!马上给我走!”
他把秦欢赶了出去,动作里满是嫌恶和不耐。
赵以恒转头向我道歉:“初初,你先休息,我亲自去给你挑护工,不然我不放心。”
我点点头,闭上眼假装睡去。
很快,隔壁病房里,传来了他们压抑的对话声。
“我不是让你别出现在她面前吗?”是赵以恒压着火气的声音。
“以恒,我只是担心她……我也是女人,我懂……”秦欢的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够了。”赵以恒打断她,“你安分点。”
秦欢抽泣的声音由小变大。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太凶了,赵以恒安慰她。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星耀传媒,带那个新晋小花,凭你这张脸,说不定还能自己出道当个网红。”
星耀传媒,是我的公司。
他竟然要让秦欢来我的公司上班。
秦欢的声音染上欣喜:”真的吗?那上次说好的户口的事情呢?”
“户口的事已经办好了。”赵以恒的声音更低了些,“从法律上来说,你现在是念念的母亲。”
我的女儿,我的念念。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这个撞死我母亲的凶手,成为我女儿法律上的母亲!
我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一夜,我睁着眼直到天亮。
晨曦微露时,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周屿的电话。
“周屿,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他欣喜若狂的声音:“算数!当然算数!”。
我出院的时间,刚好赶上了我女儿念念的生日。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赵以恒让人送来的一堆礼物。
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和我在秦欢视频里看到的,她儿子收到的礼物,一模一样。
连包装纸的花色都分毫不差。
我的女儿正被这堆复制品包围着,脸上浮现着幸福的微笑。
我看得心里发酸。
赵以恒邀功似地指着那些礼物,“初初,看我给我们的宝贝准备了多少好东西。”
我瞥了他一眼,低头让念念先回房间。
她虽然不解,但是乖巧照做。
赵以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初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走过来,想碰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开。
“没事,就是觉得这些礼物配不上念念。”
看着遍地的名贵物品,赵以恒虽然心下不满,但是还是顺着我的话说。
“这么一看确实,我之后再补偿给念念更好的。”
“初初,我们出去走走吧,”他放低了姿态,语气近乎讨好,“就我们两个人,过二人世界。”
他扶着我来到地下停车场。
就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狼狈地从车底下滚了出来,是秦欢。
她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许**,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
“许**,你不能自己没有妈妈,也想让我的孩子没有妈妈呀!”
她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心里。
她知道,我母亲的死一直都是我不可以触碰的伤。
趁我失神,她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我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钱包。
钱包里,有我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
这时,秦欢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喊声:“妈妈,有人拿刀要杀我!”
秦欢立刻转向赵以恒,哭喊道:“以恒!是她!肯定是她找人动了我们的儿子!求你救救他!”
她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喊着:“放我儿子一条生路,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我想先拿回我母亲的照片,打算开口安抚她。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却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
她尖叫一声,双手用力,将照片撕成了无数碎片,扬手洒向空中。
“不——!”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我发了疯似的蹲下去,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一片一片地捡拾着我母亲的音容笑貌。
赵以恒看了看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欢。
最终,他选择了相信秦欢。
他一把将秦欢拉起来,带着她坐上了车。
车子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停车场的出口。
我终于把所有的碎片都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就在我站起来的瞬间,我的后颈一痛,整个人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了秦欢的名字。
我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的。
我眼前一片漆黑,手脚被缚,嘴巴还被502胶水黏住了,此刻**辣地疼。
我被装在一个粗糙的麻袋里,随便地扔在地上。
“阿恒,我看见就是她拐走了我们的儿子。”秦欢的声音楚楚可怜地说着。
“现在宝宝找到了,可是我还听见她跟她同伙说,许**也被他们绑了。”
赵以恒拿棍棒打我。
他那充满暴戾和疯狂的声音吓得我一颤。
“说!你把许初藏到哪里去了!”
我的嘴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悲鸣。
“不说是吗?”他冷笑一声,从旁边提起一个电棍,抵在我身上。
滋啦——
剧烈的电流穿透我的身体,我浑身抽搐,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他以为是我嘴硬不说。
一下,两下……一百五十下。
电击的剧痛让我意识模糊,他却还不肯罢休,又拿起一根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皮开肉绽的痛楚,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秦欢似乎被赵以恒的暴力给吓到了,我听见她颤抖着说。
“阿恒,找不到许**就算了吧,许**那么大的人了能自救的。”
换来的是赵以恒更用力的鞭打。
“不行,初初娇生惯养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打她,不给她饭吃。”
最后,他把我拖到一个地方,风声在耳边呼啸。
是华山。
我被他吊在了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想起了高二那年,我们一起去爬山。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脚下一滑,从山坡滚了下去。
是赵以恒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来救我。
那天他的腿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却还是咬着牙,把我背回了营地。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飘渺,“说,许初在哪里?”
我张了张嘴,血和胶水凝固在一起,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决绝:“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他松开了手。
身体急速下坠,失重感让我心脏骤停。
风声灌入耳中,我也终于撕开了我血肉模糊的嘴。
我掉到了悬崖底。
尚存意识的时候,我发现在离我不远处有个东西。
我挪了过去,却发现是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衣服全染上了血迹。
她比我先一步,被丢了下来。
在她身上,我还看到一张纸条,上面是秦欢娟秀的字迹:
“许初,你的女儿,我就不帮你养了哦。”
“啊——”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抱住我的女儿,如同杜鹃啼血般哭号。
在我坠崖后,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山坡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赵以恒并未察觉。
他站在崖边,风吹起他脚边的几片碎纸。
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一片,那上面,是我母亲温柔的笑脸。
他的手猛地一抖。
这时,我那声绝望的惨叫从崖底传来,穿透风声,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不安和恐惧攫住了他。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初初——!”
他声嘶力竭地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喊出了我的名字。